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竖子尔敢!”秦昭王脸上青筋直冒,三两下把手中的帛书撕成了碎片。就这样还不解恨,对着丢到地上的残书重重地踹了几脚。
“王稽这个奸贼竟敢收受楚国人的财宝和美人,导致南郡防御形同虚设。居然没有人禀报寡人?”
当他回过神来之后,再看范雎的眼神已经完全没有了平时对待上卿名士的尊敬,那瞳孔中似乎都能喷出火来。
范雎死死地低着头,不敢吭声。
“还有郑安平这个狗东西,他怎么就敢投降?战死沙场就那么难吗?枉费了寡人对他的提拔和信任。还有你,你都推荐的什么废物东西?你是以公权报私恩么,嗯?”
秦昭王肃杀的眼神刺得范雎全身剧痛,冷汗已经打湿了他全身的衣襟。
他万万没有想到他举荐的两个恩公会给他捅出这么大的篓子。依照秦法,上级官员推荐人才是需要承担责任的,也就是连坐。现在王稽因为受贿出卖军情以至于南郡失守,郑安平更是在大战中直接投降敌军,开创了商鞅变法以来秦军作战的先例,这叫他范雎如何不惧?
想那郑安平好歹也是大梁市井豪侠,平时也十分勇武,敢于拼死把他范雎从大梁权臣的监狱里面给救出来。更是在谍报工作中为秦国屡屡立功,怎么一到临危受命,居然会如此不堪?这叫范雎打破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现在范雎的地位已经岌岌可危,目前最重要的就是平息秦王的愤怒。只要秦王依然还相信他,那么他就还能保持荣华富贵。
就在这时,一名侍卫的声音传来:“报,大王,武安君求见。”
范雎一听,暗中长出了一口气,可算是解围了。
秦昭王深深地吸了口气,勉强压下了心头的怒火,“宣。”
随即,武安君白起顶盔掼甲,大步走进秦王在河东的临时军帐之中,在对秦昭王行了军礼之后,他毫不客气地大声责问范雎:“长平大战正在最吃紧的关头,如何诸国之间又复起合纵?应候主持外交之事,不知何以教我?”
范雎张口结舌,无言以对。这就是他第二个想不通的地方了,怎么好好的突然之间,四国在短短时间之内就又联合起来了?而且这次他们怎么会这么齐心,效率怎么会这么高?
看着范雎这幅表情,白起冷哼了一声,就不再理他。转过头抱拳对秦王说道:“如今当务之急是撤回长平大军,调往河内驻防,再分出一支兵马支援王龁。南线兵力微薄,恐怕很难抵挡楚军的兵锋。同时还要派出间谍离间各国的合纵。等到各条战线稳固之后,再派出使节跟赵国求和。”
秦昭王来回踱步,半晌后问道:“南线楚军足有五十多万,不但是为报仇而来,又接连获胜士气正盛,武安君认为需要支援多少兵力才够?”
“楚军多半都是临时征召,平时训练有限,战力也很有限,远远比不得赵军精锐。看似人多势众,其实不足为虑。若臣领兵,十五万人便可力保不败。若有二十五万众当可一战破之。若非大秦三面受敌,彼何足道哉?臣以为当增兵十万,令王龁守城不战,力求稳妥,若事有不协,可退兵守住武关要塞。”
“好。”秦昭王重重地说道:“我大秦于长平一线本有六十万大军,三年大战扣除死伤,还有五十万。被郑安平那奸贼坑害了三万。”说到这里狠狠瞪了范雎一眼。
“退守河东和上党之间各路要塞,防备长平赵军需得十万。”说到这里秦昭王面露狠色:“既然如此,武安君就率领剩下的二十七万大军奔赴河内,加上河内守军,共计三十万,就在河内郡与三晋联军决一死战!”
白起一听眉毛直皱道:“大王三思啊,长平对峙既然解除,那赵国随时可以抽调大军南下,到时三晋会师兵力将会超过六十万人。加上对峙多年,国内粮食库存已经短缺。如此局面下,当以稳守挫敌锐气,然后离间诸侯为上策。在河内郡与敌以攻对攻,我军全无胜算啊大王!”
“哼,武安君伊阙之战、鄢郢之战、华阳之战无不是以少胜多,全面击溃敌军。为何到了现在却变得畏战了?莫非年纪大了,胆子也变小了?”
“大王三思,此一时彼一时。领兵作战需要考虑实际的战场形势来判断攻守,绝不能凭个人义气和想象。并不是臣胆小,而是此时与联军决战不利于大秦,是以臣不敢受命。”
“好你个白起,你以为寡人无人可用了么?”秦昭王勃然大怒道:“传令王陵为统帅,领大军至河内与敌决战。”
“嗨!”传令兵恭谨受命。
“你既然不敢受命,就回家休养去吧。”秦王一挥绣袍,转过脸不看他。
“大王!哎,臣领命!”白起一脸颓丧,离开了行营。
范雎深深地低下了头,他在旁边一语未发,生怕引起秦昭王的注意。对于白起跑来拉仇恨,吸引火力的行为,他是十分佩服并且感激的。他深刻地明白君主的个人心理。秦昭王自从登基以来就从未受到过挫折,对外作战从未输过,只有胜利和更大的胜利。在宣太后去世、穰侯被扳倒之后,秦昭王的权势再也不受任何人制约了。在一直一帆风顺和威福自用的情况下,秦昭王已经没有了在曾经在燕国做人质时候的谨小慎微,而是变得刚愎自用起来。
在本来一片顺利的情况下,突然连续大败,使得他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他就好比一个在赌场里面一直连胜的赌徒,在突然失败的情况下,你劝他收手不要赌了,呵呵呵!
现在的秦昭王就是一座喷发的火山,无论谁来劝说都没有用。想要让他冷静下来只有两种方式,一种是一次更大更辉煌的胜利,而另一种就是输光他口袋里面最后一枚硬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