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坐室内,闻得敲门声。
不问,常乐便已经通过外面的神火气息,知道那是佟国轩。
“进来吧。”他说。
佟国轩推门而入,反手关门,常乐看出他的心绪有些不宁,眉宇之间也有怒色。
“震国那群家伙简直是混账。世间怎么那么多愚人?”佟国轩愤愤地嚷着。
“什么事把你气成这样?”常乐乐了。
“别提了。”佟国轩挥了挥手,坐了下来。
他在珍宝展上看着震国人上蹿下跳,初时只是觉得他们可笑又可耻,但后来,却被气了个半死。
因为他万没料到,这些震国人竟然请来了数位桑余御火者,让他们当众表演了荧石的妙用,结果引得那些愚蠢之人兴奋不已,真的便以为荧石与火符就是同一种东西,有同一种功效。
功效相同,这边附赠天地交泰丹,而且价钱更低出倍数有余,商人逐利,自然觉得这边的买卖更合算,于是,许多人争着抢着要与震国签约,只怕自己晚了抢不到,所以也不去亲自检验荧石功效。
整个展会上,震国的展区便变得极是热闹,人们争先恐后地抢着签约,震国可谓是大赚特赚。
常乐静静听着,点了点头:“很好。”
“很好?”佟国轩瞪大了眼睛,“那本应该是属于我们的生意啊!”
“既然是愚人,便应避而远之。”常乐说。
“可被他们这么一引导,只怕有更多的人会跑到震国那边去。”佟国轩担忧地说。
“那便让他们去吧。”常乐说。
“我不懂了。这岂不是任由震国一方得利壮大?”佟国轩摇头。
常乐一笑:“我说过,这也是手段。震国那边根本处置不了荧石,所以他们手里的荧石对地火大陆之外的人来说,便跟普通石头没什么区别。不然他们怎么会找桑余人来演戏?怎么会搭配天地交泰丹?他们是想将损失减到最小,将桑余运来的这一批荧石,先以欺骗的手法卖出去再说,同时又打击我们大夏。”
“那我们怎么办?”佟国轩见常乐说得明白,知道常乐早知其中利害,忍不住再问。
“震国自然可以挽回损失,但它是堂堂一陆霸主,这点钱财的增减,对它并不造成任何影响。”常乐说,“但人心向背,对其来说却极是重要。它通过欺骗手段害惨了这些信任他们的商人,自然失了人心。到时,雅风遍地都有因他们而破财甚至是破产,因此恨极了他们的商人,他们再想靠贸易手段控制各国,便不似先前那般容易了。”
“我懂了。”佟国轩恍然大悟,“如此一来,我们等于是在震国最在乎的地方打击了他们!”
“不错。”常乐点头,“与此同时,凡与我们夏国合作者,皆得大利,这也能对雅风诸国放出信号——夏国即将崛起,凡与之为友者皆得利;与之为敌者,皆入地狱。”
“妙!”佟国轩一拍掌,“我现在都明白了!好,就等着看他们的笑话了!”
说完,不由哈哈大笑。
“咱们不参展,便是让震国人能尽情表演,让那些愚蠢之人抢着与他们携手。”常乐说,“有今日之爱,才能有明日之恨。爱愈深,恨愈切。”
“不错,不错!”佟国轩连连点头。
这日后,娄言乐居处,确实要比常乐居处更为热闹。
但依然有人来拜访常乐,而这些人,才是真正的智者,一国大商之中的精英。
震国虽然挽回了荧石的损失,而且表面上看收获了更多的合作者,但却为将来种下了大患。只是他们习惯地了霸主之位,有些事情弱者能想到,他们身为强者,反而忽视。
比如说雅风诸国与他们的关系,全靠贸易维持,夏人看得清楚,他们自己控制诸国太久,反而渐渐忘了自己靠的不是国威国力。
数日后,第一批一千件火符,由夏国皇家神火天舟运至马川城。常乐将这一批火符全交给了峦通天。
“咱们可还没签什么契约呢。”峦通天在接货之时开起了玩笑。“你不怕老头儿我吞了这批货,或是把价压到最低?”
“晚辈当然信得过峦老。”常乐笑。
峦通天开心大笑,点头道:“常大人放心,只冲这一声‘晚辈’,老头儿便会想尽一切办法,迅速让火符成为嬴国所有御火者红着眼来抢购的宝贝。不过震国那边,就得劳您费心了。”
“他们离失败,只差一步。”常乐道。
另一边,娄言乐的居处,孟南关皱眉望着娄言乐。
后者不慌不忙地放下茶杯,道:“有什么可担心的?他们自卖他们的便是。我大震的工道大家,已经在全力研究,不日就能攻克难关,使咱们的荧石也成火符。到时,且看那些与常乐为伍者如何后悔。”
孟南关还是有些担心,问:“确实能如期完成吗?”
“那可是我大震的工道精英!”娄言乐不悦皱眉,“难道常乐小子能办到的事,我大震集工部所有人才,却不能办到吗?”
“自然不能。”孟南关急忙摇头,但随即一想,自己如此说却不免有“不能办到”的意思,又急忙摆手:“我的意思是,自然不能办不到。”
娄言乐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珍宝展一连七日,最终宣告结束。
每年的珍宝展上,都有无数生意成交,今年自然也不例外。不过与往年不同的,便是今年大多数人关心的珍宝,却只是火符与荧石。
相比于火符,关注荧石的人却更多。一来常乐只与一国大商相见、相谈,而震国却是来者不拒;二来火符昂贵,荧石便宜,又配送天地交泰丹,且震国终是一方霸主,与其合作便有其他的好处,所以与震国签订契约者,如海如潮。
常乐这边却少得多。不过虽少,但都是决营大商,相比之下,却是以他为多。
雅风四十八国中,有三十余国与其签订了契约,还有十余国,不是在观望,便是转而投到了震人一方。
一国之大商,却只有这等见识,可见这十余国也没有与大夏为友的资格,常乐却是丝毫不在意。
珍宝展虽然结束,但因为常乐没走,娄言乐没走,各国各地商人便不想走。留在这里,一来是看能否有机会捞上一笔,二来也是想把这两国对抗的热闹看完。
这样的机会,一辈子可能也遇不上一回,错过岂不可惜?
这天常乐正闲坐着,突然小厮来见,说有商人求见。
“是哪一位?”常乐问。
“请常大人恕罪。”小厮一脸忐忑,“来者只是本国丹州的小商人,小人本不该打扰大人,但是……但是那人说与大人是旧识,所以小的又不敢不禀报,所以……”
常乐一笑:“无妨。他叫什么?”
“说叫何福海。”小厮急忙说。
常乐立时想起了最初来此时,在城郊客栈中的小小冲突。
这何福海倒也算个人物,而且若不是他,自己便不能及时知道通天阁的存在,也可能错过峦通天的寿辰。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何福海也算是帮过自己一个大忙。
他看着小厮,见其目光闪烁,似极忐忑不安,知道其必是收了何福海大好处,自己不见何福海,不免也让小厮有所损失,便一笑:“倒是旧相识。请他进来吧。”
小厮急忙退下,不多时,何福海堆着一脸笑容走了进来,见面便拜:“小人见过常大人!”
常乐笑了,抬手放出白焰挡下,没让他一拜到地。
“都是旧相识,坐吧。”常乐抬手示意。
何福海小心地在一旁椅中坐下,看着常乐,嘿嘿地笑:“万没料到,那日有幸相识的竟然是您,这可真是……当日多有得罪,常大人可不要见怪。”
“不会。”常乐摇头,“当日多亏何老板提醒,否则常某虽亦能知嬴国商情,知峦老之重要,只怕却要错过那夜的寿辰,许多事,怕便不如现在这般容易了。常某还要谢过何老板。”
“不敢当,不敢当。”何福海急忙起身摆手,“常大人乃天下第一才子,何某有幸能帮常大人一点小忙,实是何某三生有幸之事,反倒要谢过常大人给小人这个机会呢!”
常乐知他此来必有所求,便问:“何老板来找常某,不知所为何事?”
何福海嘿嘿一笑,拱手道:“小人斗胆,想求常大人的一封举荐信。”
“举荐信?”常乐微怔。
“火符在嬴国的总营,自然是峦老,任何人也不敢跟峦老抢这生意。”何福海笑道,“但峦老再有本事,也不能总管整个天下所有商铺不是?火符销售将来必成大事,店铺必会遍地开花,峦老大财,也不差一星半点,小人斗胆想求常大人赐天恩,让小的也能自峦老处得个火符经营之权,能自峦老处取些低等货品。峦老有大财,自然不差那一点点一滴滴,但对小人来说,却是身家性命一般重要的收入啊!还请常大人看在小人确实帮过大人一点点小忙的情分上,成全小人!”
说着,又一拜及地。
常乐一笑,再次将他托起,问:“震国荧石价钱更低,且附带天地交泰丹,亦是难得的宝贝,近来诸国以及嬴国各地商人,多在争抢,何老板为何不与他们合作?”
“他们?”何福海一撇嘴,“他们那都是假招子,我可不上当。”
“何以见得?”常乐来了兴趣,忍不住问。
“天下哪有这么做生意的?”何福海一提生意经,便来了能耐,眉飞色舞地说:“商人逐利,利越大越好,恨不能一文钱的东西卖到百亿才好。震国的荧石若与火符一般无二,为何要赔本贱卖?又为何要搭配天地交泰丹?而且展示之时,尽经桑余人,却未见他们震人亲自演示,小人觉得其中必有妖!”
常乐看着何福海,缓缓点头。
这人,倒真是个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