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重虚空,重重气息,重重神火。
瞬间被撞破。
一身黑色铠甲的蒋厉,瞬息间便到了徐暮雪的面前。
堂堂至尊,竟然连反应都来不及。
徐暮雪大惊之下,挥拳猛击。
黑色的蒋厉如同鬼魅,徐暮雪一拳打出,明明看是击中了,但拳上传来的空虚感,却告诉他自己打了个空。
诸公目光灼灼,望向徐暮雪身后。
一道黑影透体而过,转眼便来到徐暮雪身后。
那是蒋厉。
他缓缓地转过身,抬起手来。
而徐暮雪则踉跄向前几步,手捂着胸腹之间。
一种莫名的痛苦,令他身子颤抖。
蒋厉手中,有一物。
颜色暗红,柔软无比,被他托在掌中,两端垂于掌缘外。
诸公动容。
“虚空游!”钟大千沉声说道。
许多不了解神武门与蒋厉的至尊,转头望向他。
于是他解释:“是神武门绝学之一,听说是近战之时必杀招术,身如鬼魅般透敌体而过,同时……摘取敌之心脏!”
诸公陡然一惊,有人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的胸膛。
竟还有这般神技?
那徐暮雪岂不是……
擂台上,徐暮雪艰难地转过身来,面色苍白地看着蒋厉。
铠甲覆盖之下,他的面色却无人可见。
“你……”他指着蒋厉,却只有力气说出一个字。
“放心,这不是心脏。”蒋厉一掷,掌中那物便飞向徐暮雪。
徐暮雪急忙小心地接住。
那却是他的肝。
他是无色天火境的至尊,自愈之力更胜凡人。若能趁内脏并未坏死之前,剖开身体,重新接续,便有可能令脏腑复原。
他脸上冷汗直流,不顾一切,散开了胸腹前的铠甲,抬手化掌为刀,生生将自己的身体剖开。
神火之力流转全身,瞬间封死了所有破开的血管,他却是滴血未流。
蒋厉负手,静静看着他,却并不趁机出手。
擂台之下,惊呼之声早已响成一片。
身如幻影,穿体而过,瞬间夺人脏腑?
这般神技,简直匪夷所思!
那可是堂堂无色天火境的至尊啊!竟然瞬间便被人摘了肝脏?
眼见徐暮雪自剖胸腹,许多人直接呆住。
这样的情形,只怕任何人都是一生难见!
就在方才,这位堂堂震国公还以绝强之势,力压武国公蒋厉,怎么转眼之间,便沦落到如此下场?
就连夏国的官员们也都看呆了。
二楼大堂中,有人目瞪口呆,有人点头赞叹,也有人面色苍白。
都炎已然说不出话来。他看着蒋厉,看着那忙着将肝脏塞回体内,不顾自己红白血肉内脏暴露在众人面前的徐暮雪,手竟微微颤抖。
他的心亦在颤抖。
不是说,你震国实力,天下几可称无双吗?
不是说,小小夏国,在你们面前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吗?
可为何常乐一剑便杀了何扬,你又……
都炎隐约觉得,自己似乎是做错了什么。
但还可挽回吗?
擂台上,徐暮雪紧张地将肝脏塞回体内,眼虽不能见,但凭着神火之力对身体内部的感应,将其重新放好,以神火之力连接、修复。
这才长出一口气,再慢慢将破开的皮肉以神火之力合上,盖好铠甲。
全程,蒋厉一直静静地看着。
徐暮雪抬起头,恨恨看着蒋厉。
他并不感激对方手下留情,因为他知道,对方如此做只不过是想羞辱他,让他的狼狈形象永远留在在场所有人心中。
“想知道你儿子死前的情形吗?”他露出狰狞之色,目光如同野兽。
蒋厉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抬手。
“你已经见识过了真正的武神霸体,接下来,我让你再看一看真正的绝断剑。”他说。
这话,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再没有人关心徐暮雪想要说些什么。
甚至徐暮雪本人,也不由瞪大眼睛,盯住蒋厉的手。
有无形无色之力流动于蒋厉指间,化而为剑之意。那剑意之中,充满了强大的毁灭力量,在场所有人都能清晰感应到,并因为感应到了这股力量,而心生惧意。
百多至尊,皆不能例外。
徐暮雪盯着那道剑意,全身的神火力量狂涌而起。
蒋厉却并没有出手。
那剑意缠绕在他指间,还在不断地变化,最终,竟然发出铮地一声金铁之鸣,然后,渐渐显露出了形态。
原本无形的剑意,如今却化成了实体,变成了一柄真正的三尺长剑。
蒋厉将剑轻轻握在手中,缓缓抬起,指向徐暮雪。
“化虚为实?”钟大千忍不住嘀咕。
罗国至尊罗华缓缓点头:“未至至尊之境时,绝断剑意便只是一道剑意,似极了无形无色的天火之力;而到了至尊之境后,这剑意反而能化虚为实,反其道而行之,却又达到了另一种极致。剑意化剑……神武门的功夫,果然厉害。蒋武神终不愧武神之名。”
诸公凝视,心中各有想法。
但都情不自禁地生出敬佩之情。
擂台上,蒋厉持剑而立,徐暮雪踉跄后退。
直到后背撞在那符文光壁上。
“你还想退到哪里?”蒋厉问。“便是逃到天边,你也逃不过我这一剑。当年你费尽了心思,不就是为了求这至强的一剑吗?”
“你……你是如何做到的?”徐暮雪颤声问。
蒋厉左手指了指天上:“你仍看不到?”
徐暮雪再次抬头,眼中流露出的神色,只有绝望。
他看不到九天神火重云,是因为有生死擂场的天棚阻挡。
但他看不到那来自重云之中的火柱,又是因为什么?
他转过头,望向擂台之下,望向常乐。
你到底是怎样的人?
你又为何能拥有这般力量?
瞬间,他眼中流动起一抹凌厉杀意。
我便是要死,要也带走你夏国明日之希望!
蒋厉,到时且看你如何哭!
他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带着疯狂的意味。他猛地转身,狠狠撞向那符文光壁。刹那间,光壁动荡,符文散乱,竟然有崩溃之象生。
“不好!”钟大千惊呼一声,“诸公助我!”
说着,先将一身无形无色之力散开,向着大阵而去。
罗华与聂真紧接着出手,周身无色天火之力滚滚而动,加固大阵。
百多至尊中,有人跟着出手,也有人只是装模作样,却并不出力。
至尊虽有百多人,但大阵是大阵,至尊是至尊。至尊之力再强,也无法真正与这大阵融合,无法将这大阵提升为无色天火级的阵。
这便如有一人来推残墙,残墙之后有百人支撑,自可令那墙屹立如山不倒。但若墙那边人不再以力推,而是挥锤猛击,残墙却终将被砸毁。
墙后虽有百人,亦无用处。
罗华、聂真、钟大千,三人神色紧张。
就在此时,蒋厉摇了摇头:“何必做此徒劳之事?”
刹那间,他手中剑上有一道力生,他足一点头,转眼间,便掠至徐暮雪背后,一剑透体。
徐暮雪身子剧烈地一震,随着蒋厉收剑,踉跄向后数步。
那坚实无比的铠甲,在这利剑面前竟如豆腐一般柔软脆弱。
他低头,看着胸前那一道清晰的剑痕,终于长叹一声,摇了摇头。
“蒋厉,大震不会放过你。也不会放过夏国。”他看着蒋厉,缓缓说道。
“我们等着。”蒋厉说。
手中剑渐渐消散,那一身黑甲,也慢慢地收拢,露出蒋厉本来面目。
黑甲演化为一件黑袍,穿在蒋厉身上。蒋厉回过头,冲高楼上一点头。
钟大千长长出了口气,收回力量,散开了这守护之阵。
然后突然摇头一笑:“我们也是关心则乱啊。”
聂真与罗华也笑了。
是啊。
若怕徐暮雪伤害常乐,又何必合力加固这大阵?
只要有一位至尊飞掠而下,守在常乐身旁不就得了?
三人相视而笑,不住摇头。
蒋厉缓步向回走,飞腾而起,落于二楼大堂中。
徐暮雪站在擂台上,恨恨地看着敌人的背影,心中仍有不甘。
“震国公!”震国诸人大叫着冲向擂台,奔向他身边。
他猛抬手,阻止诸人。
“我与武国公的生死斗,与他人无关。”他沉声说,“武国公身为至尊,自也不会故意找你们的麻烦。你们则要好自为之。天下火会,已然与我们无关,带好契约,立即返回大震!”
诸人呆呆地看着他,风武桐红着眼拱手一礼:“是!”
徐暮雪抬头,望向钟大千。
“庆国公。”他高声说。“寰国为次此天下火会主办国,你当会公正对待所有与会者吧?”
钟大千缓缓点头。
“他可不是你这样的小人。”蒋厉说。“我也不是。”
徐暮雪惨然一笑,望向震国诸人。
他似还有许多话要说,但却再说不出来了。
刹那间,他身子碎散成了无数微尘,随着几缕风而散于空中,转眼不见踪影。
一代至尊,堂堂国公,就此烟消云散,尸骨无存。
“恭喜武国公。”大堂中,罗华微笑拱手。
“恭喜武国公。”聂真也走了过来。
蒋厉一一还礼。
诸公此时仿佛才醒过来,纷纷过来道喜。
只有都炎,面色黯淡,哼了一声,挥袖而去。
桑余国诸人也是面色灰暗,跟着自家国公悻悻而去。
震国诸人不语,抬了何扬的尸体,匆匆而去。
此时观众早已沸腾,人人激动地谈论着蒋厉方才的神威,却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诸人眼中,只有常乐,只有蒋厉,只有夏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