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主室中,常乐嘿嘿笑着,向丁寒雨躬身施礼。
“楼主,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就原谅学生一回吧。”他嬉皮笑脸地说。
丁寒雨心中暗喜,表面冷哼一声:“现在知道错了?”
“知道了,知道了。”常乐笑着说,“您全是为我好,是我自己一时没想清楚。您大人有大量,这事咱们再商量成不成?”
“商量?”丁寒雨笑了笑,“要怎么商量?”
“自然是按您说的办了。”常乐说,“没您的指导,我们两个小小红焰境的学生,怎么可能造得出这样的乐器?”
丁寒雨面上笑容更加灿烂,摆了摆手:“也不尽然。若不是你在乐道上有大才,而且想出了六弦琴的主意,我又如何指导?”
接着俯下身子,低声说:“首先,六弦琴的主意肯定是由你想出来的,具体制造人自然是莫非。你们的功劳,我当然不会抢。”
“知道,知道。”常乐点头。
“其次,你虽有了主意,但却没具体方向,是我一路指点,为你指明方向,查遍古籍,考证诸多手法,指导着你们二人共同协作,才完成了六弦琴。”丁寒雨说。
“明白,明白。”常乐说,“这琴能问世,是咱们三人之功。”
“孺子可教。”丁寒雨笑了。“早如此,哪用这么多波折?”
“吃一堑长一智嘛。”常乐笑着说。
丁寒雨满意地点头:“别的话我就不多说了,先前许诺过你的好处,自然一样都不会少。今后你在这永安县中,虽然做不到可以横着走,但在这小小娇鱼镇,却连四大家族也不用顾忌。”
“多谢楼主!”常乐拱手。
“那我入楼试这件事?”他问。
“我会对外宣称,这里有一些疑点,要继续查证。”丁寒雨说,“然后嘛,就不了了之了。楼里的事,还不全是我一人说了算?”
“是是是。”常乐连连点头。
“回去让莫非照样再做一把六弦琴。”丁寒雨说,“我会亲自写举荐信。不过……关于六弦琴的细节,你得给我写一份详细的介绍书,不然我的举荐信言之无物,也不像话。”
“您放心。”常乐笑。
离了师道楼,三个伙伴立刻围了上来,杨荣也没走,此时快步向前而来,紧张地问:“怎么样?”
“那家伙铁了心要抢功。”常乐说。
“我刚才听他们三个说了。”杨荣低声说,“这种事……原也是诸楼中常见的事。只是没想到楼主他为了抢功,能狠到这种地步。”
摇头一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古人心也不都是干净的。”常乐一笑,“哪个年代都如此,有谦谦君子,就有重利小人。”
“这话有理。”杨荣深以为然。
“乐哥,你不会是答应他了吧?”蒋里问。
“不然能有什么办法?”常乐一摊手。
“大哥,人在矮檐下,也只能低一低头了。”莫非安慰常乐。
“低头?”常乐冷笑,“让我低头,可得付出代价!”
“乐哥,你还有别的打算?”梅欣儿听出了些别的味道。
“杨先生,您要不要和我们一起搏一把?”常乐问。
“你要怎么做?”杨荣问。
“到神火督学监那里闹一场!”常乐斩钉截铁的说。
“到神火督学监闹?”杨荣吓了一跳,“常乐,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如果一个不好……”
“还能怎么不好?”常乐反问,“再不好,能不好过你一生不能再当先生,我一生入不得任何一座红炎楼?”
“确实没有更不好的结果了。”杨荣叹了口气,“可是……如果你将六弦琴之功分他一份,这件事就……”
“我可以成全君子,可以救济弱者,但像他这种强横无耻的小人……”常乐冷哼一声。
他一边向学房走,一边低声说:“我已经先稳住了丁寒雨,他现在忙着准备写举荐信,而且以为我已经屈服,对咱们没有防备,却正方便咱们行事。今天先如此,明天一早咱们直接到神火督学监那边。我并不认得督学监的人,也不知应该怎么和他们打交道,杨先生,此事就麻烦你了。”
“拼了!”杨荣琢磨了片刻,终一咬牙。“你说的对,让这样的小人得逞,简直有违天道!六弦琴之功是你和莫非的,凭什么让他分一份过去?老夫一生爱文好武,最佩服古之侠士,今日,便也做一回侠士!”
常乐不由笑了:“这就对了。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杨荣吓了一个哆嗦,急忙看四周,低声说:“傻孩子!这种话也是能乱说的?”
常乐一吐舌头。
“不过,这话倒真有道理。”杨荣说。
果然如常乐所料,丁寒雨满心以为常乐已经屈服,因此并没有派人看住他,只是忙着准备写那举荐信。因为举荐的是自己,自然就要加倍小心,他冥思苦想,不断推翻写好的内容,一门心思琢磨着如何在信中突出自己的功劳,好让自己占据首功。
这一整天是如此,夜里更是几乎彻府不眠,只怕把自己的功劳写小了。
第二天一早,他还在那里苦思之时,四人社和杨荣却已经在东郊汇合,由杨荣带着四个少年,一路向着县城内而去。
神火督学监位于永安县北,占地极广,但看起来院落却并不大。只因一半以上的院落,被一座巨大的演武馆所占据,另一半中又有一半,被神火督学监的主楼占据。
神火督学监与诸学楼一样,隶属于官家,统管一地的教学,整个永安县的所有学楼,都归神火督学监管理,其对诸楼不仅有督导之权,更有人员任免之权。
五人来到了神火督学监门前,四少年望着那敞开的大门,却不敢乱入。杨荣一笑:“但入无妨。”
“没人看守?”莫非问。
“守门人在楼内。”杨荣大步而入,一指旁边的督学楼。“院里演武馆,常用来承办县内各种神火大赛又或书展画展什么的,所以平时都是开放的,因此,院子随便进。”
“也不见有人随便来啊。”梅欣儿环视四周,见院子很是冷清。
“毕竟是神火督学监所在之地,寻常人哪里敢乱闯?真说到里面乱看乱瞧,楼内的守门人立时便会过来询问。”杨荣笑,“不过一有种种大赛或展会,诸楼先生们便会来此观摩,来得多了,便熟了,互相认识,自然不会有人来查问。”
说着,冲督学楼那边挥了挥手,四少年望过去,只见一楼一扇窗里,有一人也冲杨荣点头致意。
若只是四个少年来此,怕立刻就要有人过来问了。
“你打算怎么办?”杨荣问,“想直接见督学大人的话,恐怕办不到。”
“我不必去找督学大人,是要督学大人来找我。”常乐一笑。
“这是什么意思?”杨荣不解。
“小梅,准备好。”常乐冲梅欣儿一笑,将背后的琴套打开,取出了六弦琴挂在肩上。
杨荣恍然大悟:“你这是要……好啊!这主意好,我怎么没想到?”
那边楼中,守门人疑惑地望向这边,但却仍是没动。
他认得杨荣,知是娇鱼楼的先生,带的四个少年,显然应当是其学生。既然是先生和学生,当不会在此做什么出格的事。
梅欣儿冲常乐一笑,深吸一口气,在心中思量着《女儿花》歌中之意,缓缓唱了起来。
“我有花一朵,种在我心中,含苞待放意幽幽……”
歌声起,常乐的六弦琴随之而入,琴声与歌声配合得紧密无间,天衣无缝。
守门人怔怔看着,一时听得入迷,却忘了去过问。
神火督学监中诸人听闻歌声,不由都是一怔,纷纷到窗前打开窗子向外看,只见一个少女立于院中深情演唱,一个少年则抱着个奇怪的乐器在那里为其伴奏。
这歌词虽直白,但细一品味,却觉别有韵味,而这琴声更是悦耳,虽然说伴奏的曲子也有些怪,但终是好听。
“这是什么人?怎么跑到院子里来唱歌了?”
“这歌和曲好生奇怪,但却真是好听,仿佛能直接打入人心中。”
“演武馆那边有歌乐二道的什么大赛不成?”
“没听说啊。”
众人正议论着,顶层一扇窗缓缓打开,一个中年男子探出头来看了看,面色一沉,向身后人问:“这是怎么回事?”
未及那人回答,那中年男子面色便是一变:“竟然引来了神火?”
只见二十道游鱼般的火焰,平空生成,围绕着梅欣儿和常乐旋转不休,随着歌声与乐声起伏不定。
督学楼中,许多人情不自禁地惊呼失声:
“天啊!这……这两个红炎学子,竟然一气引来二十焰?”
“这怎么可能?每人十焰啊,上三宫的天才也不过如此!”
“那乐器到底是什么,我怎么从没听过?乐部的人呢?”
“在此!”
“那是什么乐器?”
“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这答案太不负责任了吧?”
“却是实话!”
顶楼之上,那中年男子瞪大了眼睛,眼见着歌声止琴声歇后,那二十焰火力便分别进入了少女的体内,少年的琴中。
“这是哪里的学子?”他指着院中常乐与梅欣儿,问身后人。
“这个……”身后人看了看,也不认得,一脸尴尬。
“我自去问!”中年男子大步向外而去,身后人急忙紧紧跟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