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言乐怔怔之后,又冷笑起来。
“有趣,真是有趣。”他目带鄙夷,“敢问这位公子是哪里人氏?家中做的什么买卖,竟然有如此大的口气?”
他眼见常乐自中席而来,自知定是富贵商贾子弟,但只是居于中席,未入前列,便终只是寻常商家而已。
或许在一地之内,富豪无双,但放在嬴国便只算一般,放在天下看便不值一文。
因此,他只当常乐是在口出狂言,故意做惊人之举,意图博得名声。
对于这样的年轻人,他当然满心的不在乎。
常乐道:“雄鹰说自己能搏击千里,一飞入云,蝇虫闻之,自然觉得其口气太大,会发笑也在情理之中。”
一句比方,不但驳斥了对方,说明了道理,更将对方骂了一通,这等口才、这等机变智计,不由令在场诸人赞叹。
娄言乐面色一沉:“如此说来,这位公子身后,却有一位商界巨子了?”
“家里初开买卖,还未有建树。”常乐道,“倒没有什么巨子。”
娄言乐厉声质问:“刚刚步入商圈,便敢称自己为雄鹰,不觉得自己口气太大了吗?”
峦通天看着常乐,目光深沉,也不知在思索什么。
“你究竟是哪来的狂徒?”娄言大声质问。
“在下自夏国而来,却非娄先生这样的狂徒。”常乐从容而答。
一听“夏国”二字,娄言乐便本能地一怔,连对方反骂他的事也心思理了。
他此来的任务,一是进一步控制雅风商界,二便是对付夏国。没想到他未找上夏国人,夏国人却先找上了他。
不过……
这年纪,这境界,这相貌……
娄言乐心里暗自猜测着,自己却将自己吓了一跳。
难道真是他?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先前将常乐和小草引到中席的那峦家孙辈少年,此时拱手问道:“敢问这位兄台尊姓大名?”
“姓常,名乐。”常乐答。
“常乐!?”
这个名字其实也很普通,但若与“夏国”二字连在一起,便绝不普通。
夏国常乐。
也许在夏国,有许多常姓人与这个名字重名,但提起叫“常乐”的人,整个夏国只知有一人。
整个天下,也只知有一人。
夏国常乐。
身为白焰,却能剑斩蓝焰。
身为布衣,却能决定一国皇位归属。
以一己之力,促成罗国与夏国结兄弟之邦。
以一人之能,促成寰国与夏国结盟。
天下第一才子。
常乐。
娄言乐已然说不出话来。
这位天才,以一人之力,力抗夏国权贵,再抗震国诸强,最终害得震国痛失以国为名的震国公徐暮雪……
这是何等强大!
又是何等可怕!
在场诸人亦皆怔住。
听闻是一回事,亲眼得见又是一回事。人们都不敢相信,此刻自己已然看到了那活在传说之中的天下第一才子。
这便是常乐?
方才与其同桌的人不由兴奋了起来。
曾与天下第一才子同桌对饮,这是何等荣幸?又是怎样值得吹嘘、引人羡慕的资本?
尤其对这些商人来说,与天下名人接触的机会便是真正的商业资本,是抬高身份,甚至是打败竞争对手的强大武器。
所以类似何福海那样的商人,便算不知常乐身份,只凭其身边有两大紫焰四大蓝焰,便也要不顾一切地过来搭话接触。
此时常乐表明了身份,诸人才渐渐注意到,其实自己早该认出他来才对。
年纪,境界,相貌,还有一个喜欢称他为“少爷”的红颜,这不是常乐又是谁呢?
峦家少年,眼放光芒。
峦通天亦向自己这孙儿投去赞许的目光,显然是觉得他将常乐引至中席,为是峦家避免了尴尬。
由此看来,他虽身在前排谈笑,其实一直注意着全场所有峦家人的举动。
此时,他长身而起,打量常乐,不住点头:“夏国常乐常大人果然是一表人才!”
“峦老过奖了。”常乐一礼。
“可不敢当。”峦通天笑着摆手,“商界的朋友们给老头儿面子,叫声峦老也就罢了,常大人仍一国……这个重臣,老头儿受之有愧啊。”
他差一点便要顺口说出“主宰”二字,却急忙收住,转了称呼。
天下人皆知:夏国大帝能登上宝座,全仗常乐之功。若不是常乐挟蒋厉武神之威,拔除凌玄华的对手,只怕凌玄华不但不能得到大位,连能否保住性命都是未知之数。
在天下人心中,常乐便等于是夏国的主宰,而夏国大帝,却不过是件摆设。
但这种事意会则可,私下言传也无大碍,在公开场合公然提出,那不但要得罪夏帝,还要得罪常乐,只会被人认为是有意要挑拨夏国君臣关系。
峦通天今日是痛快过了头,差一点忘记就算是自己生日之时,亦有必须压住不能随意说的话。
好在他反应快,收得及时。
常乐一笑:“峦老乃嬴国商界奇才,领军人物,常某是晚生后辈,当然要称一声峦老。”
峦通天呵呵地笑,不再反驳。
能得天下第一才子尊敬,当着众人的面给自己戴高帽,这当然是有面子的事。
“常大人不厚道啊。”峦通天摇头笑道,“来了却隐藏着身份,跑到后边去坐,知道的是常大人随和,不知道的,却要骂我峦家不识礼数了。来来来,常大人前面请。”
他这边说话时,峦家便有人领会了他的意思,急忙叫人来单摆了一桌,酒菜流水一般快速地送了上来。
“恭敬不如从命。”常乐点头,携小草大步向前。
娄言乐的面色数变,心思电转,思索对策。
常乐来到近前,峦通天亲自引着他在那一桌坐下。峦通天亦陪着坐下。
如此一来,谁都能看得出峦通天对常乐的态度。
娄言乐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些,脑筋电转间,却有了计较,冷冷一笑:“常大人这般藏头露尾的,确实不厚道。常大人方才说我大震的天地交泰丹不算宝物,你却带来了真正的宝物,何不拿出来让大家见识一番,也好让我等开开眼?”
常乐侧头看他,微微一笑:“娄先生还是不要看的好。否则,怕你心内失落。”
娄言乐心中大怒,表面不动声色:“常大人又玩藏头露尾的手段了,这可实在令人齿冷。算了,我料常大人先前只是为了给我难堪,实则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来与我大震宝物相比,我一再相求,却不免要让常大人难堪,算了,还是算了吧。我是无名小卒,常大人却是天下闻名的才子,算了,算了。”
他呵呵地冷笑着,摇头坐下。
其实他身为紫焰大能,又怎么是无名小卒了?不过是用言语挤兑常乐而已。
诸人却被他勾起了好奇之心,虽然不敢开口相询,但都望向常乐,满眼好奇。
难道他真的只是为了让震人难堪,才有此一说?
但他方才分明已经承认,是带了重宝来啊。
再者说,峦老寿辰,他空手而来,总是不好吧?他是天下第一才子,大夏代表人物,断不会做出这等失礼之事。
那么,他会送上什么礼物呢?
此时,孟南关站了起来,笑道:“说好了是斗宝,常大人若是只凭空口,却不拿宝物出来,那可有吹嘘自己戏弄他人之嫌了。常大人,您若真不想拿,这场斗宝,我们可就算是娄先生赢了。”
诸人好奇地看着常乐,等他回答。
“凭什么算他赢?”小草不干了,“他的那个什么破丹,哪里能比得过我大夏之宝?”
她其实也不知常乐带的那火符有何用处,只是单纯地相信常乐,因此才有满心没来由的自信。
“那么便请拿出来,让我等见识见识吧。”孟南关笑道。
表面是笑容,暗藏的却是机心与敌意。
常乐明白,此人若不是收了震国极大好处,便是早便与震国勾结在一起。
震国控制雅风,靠的便是贸易,而贸易往来则要靠雅风诸国的商人。有人单纯是为了商业利益与震国人交往,但有些人,只怕却是为了更大的好处。
这类人,怕已经忘了自己是雅风人,而会时时处处为震国考虑,为震国出力。
常乐看着他,淡淡一笑:“既然孟老板想看,那在下便献丑了。”
说着,自怀中拿出那块火符,轻轻放在桌上。
孟南关凑前观看,只见那一块晶莹奇石之上,有火焰形成纹路,神火力量在其中如水流淌,不住循环,可见真是宝物。
“这是什么东西?”峦通天好奇地说。“我能感觉到其上火力非凡,与众不同,但却从没见过。”
娄言乐在旁打量,眼中流露出焦虑之色。
他虽未见过火符,但却听桑余国人说过常乐能将荧石重加改造,形成晶莹怪石,其上自有神火纹路。
常乐敢以此为礼,可见这荧石必有奇效,不过那效果却不是他关心之事。
他所关于的,却是常乐是否可以大批改造荧石。
若这种改造可以形成规模,夏国便将劳到天大好处,而震国却必将吃大亏。
要知道,桑余国虽然已经将一批荧石运到了震国,但震国工部穷举国工道强者之力,亦不能让这些荧石发挥多大功效,正对此一筹莫展。
他们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常乐可以大批改造荧石。
所以娄言乐此来的任务之一,也是查探夏国于荧石一项生意上的虚实。
“此物名为火符。”常乐此时答道。
“火符?”
“没听说过。”
“那又是什么东西?”
周围观者一阵议论纷纷。
娄言乐皱眉暗思:他将荧石改了名字?却是为何?
再一想便明白,这却是为了与震国的荧石区分开来,让震国荧石不能沾夏国“火符”的光。
想到此处,不由一阵冷笑:可惜你在我面前说了出来,便是白白算计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