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火天舟缓缓降下。
飞驿中,有如龙车马,有禁军如林。
夏国大帝凌玄华亲自来迎,这般阵势,绝无仅有。
凌天奇一行人下了神火天舟,凌玄华便亲自快步迎了上去,面带着紧张之色,拱手低声问:“太傅,大事可成?”
凌天奇微微一笑,并不说话,而是侧过身,请身后数人向前而来。
那些人穿着罗国的官服,态度恭敬,向前道:“大罗使臣,拜见大夏陛下。”
说着,俯身下拜,叩首及地,礼数十足。
飞驿之中,诸人震惊。
要知,罗国乃是霜花大陆至强,几可算称霸于一块大陆的无双大国。
观震国使臣之态度,便可知这种大国使臣是如何骄傲自负,不将小国放在眼里。
但此时,罗国官员竟然向夏帝下拜叩首,与震国使臣宫柯面君之时的态度相比,对比实在太过强烈。
夏国诸官惊得不轻,但随即,个个面露喜色。
这自然是说明罗国大帝已经同意结盟,所以下属官员才会如此谨慎地对待大夏皇帝。
“免礼,平身。”凌玄华激动得差一点说不出话来,急忙强自镇定,缓缓开口。
“谢陛下。”几位罗国使臣起身,拱手而立,脸上依然满是恭敬之色。
夏国诸官看得惊讶,却想不明白,为何罗国官员会有这般表现。
“臣此次远行,幸不辱命。”凌天奇道,“大罗陛下不但答应与我大夏结盟,而且要更进一步,与我大夏结为兄弟之邦!”
全场震惊!
所谓结盟,便是结为盟友,是朋友关系。你有难时,我尽力相助,我有难时,你亦要来帮,说起来当然是携手齐心,但实际上,大难临头,却不免仍要各自飞。
可兄弟之邦不同,这便等于是江湖上的磕头弟兄,从此同生共死,荣辱与共,你的敌人便是我的敌人,我的一切便是你的一切。
甚至两国之间,国民互相往来,只需要经过官家简单的审查,便可自由通行、居住。
几乎等于便是一家人。
小小夏国,能与罗国这样的大国结盟,便已然是高攀,便已然是极大的幸运,此际,竟然结成了兄弟之邦?
“这几位大人,便是大罗派来长驻我大夏使臣。”凌天奇指着那几位罗国官员说。
凌玄华满面激动,连声道:“好,好!朕即刻便会下令,在王都择善地,兴建大罗使馆。必不会让几位爱卿受委屈。”
“多谢陛下!”几位罗国官员急忙谢恩。
诸官只感觉自己像在做梦一样,有许多官员,甚至情不自禁地掐了自己一把。
真疼!
不是梦啊!
盛大的仪仗队,将凌天奇一众人迎入了照日城,行于长街之上。有官员抬出架架龙音仪,用最大的声音将大夏与大罗结为兄弟之邦的好消息传了出去,一时间,万民沸腾,整个照日城成了一片喜悦与眼泪的海洋。
无数人先是惊讶,再是不信,等知道一切均是真的后,不由喜极而泣。
“天佑我大夏啊!”
无数人这样感慨着,欢呼着。
“大夏威武!大帝威武!太傅威武!常公子威武!”
这样的呼声,在四处响起,不绝于耳。
人们还不知道罗国行的具体细节,但他们知道出访的使团中,有常乐。
既然有常公子,此事能成,便必有常公子的大功劳在其中——这却已然成了夏人的共识。所以虽不知具体情形如何,但必要先谢常乐!
罗国诸官在车中听着万民的欢呼,不由感慨:常公子在大夏,竟然有如此声望!
帝王亦不能及啊!
当日,夏帝凌玄华诏告全国——大夏即将与大罗结为兄弟之邦,正式的仪式不久便将举行,两国将互换使臣,在对方国都建立使馆,互通焰文镜传书,从此共荣共辱,生死相依。
这消息一经传开,举国沸腾。
而在一场场皇城盛宴中,在罗国官员与夏国官员的接触中,在使团随行诸官不遗余力的散播中,常乐此行的事迹亦在国内快速传开。各地衙门知道常乐乃是大帝挚友,更是扶龙功臣,所以更是尽全力帮常乐扬名。
于是,夏国全国所有的焰文镜,这些天来便都在传递一件事——常乐的功绩。
东南西北四方,无不在传唱常乐的事迹。
遥远北地,永安小县中,县令张雨斋喜极而泣,带着全县所有官吏走上大街,燃放了三天三夜的烟花。全县家家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简直比过节还要热闹百倍。
但也有人家里冷冷清清,不发一声。
那座“常府”之中,常乐的族叔常元和红着眼,在喝闷酒。
屋外,他的儿子常平,女儿常燕,与其母刘氏吵成了一团,大有势不两立的架势。
“都是你!若不是你当初找人欺负常乐,我们何至于跟常乐闹到这般地步?看看常乐现在,贵为御前伴读郎,陛下也对他言听计从,可我们常家呢?我们可是他的亲人啊!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鸡犬都能升天,我们呢?”
“那哪里又是我的错?若不是你们都嫌常乐是个累赘,都想把他赶走而后快,我又如何会找人对付他?说来说去,都是你们不好,现在却全怪到我的头上来了?真是岂有此理!”
“说起来,都是娘的错!娘若不是一心要将常乐赶走,何至如此?当初我便看出常乐不凡,可娘却就是看他不顺眼,百般冷眼,更让秋月那贱人定计去害常乐,这才搞成那般样子。若是常乐认下咱们这门亲戚,咱们会如何富贵?别说小小永安县,整个乌龙州,甚至整个大夏,还不是任咱们横着走?现在可好!”
“你这不孝子,忤逆女!当初你们可都是看常乐百般不顺眼,为娘是怕你们受屈,这才针对常乐,现在却将一切推到为娘头上来了?你们这两个没良心的白眼狼!”
外面吵成一团,大宅外的鞭炮声亦不能盖过他们的争吵声。
常元和一阵悲从中来,扑倒在桌上放声大哭。
端江府中,某座酒楼内,有一位年近五十的中年男子,正在慢慢喝酒。
他一边喝,一边笑,低声嘀咕着:“怎么就让你一步步走到了这般地位,做成了这么多的大事?厉害,真是厉害!”
正说着,却听外面一阵纷乱,有人大叫:“哪个不长眼的,敢将整层楼包下不让别人进?让他滚下来见大爷!”
“什么人这么没品?这等雅地,也是他聒噪之所?”中年男子皱眉。
“我去看看。”旁边有人缓步下楼。
不多时,楼下便传来厉喝之声:“龙头帮?什么狗屁帮派,老子没听过!告诉你,老子乃是洪沙门坛主!”
“洪沙门?”中年男子冷笑,“不过就是州里二流大派中的一个罢了,有什么好傲的?”
向旁边人使个眼色:“让他上来,我且看看是什么货色。”
旁边人急忙下楼,不多时,十余个锦衣大汉走了上来,个个趾高气扬,斜眼看人。
中年男子打量几人,盯住为首一人,问道:“你是洪沙门的坛主?”
那人亦打量中年男子,然后冷笑:“我当是什么人物,小小白焰境,也敢在本坛主面前嚣张?”
说着,周身涌起了层层青焰。
“青焰啊,不错,不错。”中年男子缓缓点头,慢慢端起杯来。
但杯未至唇,便有一道凌厉青气打了过来,一下将他手中酒杯打飞出去,摔在远处地上,摔了个粉碎。
洪沙门诸人一阵冷笑。
中年男子身边有不少人负手而立,此时都怒目相视。中年男子却不生气,呵呵一笑:“这手功夫倒真是不错。不过不知与我常乐兄弟的十指流光相比,到底哪个更强些呢?”
他转头,认真地问身边人:“你们说呢?”
诸人摇头,有人道:“不知道。或许得比过才知?毕竟常公子也才是白焰境,比这位坛主大哥还差一个境界呢。”
“是啊。”中年男子笑了,望向那出手的坛主,“要不我将我常乐兄弟从王都请回来,跟您切磋切磋?”
“你……”那洪沙门的坛主一阵惊讶,上下打量中年男子,问:“你说的……可是御前伴读郎……常大人?”
“都叫上大人啦?”中年男子笑了。“我却只知道,那是我曾经的兄弟。”
“阁下……阁下如何称呼?”洪沙门坛主不敢大意,语气缓和了许多,拱手相问。
“端江府,龙头帮帮主,龙伍元是也。”中年男子懒洋洋地回答。“你到永安县也好,在府里也好,四下打听打听,听听别人是怎么说我龙头帮的吧。”
洪沙门诸人,先前趾高气扬,此时却都傻了眼。
“怎么回事?”
此时有厉喝声传来,却是一众巡街捕快上了楼。
他们又哪里曾去巡街,只一直守在酒楼附近,便是怕有人来扫了龙伍元的兴。
端江府中,谁不知他和常乐曾有过交情?
一众捕快上楼,先向龙伍元问好请安,才对洪沙门诸人冷眼相视,厉声喝问。
“是小的有眼无珠,当罚,当罚!”那位坛主立时换了面孔,赔着笑脸凑了上来,又是拱手又是躬身,还拿起酒杯替龙伍元斟满了酒,双手捧上。
“常公子乃我大夏英雄,小的有眼无珠冒犯其友,罪该万死!”那坛主一揖到地,诚惶诚恐。
“罢了,你先前也不知道。不知者不罪。”龙伍元淡淡一笑,浅浅一饮。
在对方不住口的道歉与好话声中,他望向窗外。
想当年,你还只是个小小的乡下学子。
突然间,你便成了可以左右整个大夏的人物了。
世界啊,变化太快。
时间啊,手段太巧。
我老龙这辈子做得最正确的决定,却是在那时起,便把你当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