“周均辛?”我想也不想的吐出这个名字,仿佛那是理所当然一般。
“很容易看出来吧。”回忆起周均辛的周天芯,美丽得像朵清丽脱俗的芙蓉,让我看得出神。
“我是周家的人,从一出生,就注定只是周家的垫脚石,我会成为皇后,这是大人们从小就向我灌输的思想,我所生活的世界在旁人来说是尊贵,可我却宁愿生在平凡农家,纵使挨冷受饿,也要比每天面对那些琴棋书画要好上千百倍!一辈子都被一堵高墙锁住,有山珍海味又如何?荣华富贵又如何?”周天芯华丽的袍袖下,双手一定是攥得紧紧的,才会导致她整个手臂都跟着颤抖。
那些生活是我无法想象的,终日与那些烦琐的条条框框拷着,凭一己之力又无法挣脱,所有辛酸的苦泪都要自己一个人默默咽下,那种孤独和无助感,恐怕我这一生都无法体会。
“那个时候,愿意帮助我的人就只有他一个人,他带我逃课,逃出那个犹如坟墓一般沉闷的阴暗世界,让我知道原来外面的天空可以如此晴朗……”周天芯望向窗外,那片乌黑的天空,那副沉迷在回忆中的美丽模样,那片乌黑的天空,仿佛在她眼中就是万里无云的晴朗蓝天。
我好像可以理解她的心意,因为周均辛也曾为我拨开云雾,也让我在最昏暗的时期见过那美丽的碧空,即使后来知道那都是假的,那是的美好也已经在我的心里烙下最深刻的印记。
我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强烈的光,一种可怕的想法顷刻间淹没了我所有的思想,它就像无数的蚂蚁噬咬着我全身每一寸血肉。
如果,我的美好是假的,那周天芯的美好会不会也是假的?虽然只是我的猜测,但这个想法还是让我觉得浑身冰冷。
这种想法我连一个字都不敢向她提起,我虽然与她交情不深,但我深知那种精神信念崩塌的痛苦,所以我不能让这个已经饱受煎熬的女子再承受这种痛苦。
周均辛为她建立了一个完美的王国,如果因为我的无心而崩塌,那我就是一个罪人,我身上背负的罪状已经都多了,我不能在临死之前再在身上揽多这样的一条罪名。
可以想象当她知道这些,哪怕只是猜测,这点瑕疵足够使她是世界毁灭,毕竟,在她的心中周均辛是那么的完美。
周天芯将她与周均辛的往事一点一点道出,我只是静静的听着。
“谢谢。”将心中埋藏已久的秘密说出来,周天芯感到无比的轻松,她那释然的笑容连旁人都能感染到。
“那,你救我,就是为了周均辛?”我能确定,只要是为了周均辛,就算是让周天芯交出生命,周天芯也不会有丝毫犹豫。
“对,让他带你走吧,越远越好。”周天芯走到窗边,看着那片她所向往的天空。
片刻,回头对我绽放出一个如花笑靥:“你知道么,看到你和他在一起,我就感觉在他身边陪伴他的人是我。就当我求你,求你代替我,就当为我完成心愿,求你了!”
这个条件很诱人,我没有理由拒绝,但我又并不想答应,我是想离开,想让一个可以照顾我的人带我离开,可那个人不会是周均辛,也不希望是周均辛。
“让我考虑一下吧。”如果换做是其他人,我想我会毫不犹豫的答应她。
“这还需要考虑吗?你不是也爱过他吗?”周天芯尖着声音大声对我喊道,她在那一刻就像一个被激怒的市斤泼妇,全没有大家小姐的风范。
“难道我爱过他就能将他所犯下的错全部抹除?”我不慌不忙的说,这一刻我和她就像是灵魂交换似的。
这一刻,反倒是周天芯沉默了。
“回去吧,让我再考虑一段时间。”我脸色一僵,做出“恕不远送”的模样。
周天芯不说话,也没有半点要走的意思,僵站良久,仍不见我有丝毫动容,干脆“扑通”一声跪倒地上。
“就当我求你,同情一下我,你没有多少时间了!”周天芯声泪俱下,见者动容。
“我同情你,但我没有义务帮你完成你的心愿。”我轻轻的对周天芯说,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但她在听到这句话后,便不哭不闹了,默然的离开。
我扭头看向窗外,那阴沉的乌云终于经受不住风的挑逗,落下令人心碎的雨滴。
“若是谁都不能成为那个带你走的人,我还有另一个办法。”见凌悄然出现在我身后。
“你还有什么方法?”我期待他给我一个更具诱惑力的方法。
“让我送你回现代,那个原本属于你的地方!”
见凌的话犹如一个划破黑暗的惊雷,将我震在了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你考虑一下吧。”见凌轻声说完,便完全淡去了痕迹。
“娘娘,娘娘。”朵云叫了我好几声,我才反应过来,从愣神中清醒过来,才发现夜幕已经降临,尽管它与之前没有太大的区别,但我还是感觉到那来自黑夜的压抑。
转身想迈出一步,却因为僵站太久,脚变得不受控制,脚步迈出去便僵在原地,身体顿时失去平衡,就要向前倒去。
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朵云及时反应,接住了正要倒下的我。
“娘娘,注意身体。”没有多余的提醒,只是轻轻的拥抱。朵云的话不再像以前那样具有吸引人的魔力,却反而更让人心安。
被朵云轻轻扶起来,回到床上坐好,便开始我的晚饭时间。
朵云打开食盒,不过是白饭青菜,简陋至极,看着朵云紧蹙的眉头,我的嘴角却扬了起来。
“娘娘。”朵云清秀的面庞布满挥之不去的愁绪。
“将就着点吧,对一个囚犯来说,这已经算是最好的了。”对我来说,没有给馊掉的饭菜,我就应该感恩戴德了。
“文菲。”周均辛温暖如春的声音,突然就出现在七灵塔。
抬眼看去,便正好看到从楼下上来的周均辛,只见他手上还提了一个精致的食盒。
“怎么有空来看我。”看到周均辛我就想起了今天周天芯跟我说的事情,虽然谈不上尴尬,却也有些不自然。
“看你的时间,总是能挤出来的。”周均辛无声的笑笑,将简陋的饭菜撤下,换上他带来的饭菜。
“唉,还是自家人懂得心疼人,知道饭菜不好,还特地带好吃的过来。”我想当做什么事也没有发生,热心的伸手过去结果周均辛手中的米饭,不料中途手无力的颤抖了一下,差点把米饭碰掉。
我不好意思的缩回手,站了一天,力气可能透支了。
“这种症状出现多久了?”周均辛扭过头问朵云,表情有些僵硬。
“从七天前,娘娘的身体就开始衰弱了。”朵云不紧不慢的说道。
“为什么不跟我们说!”周均辛眉头一拧,如玉的面庞上出现了愠色。
“告诉你也没有用啊!”连神仙都救不了我,又何况是你。
本想阻止周均辛去责怪朵云,不料话一出口,却正好掐中周均辛心中的痛处。
那些本该被他隐藏得很好的愁绪,一点点从眉头从眼底溢出,渐渐淹没了那个总是面带微笑的周均辛。
“相影羽知道这些么?”周均辛咬牙切齿的说。
我没有应答,低头不去看他。这种事其实没有让他知道的必要,那改变不了什么的。
“如果他知道还让你守着等待遇,他就不配爱你。”周均辛双手紧握成拳,双肩不住的颤抖。
“他不知道。”我挥手让朵云下去。
那个温婉如玉,举止娴雅的天人周均辛,他狼狈的模样不该被太多人看见。
“为什么,那么多痛苦都要一个人背负……”周均辛所有的风雅都被几个颤音碾碎,此刻的他就像天神堕落人间,那些超凡脱俗顷刻间都染上了不属于他的风尘。
“因为说出来事情不会有所改变,只会让你们徒增烦恼。”我试图去安慰,却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略显笨拙。
“早知如此,当初我就该带你走,在我对你产生感觉的那一刻!”周均辛转身狠狠的,一拳一拳打在冰冷的墙壁上。
我心中有说不出的心疼,可我知道,其中的感觉已经不同了,所以没法去阻止。
“都怪我胆小怕事,都怪我爱慕荣华,若是我当初舍得放下一切带你走,我们之间也不至于走到如此地步,我们也不会落到如此下场。”
“让你进宫的是我,千方百计让你留在宫中的也是我,事到如今,我连哭的资格都没有……”周均辛背对着我,我看不到他是什么表情,可我却在听到他说出这些话的同时,连血液都凝结到冰点。
“周均辛,你欠我的,你这辈子都还不清,若你不想再欠我一次,以前的事不要再提了!”那些过去是我不愿再被揭开的伤疤,每一次看到都会令我痛不欲生,虽然我一直不愿意去触碰,不愿意去承认,可一旦被提起,那种痛苦就像绝了堤的水坝,一发不可收拾。
不答应周天芯也是因为这个,我知道,这世上能将我照顾得最好的绝对是周均辛,我也知道,我爱过他,可我也知道他欺骗过我,这是一个解也解不开的死结,如果我一旦与他一起离开,那我就会无时无刻不在面对这个伤疤,这也意味着,我将要无时无刻不承受着那种足以令我窒息的痛苦。
说到底,我今天之所以有这样的下场,多半都是因为他,若是他当初不讲我骗到进宫,也许今天我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韩文菲。
每当我想起这些,我浑身上下的细胞就会想沸腾的开水,不受控制的翻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