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镇叫双口子镇,距离市里有点儿远,镇上只有一个供销社,我就是去那里买老瞎子交代的东西的。
五谷,朱砂,红绳,这些倒还好说,只是黑狗血这玩意儿,谁没事儿卖啊。
供销社是一个老大爷开的,那老头平常总是跟我爸下棋,倒也认识我,我刚一进去,他就热情的招呼我道:“小晗来啦?看看要点儿啥?”
我把老瞎子给我的那张纸条递给了他。
老大爷看了两眼,嘴里就啧啧有声:“小晗啊,这别的东西我这儿都有,黑狗血你可的自己弄去。”
我说我知道,带会儿我就去屠夫家里看看。
我让他赶紧给我找需要的东西,老瞎子催得很急,我要是回去晚了,那凶老头又得对我一阵冷嘲热讽。
老大爷手脚很麻利,三两下就给我找好了,码放在案台上收拾的时候,他对我说:“小晗啊,你就别难过了,镇上的人都说你师傅那是开车开得好,让阎王爷给叫下去享福了。”
我点点头,没说啥。
老大爷别看上了年纪,这手脚可是真利索,找东西,装袋,结账,麻溜的不行,我这提着袋子招呼一声就要走,可他却把我给拽住了。
“小晗,你等一下,大爷有件事儿跟你讲。”
“啥事儿?”
我站住脚看他。
老大爷没回答我,却是看了看四周,确定周围没人了,这才是对我说道:“小晗啊,问你个事,那李家的小闺女,上的是不是横湖大学啊?”
李家的小闺女,不就是酥彤吗?
我点点头,又问道:“怎么了大爷?”
“哦,”老大爷又看了看四周,这才压低声音对我道:“小晗啊,这事儿大爷只告诉你一人,你出去了别乱讲!”
我点点头。
老大爷道:“那天大头走,有个人过来我这打电话通知酥彤,你猜怎么了,那人打到校办,人家却说横湖大学压根儿没有李酥彤这号人!”
什么!
一听这话,我手里拿着的东西差点儿掉了。
酥彤上的是横湖大学,这是我们镇上人人都知道的事儿,甚至两年前酥彤刚考上大学的时候,她爹我师傅还特意在镇上摆了一桌,大家都知道酥彤上的是横湖大学,怎么就没有这号人呢?
我问道:“大爷,您莫不是听错了吧?”
他急了:“怎么可能听错,小晗,你大爷是老了,可不聋啊!”
他很是神秘的对我说道:“你小子从小跟酥彤长大,晓不晓得她身上有没杀胎记啊?这人的长相可能会有变化,可是胎记是不会错的,你小子要是知道,改天看看那妮子身上有没有胎记,这别是什么歹人看上了你师傅的财产,来牟图哩!”
老大爷的话,就像是针扎一般的刺在我心头。
我不用看酥彤身上的胎记,就知道她肯定是酥彤。
别问我为什么,硬要说的话,那就是一种直觉,一种经年累月一起玩耍培养出来的感情。
只是。
老大爷的话,我还是放在了心里。
因为我觉得,这两天见到的酥彤,跟我小时候认识的那个酥彤,有着一些出入。
虽说时间和经历可以改变一个人,但也不至于改变这么多吧?更何况,酥彤出去上学,才仅仅两年。
买好了东西,我就回了家。
虽然老瞎子说那绣花鞋摆在家里,我爸妈不会有事,毕竟鬼子是冲着我来的,可是我这心里面就是没底,总觉得那东西还是尽快交给老瞎子和凶老头他们处理掉比较好。
我刚一进家门,就瞅见我妈我爸正坐在门厅里,我妈手里不知道拿着个啥,在那乐的倍儿高兴,而我爸则是满脸的苦笑,时不时的端起茶杯抿一口。
“哟,说曹操,曹操到!小晗,你快过来!”
我妈见到我,就跟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似的,离着老远就朝我挥手。
我木木的走过去,也笑着问她:“妈,啥事儿啊你笑的这么开心?”
“小晗你快看!”
我妈说着,递给我一张黑白照片。
那是上个世界的老东西了,照片已经有些发黄,但好歹还算看得清楚。
我注意到,这是一张合照,里面有很多的人,其中有两个人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左边那个留着知青发型的,是我爸,他的旁边,站着一个怀里抱着个襁褓中婴儿的男子,这男子浓眉大眼,很是英俊。
“这是?”
我纳闷的看向我妈,我妈乐得都合不拢嘴了:“这就是那跟你定亲的人家啊,你看,这男的是你爸的朋友,叫雨齐,帅吧?他怀里抱着的这个小闺女啊,就是雨沫,跟你定亲的那个!”
“哪儿啊!”
终于受不了我妈的自娱自乐,我爸在旁边叹了口气:“你知道个什么啊,当年我跟老雨也就是一句玩笑话,酒醉之言!怎么能够当真呢,再说了,这都什么年代了,就算咱们家愿意,人家老雨愿意吗?人家小雨愿意吗?真是!”
我爸脸上浮现一丝不耐烦,我妈一听这,一下子就炸了。
“老戴,你这话什么意思?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们没听说过吗?既然不愿意定亲,那当年就不该说出那话,既然说了,男子汉大丈夫,就是要践行!老天爷可看着呢!”
“妇人之见!”
我爸实在是被我妈的强大逻辑搞得无语,但他又不愿意跟我妈吵架,当下拿着小茶壶,晃晃悠悠上街了。
我爸走了之后,我妈心里的气还没消,嘴里胡胡咧咧的数落我爸的不是。
见状,我也是干笑一声,准备进屋去把那绣花鞋丢出去。
这东西毕竟不干净,留在家里是个祸害。
可我刚进屋,顿时傻了。
卧槽,鞋呢?!
我扫了一眼屋子,四角都没有,床下也没有,不仅如此,就连我放在床上枕边的小纸人也不见了。
而我的床褥却是干干净净,显然被人给收拾过了。
“妈!”
我惊恐的大叫起来,我妈在外面给我吓了一跳,赶紧窜了进来:“咋了,咋了?!”
我抓着她的手臂就是一通摇晃:“妈,我放在床下的绣花鞋哪儿去了?”
“啥子绣花鞋?咱家怎么会有那玩意儿?”
我妈让我说愣了,当下古怪的看了看我,道:“儿子,你不会是发烧说胡话了吧?这年头,哪里还有绣花鞋?”
“有的,真有!”
我都快要急哭了,这鞋子可不是普通的鞋,这鞋子里面有鬼啊!我亲眼看到那鞋子里面的鬼爬出来掐死了我放在床上的纸人!
可……可我也不能这么跟我妈说啊。
我要是说了,保管给这老太太吓疯过去。
“那我的床铺是谁收拾的?”我又问道。
“当然是你老母我啊!”
说道这,我妈还白了我一眼:“二十几岁的大小伙子了,起床连个被子都不收拾,你呀,当心以后找不到媳妇!”
我哪里还有闲工夫听她调侃,当下便是朝着门外奔去,我妈不知道我这是抽什么风,在后面大叫:“小晗啊,别跑远了,待会儿就吃午饭了,哎对了!记得把你爸喊回来!”
“我知道了!”
大喊一声,我的身影渐渐跑远了。
绣花鞋不见了。
那里面的鬼肯定也不知所踪,这是我脑袋里面唯一的念头。
那东西太邪,既然我妈说没看见,那是谁进了我的屋子将绣花鞋拿走了?还是说……那东西自己走掉了?
想到这,我浑身都是一抖。
绣花鞋自己走掉,这事儿有点儿太悬了,可我昨晚亲眼看到那恐怖一幕,这个可能性倒还真有。
不过现在的问题是,绣花鞋查无所踪,我只能去找老瞎子。
老瞎子听了我的话顿时摆摆手:“罢了,丢了就丢了吧,那鬼子已经出来过一次了,她想再出来,非要特定条件才行,现在,咱们先忙活手头的事儿。”
说着,老瞎子就叫我帮着他一起准备东西。
人死了,是要下葬的,可是各地的下葬方式都不太一样,我们镇上处理这种事情,一般都是按照辈分在山上由低到高寻找一处适合安葬的地点。
可是酥彤不干,她说她爹的尸骨,要好好的处理妥当才行。
反正师傅在我们镇上算得上是有钱,他死后,他的钱也都由酥彤管,这妮子也是真狠,竟然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了一班僧人,按着给李大头念了整整四十九个小时的经,说是什么为他超度。
这种话,我们镇上当然是不相信的,可酥彤毕竟是李大头的女儿,这种事儿,她自己操心就成了。
超度完成后,就是下葬了。
我记得倍儿清楚,那天,酥彤从外面叫来了一个风水先生,说是要给她爹选墓址。
这风水先生的排场真够大的。
清一水儿的小轿车,里面又是西装革履的保镖,又是侍从,还有几个模样,姿色俊俏的小娘们,长得可水灵了。
这风水大师看上去得有个五六十岁,是个糟老头子,身边却跟着一个眉清目秀的小伙子。
这小伙子长得真叫个帅啊,西装革履,头发梳的油光锃亮,刚一下车,就吸引了我们镇上一大票小姑娘的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