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光无边,连绵而来。
天地大劫,声势惊人。
诸妖望着渐近的焰爆,想着常乐所言,一时怔怔。
“若信我,便请他们来这里吧。”常乐对苏汲说。
“这……”苏汲有些犹豫。
常乐不再多说,走入洞中。
“人族工家大阵,终有其妙处。”苏汲把心一横,高声说:“我信他!你们有谁若信,便过来吧。”
诸妖一时犹豫。
“休听他胡说!”肖飞烟气愤怒喝,“这人族小子,包藏祸心,是故意引你们中计,要害死你们!”
“抱歉。”有一个妖族犹豫挣扎半晌,终走出山洞。
“你干什么?”肖飞烟怒喝。
“肖大姐,我的神火宫已然摇摇欲坠。”那妖族低着头说,“我怕挺不过去……先前没得选择,只能咬牙拼命,但现在既然有选择……大不了一样是死,不若赌一把。”
“愚蠢至极!”肖飞烟怒喝一声,突然抬手一掌。
一道紫焰化为利爪,猛击过去。那妖族猝不及防,立时被从小山上击飞,落在谷中。
苏汲大怒,急忙上前将起扶起,冲小山山洞叫道:“肖飞烟,你疯了不成?为何敢出手伤人!?”
肖飞烟冷笑:“天地大劫在前,不齐心协力同生共死,而生二心害我族群者,当诛!”
“当诛!?”苏汲怒道,“你以为你是谁?”
小山上,山洞外,那十余妖族面色阴沉,一掠而至谷中。
“你们干什么!?”肖飞烟厉喝,“要造反不成!?”
“造反?”一个妖族冷笑,“这词用得不妥吧。你不是我们的王,我们也不是你的臣民。”
“先前一切,终是两族互斗了百年,恩怨如同宿命不绝,你针对那人族,情有可原。”一个妖族说,“但此际你竟然出手打伤同族,说什么生二心者当诛,我等却不能再忍!”
“不错。我们不是你的臣子。”
“肖飞烟,他神火宫已然将崩,自行求生路,有何不妥?你未免欺人太甚了!”
肖飞烟在洞中冷笑:“好,你们几个不服,那便去人族那里吧。只是到时浩劫来临,那人族护不住你们之时,可不要求我!”
洞内那些妖族心中一时犹豫,终又有两个站了起,大步走出洞外。
“你们也想死?”肖飞烟面色阴沉,厉声发问。
那两个妖族亦不愿真得罪她,回身拱手一礼,道:“肖大姐,我们的神火宫毁坏得也极厉害,不知能否撑得过这次大灾,所以,也想试试。”
说着,跃落谷中。
这两位妖族,亦正是先前为常乐发声者。
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已互生不满,不若分手。
“你们还有谁要去?”肖飞烟目视洞中妖族,冷冷问道。
诸妖思量片刻,急忙摇头。
有妖族为讨好她,故意冲外大声道:“你们这些家伙真是不智!他一个区区蓝焰境,如何能护住你们?”
“就是,到时只怕一个焰爆过去,你们便都要化为飞灰。”
“不过这也是你们咎由自取!”
“肖大姐是咱们共同推举出的首领,为何推她为首领?不正是因为她有本事,能带我们对抗浩劫?”
“我们这些年间,都是靠她才能活到现在,你们竟然在此时背叛,真是恩将仇报!”
“够了!”苏汲怒喝一声,指着山洞说:“你们想拍她马屁便拍,不要反过来指责我们。什么叫恩将仇报?这些年间,她确实指挥有功,但若不是她擅长凝聚我等妖力,我等又为何奉她为首领?每次对抗浩劫,也都是我们出力最多,哪个又曾只是凭白受她好处了?肖飞烟,有些事我本不想揭穿,但既然闹到这份上,我也不替你隐瞒了——其实每次抗拒浩劫,你都只是调动我等火力,自己根本不曾动用半分火力,因此你的神火宫,才能保持完好无损,你的实力才越来越在我等之上!这些年间死去的那些伙伴,哪个不是临死之前,还被你抽干了火力?过去,为让大家能活下来,我便忍了,今日却再忍你不得!”
“竟然是这样?”有妖族愕然。
肖飞烟面色大变,愤怒无比,厉喝道:“苏汲,老匹夫!你敢无中生有?”
洞中诸妖急忙跟着大叫起来:
“不错,是苏汲无中生有!”
“跟着肖大姐才有活路,你们敢不听大姐之令,便等死吧!”
“且看一会儿,是谁能活下来!”
苏汲还要再说话,常乐已然自洞中走出,皱眉问:“要吵到焰爆临头之时吗?”
“进洞!”苏汲望望远方,哼了一声,疾步进入洞中。
那十几个妖族亦跟了进去,经过常乐身边,纷纷拱手致意。
“你们等死吧!”
“一会儿可不要后悔!”
小山上的山洞里,诸妖讥笑之声不绝于耳。
常乐不理,等诸妖入洞之中,走入洞中,坐在洞口处。
“我等要怎么做?”苏汲方才虽然说得坚定,但此时还是不免忐忑,上前问道。
“坐着便好。”常乐道。
苏汲一怔:“坐着?什么也不做?”
“可以聊聊天什么的。”常乐想了想后说。
“啊?”诸妖一脸愕然。
常乐转身,道道蓝焰升腾而起,化为符文,流动向前,在洞口处慢慢地结成一座阵。
那阵结构复杂,看得苏汲眼睛发花,不由用力揉了揉,揉眼之时听到诸妖惊叹,急忙睁眼再看,只见那些符文已瞬间遍布整个山洞内壁,结成了一座坚实大阵。
常乐坐于洞口,静对着外界将来的天灾。
诸妖心中忐忑不安。
轰鸣之声越来越响,一刻钟之后,便来到头顶。诸妖一时间紧张无比,情不自禁地运起了火力,守护自身。
只有苏汲,坐在常乐身后,并未运力。
若是常乐的大阵挡不住这焰爆,自己便是再运力也只有一死。
若是能挡得住,自己又何必在这里白费力气?
他看着这年轻人族的背影,心中一阵疑惑:他真有那么大本事?
然后他便想起了自己初见常乐时。
那时,荀子期狂怒已极,发动全力,几乎要调动此地天地之威,击杀眼前这年轻人。
他何德何能,得以让荀子期全力以对?
多少年了,我们去杀他无数次,他可从来没对我们使出过这么强大可怕的力量。
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苏汲想得出了神。
便在此时,焰爆至。
焰光自地下喷涌而出,仿佛喷泉,瞬间在轰鸣声中冲天而起,将一切都吞没其中。洞中诸妖心惊胆战,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但片刻后却发现,那可怕的焰爆竟然真的被常乐的大阵挡在了洞外。
此时那阵上符光闪动,整个洞内的壁上,符文如流水一般流动,其形如龙。
大阵运转不息,竟然将这天地之威,全数挡在了外面。
“我的天!”苏汲惊呼。
与这边不同,对面小山之上,肖飞烟却运足了全力,发出大吼:“谁也不能有所保留,不然,便都要死!”
“是!”诸妖狂叫,同时爆燃神火宫。
那强大的火力,被肖飞烟以一种奇妙的妖法连接在一起,竟浑然一体,仿佛是由一人发出。
她调动着这力量,在洞中处形成了一道紫色的屏障,挡住了焰爆。
但焰爆不绝,如同大河决堤,不断地冲击那道紫色的屏障,屏障的力量被不断消耗,洞内诸妖的火力,便也在慢慢地流逝。
“不用害怕!”肖飞烟高声道,“我们只要各守自身,便不会被焰爆之力伤及,所以虽然我们少了一半人手,但依然可以安然度过!”
“是!”群妖应声。
但数百息之后,他们却再坚持不住,一个个面色变得苍白,额上冒出冷汗。
“收!”肖飞烟大喝一声,在她控制下,火力渐渐收缩。
洞口处,屏障大小不变,但却露出四边缝隙,放那焰波烧了进来。
焰波入内,贴着诸妖的身侧流动而过,灌满山洞,但却未能伤到他们。
此时,他们的力量已经收缩到贴近皮肉的地方,以最小的消耗,最大限度保护自己的周全。
一时间,轻松不少。
但如此又坚持了数百息后,却有妖族再受不了,全身颤抖中大叫:“肖大姐,我……我要不成了!”
肖飞烟面现冰冷之色,不但不加以帮助,反而暗中以妖术抽取了那妖族神火宫最后的力量。
那妖族惨叫一声,神火宫瞬间崩塌,人倒在地上。
他未死。
但当他失去了利用价值后,肖飞烟立刻将守护他的那一部分火力全数收回。他立时被隔绝于屏障之外,瞬间被火焰烧成了灰烬。
“全力守护,不得大意!”肖飞烟大叫。
诸妖心惊胆战,不敢藏私,均使出了最强的力量。
这边如此难过,那边呢?
诸妖放眼,望向洞外。
洞外虽有焰波连绵,但焰非实物,他们又有火力在身,却可透过重重焰光,看到对面。
只见对面洞口处,有符文不住闪烁,一座大阵轻易地挡下了所有的焰爆。
那人族端坐洞口处,凝目外视,气定神闲。
一瞬间里,诸妖不由都生出悔意。
早知如此,方才便不该乱说话,跟着苏老到那边去,又有多好?
悔之晚矣,悔之晚矣!
生死在此一举,多思无益,便拼了吧!
他们咬紧牙关,苦苦支撑,但却感觉再难支撑得住。
这一次的焰爆,时间怎么这么长?
难道真是天要绝我等?
肖飞烟把心一横,蓦然间疯狂抽取诸妖火力,集中一处。
“肖大姐,你不能如此!”
“我的火力!肖大姐,你不能抽光我的神火啊!”
“神火枯竭,我等便不再受大阵保护,肖大姐,你这是做什么?”
“肖飞烟,你个毒妇!原来你要吞尽我们的火力,用来保你一人!”
“肖飞烟,你好毒的心肠!我要杀了你!啊!”
惨叫声四起,诸妖先是惊愕,后是愤怒,不住口咒骂,但都已无济于事。
肖飞烟眼放红光。
为一己之生,何惜他人之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