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里收起了青焰匕首,梅欣儿收起了一地的铁荆棘。
常乐与小草一起望向白焰涌动处。
出口封闭,但无数白焰组成了一条向远去的通道,不住延伸。
“走。”常乐一点头,大步向前。
那声音不再响起,几人顺着这不断延伸的通道一路向远而去。如此行出不知多少里路,走了好长时间,翻山越岭,终来到一座大门前。
此时,白焰才全数消散。
几人回望来路,只见黑暗山林。
面前山门,厚木制成,其上有铜钉铜环,倒不算很简陋。抬头向上看,只见门两边各有一座箭楼,有火把亮起,映出持弓汉子的面庞。
“进来吧!”一个汉子挥手。
木门缓缓打开,一座大寨出现在几人面前。有十几个持着火把提着长枪的男子列于两旁,看着四人,虎视眈眈。
四人一路向前,进入寨中大堂内。
堂内还有十几人,都挎着刀,也是目光不善。
大堂上首,有虎皮铺地,一张大椅横于其上,一个二十五六岁的男子斜坐在其中,啃着鸡腿。
男子留着两撇小胡子,看起来不但不显得成熟,倒显得有些调皮。他笑看着四人,将鸡腿放在一旁盘子里,抓起手巾擦了手,站了起来,缓步迎来。
“走了一路,饿了,先吃几口东西垫垫。”他边走边说,“想说有失远迎来着,但一想,我其实是到村里接的你们,又一路带着你们来到我寨子里,这迎得不可谓不远。”
常乐拱手为礼。
男子也一抱拳:“鄙人姓黄名勇,是这山寨的寨主。”
“阁下工家的本事,着实不俗。”常乐道。
黄勇笑:“那是自然!别看你们那个胖兄弟工道才华惊人,但真分跟谁比。跟我比,差得太远了。”
“我们的兄弟在哪里?”蒋里说。
“其实我刚才骗了你们。”黄勇突然严肃起来,认真而诚恳地说:“他长得那么肥,山寨中正好没有余粮,所以我就把他宰杀烤来吃了。”
常乐和蒋里自然知道他是扯淡,但他一本正经的模样却把小草吓了一跳,激动之下眼圈一红,厉喝一声:“你……你杀了小莫?”
“是啊。”黄勇严肃地点头,拍了拍肚子:“现在就在我肚子里。我拉出来让你再看看?”
“我杀了你!”小草眼泪刷地一下流了出来,抬手便是一拳。
黄勇吓得尖叫一声,急忙向后躲。
刹那风动,一道身影无声无息而至,挡在黄勇身前。小草这一拳直接打在那人身上,发出砰地一响。
梅欣儿吓了一跳,急忙往后拉小草:“小草你傻啦?他是在说笑啊!”
小草怔怔,不是在看梅欣儿,却是在看眼前人。
那是一个白发老人,面色古板冰冷,眼皮低垂,毫无神采。
他穿着一件极普通的麻布衣,本是身材高大的人,但此时佝偻着腰,便不显得如何高。他长得极是消瘦,瘦到面颊深陷,看架势仿佛风一吹便会倒一般,可是受了小草这全力一击,却如同没事人一般,晃也没晃一下。
“老爷子,多谢了。”黄勇吓得擦了把汗。
小草还是一脸愕然。
她这一拳打在对方身上的感觉实在怪异,明明有实实在在的打击感,明明将火力瞬间击入了对方体内,但却又仿佛是打在了空处,轻飘飘地令人觉得不实在。
这是怎么回事?
她想不明白。
常乐与蒋里却不由动容。
常乐凝目细看,但无论怎么看,都看不透老者实力的深浅、境界的高低,心里一阵讶然,旋即明白了黄勇为何面对诸多强者,亦能有恃无恐。
有这样的一位前辈在身边,当然不用怕谁了。
“前辈,她只是一时激动,才……”常乐急忙向老者拱手道歉。
但未及说完,黄勇已笑着摆手:“你还是省省吧,老爷子又聋又哑,这里还有些问题,听不见你说什么,听见了怕也不能理解。”
他一边说,一边指了指脑袋。
几人更感惊讶。
这样的高手,怎么会又聋又哑还有点痴呆呢?
老者面无表情,转身走开,走得不快,脚步还有点拖沓,便如普通的年迈老者一般。而且他因为佝偻,而且身材太过消瘦,却比普通年迈老者还有所不如。
真的是一副迎风倒的架势。
“把胖小哥叫醒带过来。”黄勇一挥手。
立时有人离开,而此时,黄勇又招呼着众人摆上桌子,端上茶水点心和果子,招呼着几人坐了下来。
“先前不是还有一个冷美人吗?”黄勇问。“怎么不见她?”
“我们这么爱财,自然舍不得那辆大车和几匹火兽。”蒋里开玩笑地说。
“原来是看堆儿呢。”黄勇笑着点头。“可惜了,最强的一个却派在了最没用处的地方。你们怎么想的?”
“你呢?”常乐反问,“你又是怎么想的?”
“我什么也没想啊。”黄勇说,“见你们坐着那么豪华的火兽车,不打劫一下都对不起我这点本事了。这地方偏僻啊!虽然之前干过几票大的,但那些商队鬼精鬼精的,发现这里不安全,便都绕道走了。这么下去,寨子的生计太成问题了……”
“你乃工道大才,却怎么沦落在此为贼?”常乐发现此人是个话痨,任他说下去怕就没完了,于是打断了他。
“当贼怎么了?”黄勇不以为意,“我一不杀害善良无辜,二不打劫穷苦人家,三是遇财只取其十分之一,不伤别人筋骨元气,我还有罪了不成?”
“那遇上我们时,怎么又让脱衣服又让把所有宝贝都留下的?”梅欣儿瞪眼红着脸问。
“这不是以为你们是纨绔子弟嘛。”黄勇说,“纨绔子弟可从不缺这些值钱东西,好宝贝没了,他们老子立刻就能再给他们更多更好的。商队就不一样了,一大批货物被劫,可真伤筋动骨呢。至于脱衣服……”
他嘿嘿一笑:“也就是看里面有漂亮姑娘,一时起了点坏心眼儿……”
梅欣儿一瞪眼,作势欲打,黄勇急忙往后躲:“君子动口不动手!纨绔子弟为恶者多,人人皆得以调戏之!”
然后又正色道:“但后来发现你们似乎有些不同,本事这么高,可不是一般纨绔子弟。于是便顺势把那位胖小哥掳了来。引你们去村里,一来是方便给你们送信,二来也是想看看你们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三来也是想借你们的手,对付一下天英派那些家伙。那些个猪,还真以为自己行事天衣无缝?我却早知道他们没怀好心,是乔装成镖师来骗我上钩。只是没算到他们竟然来早了,又提前行事,且是对村子动手……”
他一说起来,便又没完,常乐听明白之后果断打断他:“不知黄兄这一身本领,是从哪里学来的?”
“家传呗。”黄勇嘿嘿一笑。
“那你家里人呢?”小草问。“你上山当强盗,他们也不管你?”
“倒是想管,可惜全管不了。”黄勇笑,一指地下:“他们都已长眠大地之下了。”
“对不起。”小草一怔,急忙道歉。
“没事。”黄勇摆手,“好多年前的事了,泪都流干了,现在我只知道笑。笑对人生嘛!”
“他们是怎么死的?”蒋里问。
“小孩没娘,说起来话长。”黄勇摇头,“反正不是被好人害死的。”
“你就打算在这里当一辈子强盗?”常乐问。
“有何不可?”黄勇反问。
“你打算怎么处置左宣楠?”蒋里问。
“那小子啊……”黄勇想了想后说:“杀自然是不能杀的,但得替他爹教育教育他。之所以把他妹子一起弄来,是为有个见证,有个制约。这小姑娘可是个好人,只是没主意,制不住别人为恶。我打算好好戏弄戏弄左宣楠,然后让他的丑事都被妹妹看在眼里,如此回去后,他便不敢在他爹面前提这里的事,否则自己的丑事便要全被抖出去。老实说,我就是个普通的白焰境,天英派是啥门派?得罪不起啊,总得想办法防备着……”
又是说起来没完。
常乐再次打断:“可你毕竟得罪了他们。如果他们来报复,村里人怎么办?”
黄勇一怔,一时沉默起来。
正在这时,莫非揉着睡眼走了过来,嘟囔着:“大半夜的,折腾我干啥?”
一睁眼,却看到了一众同伴,立时高兴得叫了起来:“你们这么快就来啦?”
然后冲黄勇瞪眼:“黄胡子,你输了!”
“呸!”黄勇横了他一眼,“他们是被我接来的,又不是自己找上来的,怎么就是我输了?”
“那不管。”莫非一本正经地说,“打赌的时候,又没说他们怎么来,我只说他们很快便能找来。现在不是来了?”
“滚!”黄勇狠狠瞪他,转移话题:“没大没小的,不是说了不许给我乱起外号,要叫我一声师兄吗?”
“师兄?”梅欣儿和小草都是一愣。
常乐和蒋里也是一脸茫然——这萍水相逢见面就打起来的缘分,怎么就化成了师兄弟的关系?
难道是师父从前收的弟子?
这太扯了吧?
“这么论不对。”莫非摇头,“你学了那位前辈的本事,但我的本事却是我师父教的,前辈的本事我还没学。因此,我不能算那位前辈的弟子,也不用叫你师兄。”
这是哪儿跟哪儿啊?
四个伙伴都有点纳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