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在夏国与寰国边境上的一座新城中,夏国与寰国的结盟仪式正式开始。
这座新城,是在寰帝授意下由寰国工道强者加急筑成,城居于边境中央,两国国土内各有一半,取名为“双城”,意为寰国与夏国双方共有。
这城,便是双方友谊的见证。
亦是将来两国商贸往来的中转地。
这天,双城之中,鼓乐喧天而起。
雅风诸国之中,有许多国家亦派出代表,参加了这次结盟仪式。
是为表示友好,是为给将来与夏国打交道打下基础。
这样的夏国,谁敢说将来自己不会与其打交道?谁敢说将来没有求到夏国常乐的时候?
凌玄华一身帝王盛装,常乐与凌天奇陪侍左右。
金凌空亦是帝服加身,面色凝重。
双方互相见礼,依古礼,共同敬天地,敬神火,互饮结盟酒。
自这日起,夏国便又多了一个伙伴。
自此,远有统御一座大陆的罗国为兄弟,近有立于雅风诸强之林的寰国为睦邻,夏国的地位,悄然拔高,隐然已成雅风大陆上又一强国。
两国结盟,自然不仅是口头上说一句“咱们今后是朋友”了这么简单。
开放边关,任商旅通行是其一;互通有无,交换有价值的消息是其一;两国御火者互相交流,学楼互相开放,共同分享御火术心得亦是其一……
千头万绪,就都要交给两国的朝中能臣们来操心了。
对于此时的夏国来说,最重要的是粮食问题。
在先皇治下,奸相秦士志大权紧握,一力为了满足自己与党羽的私利而行事,搞得民不聊生,十地九荒。现在,凌玄华任用能臣良士,加大力度整治地方吏治,情况已然有所好转。
但粮食这东西不像其他商品,终要靠时间来积累。而大夏国四下里多有饥荒,最需要的,便是应急之粮。
罗国遥远,运送不易,而寰国就在邻近,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双方结盟第一件事,便是夏国自寰国处购进大量的粮食。
寰国方面自然给出了最低价,同时,也有一部分免费赠送,算是结盟后的见面礼。这些粮食与整个夏国的需要相比,虽然仍显得少了些,但至少应了夏国之急。
待到来年收成之时,夏国便可拥有存粮。
国无粮,民无望,但只要国家粮仓满,民众都能吃饱肚子,自然有力气为国劳作,国力提升也只是眨眼间的事而已。
一切,似乎都在向着更好的方向发展。
但就在这时,凌玄华却紧急召凌天奇和常乐入宫。
师徒两人直接来到凌玄华的御书房,入内,便见到凌玄华的母亲——昔日的庄淑妃杨蓉蓉。
此时的杨蓉蓉,已然是一国太后,尊贵无比。师徒二人见了,便上前见礼,却被杨蓉蓉起身拦住。
“两位怎可如此?”杨蓉蓉面色微红,连连摇头,“若无凌太傅与常大人,我们母子现在却不知是死是生,哪里还能居于这皇宫之中,享万人供奉?如此大恩大德,我们母子绝不敢忘,更何况凌先生还是玄华的太傅?”
“君臣之礼,终不能废。”凌天奇道。
杨蓉蓉一笑:“外人面前便那样吧,可这里只我们几人,便还是不要多礼的好,不然却见生分。我是见玄华这几天有心事,担心他休息不好,便来劝劝,倒也没有别的事。”
“娘,您去休息吧。孩儿有话与太傅和常大哥商议。”凌玄华低声说。
杨蓉蓉缓缓点头,径自去了。
三人坐下,凌玄华将一封奏报递给了凌天奇。
凌天奇打开后看了几眼,眉头便皱了起来,看罢之后,交给常乐。
那却是北地边关的奏报,称北方邻国墨国,突然间中断了与大夏的交易,导致北地边民突然失了收入来源,一时间,人人惶恐,再难安生。
而更严重的问题是,边民因此埋怨起朝廷来,竟然数度冲击当地官府,隐然有发生民变的势头。
夏国之北,有一大片草原。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长期以来,北地边民多以游牧为主,以牛羊肉奶与皮草与更北的墨国交易,以此讨生活。
对于墨国来说,牛羊肉奶与皮草虽然珍贵,但却是可有可无之物。而北地边民以此换得的钱财与粮食,对边民来说却是生活必须之物。一旦失去,生计便没有保障,自然焦急,求助于官府而无果后,自然便开始不满,甚至于激动之下失去理智,冲击官府重地。
“好在北边的官员脑子还算清楚。”凌玄华说,“虽然民众生事,但他们却并没有采取镇压的手段,而是一力安抚。但如此下去,终不能解决根本问题。”
“陛下认为,墨国为何会突然中断了与边民的交易?”凌天奇问。
凌玄华知道这是太傅有意考自己,当即道:“自然是震国在从中作祟。墨国亦曾贫弱,但其东面邻海,与黑岩大陆接近,近年来震国与其做起了海上贸易,令墨国得了不少好处。大夏北地的牛羊肉奶与皮草生意,对墨国来说可有可无,但震国方面的贸易对他们来说却是重中之重,干系国本。震国在天下火会上吃了那样的亏,自然不肯甘休,必会针对我大夏采取种种暗里手段。我觉得,也许民众之怒本便是他们的人暗中挑拨,意图引民众造反。如此,墨国便可趁我国内乱之际出兵,侵占我北地草场。”
“不错。”凌天奇点头,又问:“可既然我北地牛羊肉奶与皮草,对墨国来说可有可无,墨国又何必要为此而举兵流血?”
“马。”凌玄华说,“我北地草原水草丰美,若用来饲养战马,必能培育出良驹。”
“不错!”凌天奇面露喜悦之色。
事先,他倒并没料到凌玄华能想到此节,只是想通过一步步引导,让凌玄华意识到北地草原还有大用处。
却没想到,凌玄华自己早便已经想到了这些事。
凌玄华见凌天奇面露喜色,心里不由十分开心,继续说:“饲养战马之事,我早些时候便想到了,只是北地牧民要靠牛羊肉奶等物为生,而依我大夏现在的国力,却没有财力物力建立战马饲养场,因此,此事也只能暂时搁置。但我想,震国也许已经看出了那片草场的价值,因此才会挑拨墨国与我国为敌。此事表面看只是贸易小事,实际上,却是战略大事。”
凌天奇看着常乐,笑问:“怎么样?对你亲手扶立起的这位陛下,可还满意?”
“师父,您这么说,可有点犯上之嫌啊。”常乐假装皱眉忧心。
凌玄华笑了:“我母后说得好——在外人面前咱们要装上一装,但自己人在一起时,便不要多礼了吧?我如何,我自知。”
随后,又郑重说道:“太傅本不是热衷于权势之人,否则也不会甘心隐居北地那么多年。至于常大哥你,将来定会成就国公之身,亦不屑世俗权势。我将来便算真生出什么心机来,也不会胡乱猜测两位。两位乃大夏柱石,树之深根。我深知枝叶可残,门廊可毁,但根不可伤,柱石不可废,否则,便是树木枯倒,大夏倾倒。所以,便算不念人情,只计现实利益,我也绝不可能与二位为敌。”
这番话开诚布公,说得极是真诚。
也极是现实。
惟现实,才可贵。
“丑话说在前头,亲兄弟明算账,反而能相处得更好。”常乐点头微笑。
凌天奇捋着胡须,一阵出神,却不知在想什么。
许久后他问:“玄华,此事你有何打算?”
“我想请常大哥到边关走一趟。”凌玄华说,“眼下的形势是——朝廷只能勉强让边民不至于饿死,却解决不了他们根本之忧。不能以实安之,便只能玩虚的了。所以……非国之英雄、万民之偶像,无以令北地民众安心,无以令北地民众甘心暂时受此苦。”
凌天奇缓缓点头,对凌玄华的答案极是满意。
凌玄华又一笑,说:“其实我这皇帝若是能亲去,倒也有一样的效果,只是……”
“胡说。”凌天奇摇头,“国家哪里出了一点事,皇帝便跑到哪里,这成什么样子了?岂不是在对外人说:夏无人才,大帝事必躬亲?扯淡。”
凌玄华不好意思地一笑,冲常乐拱手:“如此,只好劳烦常大哥了。”
“那这次可以封我个正式的官儿当了吧?”常乐开起了玩笑。
“自然。”凌玄华也笑了起来,“钦差大臣嘛!”
三人一起笑。
回去准备了一番,常乐择日出发。
朝廷方面,派出一支千人队伍随行护卫,佟国轩这位紫焰大能自告奋勇,亦随行左右。朱立云以北地缺少工道之才,兴许自己去了能帮上常大人的忙为由,也加入了队伍。
至于青焰常锦,黄焰陈路,倒是也想随行,无奈身无官职,而且境界略低,终只能满心羡慕地看着那两人随常乐而去。
除了护卫队伍之外,还有一众朝廷大员随行,帮助常乐处理政务上种种麻烦事。
按理说,这种差事绝对是苦差事。能平定民乱还好,平定不了,一个不好死在当地还算是好的,终能得个为国捐躯的美名,若是处理不好使民乱变成真正的民变,只怕却会被大帝直接治个重罪。
但这一次,这苦差事却让诸官抢破了头。
这可是跟着常大人去办事啊!
哪回常大人出去办事,不是办得风光露脸?
跟常大人去平乱,这可是大好的扬名立功的机会啊!
据说为了争当随行,许多有多年感情互称好友的官员却大打出手,彼此大骂不要脸。
当今丞相古天莱,是出了名的沉稳敦厚,却缺少凌厉手段,面对这样的情形,却是一时手足无措。
凌玄华不得不亲自沉下脸来,在朝堂上又是声色俱厉,又是宽和抚慰,这才好不容易定下了人选,选了二十位官员随行。
这二十人乐得合不拢嘴,其他人只能摇头叹息。
这哪里像是派他们到北境边关去处理民乱大事,到像是派他们到穆国繁华地作客享受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