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气横空,焰力四溢,此地夜色,尽被驱散。
妖龙眼中杀机流动,充满了憎恨之色,一举撞破北斗七星阵,直扑向常乐。
常乐抬手,指尖流光当空书就“龙行浅水”四字。
字成,书道之力四散开来,刹那间,周遭的天地之力立时起了变化,那妖龙竟然一个失足扑摔地上,踉跄着爬起之时,常乐已经飞掠向后,避开其锋。
平地自然无水,但四字之意是周遭环境不与其方便,一旦发挥效力,自然便能阻断天地之力对妖龙的辅助。
荀子期冷哼一声,神念一动,妖龙翻腾长啸,引得无数天地神火向其而来,集中于其周围,欲破常乐的书道之力,但终不能破尽。
那阻隔妖龙与天地的书道之力依然存在,使妖龙的力量不能尽数展现。
常乐掠向后方,当空绘画,片刻之间便画出一只猛虎。猛虎咆哮,常乐再书“如虎添翼”四字,书道之力演化双翼,让这猛虎生出了翅膀,一掠向着妖龙而去,挥爪便抓。
妖龙大怒,与猛虎搏斗,一时上天,一时下地,撞得周围树木纷纷断裂,地面被砸出一个个深坑。
“你现在有几道同境?”荀子期惊愕之余,忍不住问常乐。
常乐略一思索,答:“文、诗、书、画、武、工,六道同境。”
他在钻研工道之时,不断以书、画二道之力绘制阵图,破解阵法,所以书、画二道之力亦同时增长,此时,已然与诸艺同境。
“果不愧是天下第一才子。”荀子期点头赞叹,然后说:“我若杀了你,便是天下第一才子了吧?”
“未必。”常乐答。
半空中,妖龙双眼放射寒光,于搏斗中咬断了猛虎的脖子,利爪几抓之间,猛虎的身体亦被撕裂。
常乐集书、画二道于一,竟然也不是妖龙的对手。
“可惜。如此力量,却不行正道。”他摇头轻叹一声,抬手间,唤出了一柄金色长剑。
荀子期并未见过这剑,但自他出山以来,听过不少常乐的传闻,关于常乐的力量,尽数了然于心。
见此剑出,他亦不敢托大,神念动间,妖龙来到面前,替他挡住剑光,然后向着常乐直撞过去。
常乐有心了解妖龙之力与自己的力量究竟如何,便不还手,将长剑竖于面前,用起“阴阳壁”。
近身之焰化为铁壁,远处之火化为罗网,一刚一柔两种防御之力,先于金剑迎上了妖龙。
妖龙一撞之力,惊天动地,直接将常乐推向远方。它以头破开层层的罗网,在铁壁之上撞出了道道裂痕,但终也没能突破这道铁壁。
妖龙一时大怒,再度发力,二次撞击,这一次将常乐撞得飞向高空,那最后的铁壁也被撞得支离破碎,四散开来。
常乐知道了自己力量的极限,心中淡定了许多。人在空中,手中剑一晃,一道道剑意向外散去。
妖龙被剑意笼罩,一时间,动作竟然慢上了几分。荀子期感应到有一种力量,正在将妖龙之力与自己剥离开来,他想要再度发力,却没来由地一阵心乱如麻,神念竟不能集中。
此时,常乐一剑刺出,剑光闪,妖龙巨大的身子便是一颤,缓慢地向后倒去,摔在地上。
荀子期大为震惊,急忙飞掠到妖龙近处,仔细观察感应,才知妖龙只是被某种力量暂时制住,却并无大碍。
他急忙运起全力,勉强破开那离乱之力,与妖龙再度心意相通,跃至妖龙头上,指挥妖龙托着自己升空而起。
此时半空中,已然没了常乐的影子。
他立于龙头,俯瞰下方,但却再寻不到常乐的踪影;他散开火力,感应四方,却也感应不到常乐的气息。
“跑得了一时,跑不了一世。”他冷冷说着,乘龙巡天,四下里寻找起来。
常乐抬头望向空中,看着那妖龙远去,才抬步向前而行。
他已然试出,离乱剑可以杀死那妖龙。
但却必然是用尽全力的那最强一剑。
用此技,自己将立刻失去一身火力,沦为常人。虽然可以用梦蝶界的力量快速恢复,但终还需要时间,而这段时间,则是荀子期杀他的最好机会。
他不能行此险招,也没必要行此险招。
不论荀子期是否与穆国有瓜葛,他化身为妖,便已然自绝于人族。穆国自不敢公开与他联手来对付自己。而且荀子期一心要杀自己,杀自己之前,怕也不会为祸人间。
便留着他,等合适的时候再说吧。
常乐敛去一身气息,向着远方而去。
就算不用神火之力,凭着强悍的体格,常乐一样可以飞奔不停。他一路向着琉璃国方向而去,渐渐离了山地,见到了村庄。
村子荒凉破败,没有人声人迹。他信步走入村中,随处可见的是各种大小器皿。想来是人们逃难之时走得太急,没心思去拾这些掉落的东西。
一座座房屋寂静地立着,让常乐忍不住想起了荀子期的那句问:你寂寞吗?
荀子期经历了什么?
他又是如何变成了妖?
这一切是穆国在背后支持,还是荀子期功成之后,主动找上了穆国?
常乐认真思索,更加倾向于后者。
荀子期当初消失之时,不过是橙焰境界。一个失了火术之能的橙焰境火术师,不会引起任何一方势力的注意,更不用说是当世强国。
荀子期的经历,他不知详情,但可以猜出大概。无非心恨大恨之时有了奇遇,或是早先便有妖族潜伏于其家中,觉得他是可造就之才,因此为他指点了这一条“明路”。
他由橙而紫,自非一朝一夕之功,如今出山,本怀着一举灭杀强敌,大快心意的想法,却突然发现自己的仇人已经名满天下,成了一国主宰,自知凭一己之力无以匹敌,便自然要找靠山。
于是找上穆国。
而穆国知道他与常乐有仇,自然乐得与其联手,于是便有了今日。
想通这一切,常乐不由开始担忧——夏国境内竟然有这样的妖族,能让人化身为妖,且在数年间快速得到这般强大的力量,这实是天大的隐患。
此患不除,大夏难安。
他一边思索着,一边向更远处去。
几日之后,他来到了一座小镇,远远看去,只见那镇上房倒屋塌,似是一座废墟,离近了一看,却可见一群群野狗游走街上。
这些狗本是家犬,有人喂养,但现在全成了野狗,一个个眼放凶光,如同恶狼。
狗之祖,本便是狼。遇到合适的环境,返祖并非没有可能。
镇子周围与街上,有许多尸骨,此时已然只剩下白骨,且都零散,显然是当初曾被这些野狗撕扯。
见到活人,野狗们立时来了精神,盯住常乐,一个个虎视眈眈。常乐行走于街上,强迫自己不断去看这些荒败的景象,记住此地的凄凉,以时刻提醒自己一定要守好国门,万不可让敌军侵入,使夏国黎民受如此之苦。
他并未散发气息,那些野狗便不知厉害,有一头极健壮的黑狗,似是野狗的头领,自远而来,眼放幽幽绿光,咆哮着冲向常乐。群狗立时追随在后,一阵乱叫。
常乐目视那狗,心生杀意。
正在这时,旁边一座小楼上却传来声音:“快进来,快!”
常乐一时愕然,转头一看,只见一个蓬头垢面的少年正在二楼窗口向自己招手,指着下方说:“这些乱石后面有门,你快进来!”
荒城中竟然有人,常乐觉得意外,想了想,终未展露身手一跃而上二楼,而是飞奔到那楼下,自乱石处攀了过去。
果然,在乱石阻挡之下,有一道木门还算完好。常乐自石上跃下,来到门边,那少年也已经奔到了门口,拉开门栓将常乐让了进来,再关好门,上好栓。
那些野狗跑了过来,守在门口一阵乱叫,不住去扑那门,奈何木门厚重结实,它们扑击无果之下,也只能绕着楼乱转,寻找别的入口。
蓬头垢面的少年看起来十五六岁的模样,插好门后,便示意常乐跟他上楼。两人一路来到楼上。
这是一座酒楼,楼下是大堂,楼上则都是雅间。有几个雅间中探出头来,也是十多岁的少年,个个都是衣衫脏乱,蓬头垢面。
“你可有吃的?”迎常乐上来的少年眼巴巴地问。
常乐摇了摇头。
少年露出失望的神色,问:“你怎么会来这里?”
“路过。”常乐说。
“你不会是穆国人吧?”少年问。
常乐笑:“你看我可像?”
少年摇头:“不像。出现在这里的穆国人都是当兵的,你不像当兵的。不过你体格这么好,当是练过武的吧?”
常乐点头:“你呢?”
“要饭的。”少年自豪的说。
常乐初时不解他为何感到自豪,但等他介绍了另外五个少年,便知道他的自豪来自于何处了。
那五人与他年岁相当,四男一女,却都是镇里大户人家的子弟。当时穆军经过此镇,破阵杀官,抢夺民财,民众惊恐四散,也被一通砍杀。这些大户人家的少爷小姐或是落了单被家人落下,或是家人尽被杀死无处可逃,全仗这小叫花将他们救下,带着他们四下里躲藏,逃过一劫。
与这些只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少爷小姐相比,小叫花的生存本领简直不要太高,自然便成了这些人的头领,五人全靠他才活到现在。
他当然要自豪了。
“你们为何不离开这里?”常乐问。
“这里安全。”小叫花说。“别的地方都有穆国军兵,我们去了唯有一死。”
“可留在这里,也非长久之计。你们看似已经饿了好久,再没东西吃,怕命都要没了。”常乐说。
他注意到几个少年都气息虚弱,显然是有一阵子没吃到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