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情谊,常某不会忘记。”常乐说,“神武门是小蒋的家,小蒋是我的兄弟,他家的事便是我的事,我自当尽力。只是如何帮忙,还请示下。”
“这种事情我也想不大明白。见了家父,便可知。”蒋颜说,“总之是要借你的势吧。你现在是大夏英雄,两位至尊呵护之人,相当的了不得。”
一句“相当的”,不免让常乐想起家乡那边某位女笑星,然后忍不住便想到了将大象放冰箱的那三步。
于是,便露出微笑。
这却让蒋颜有些误会,以为他是听人赞美便开心,心里多少生一丝不屑。
“明日禀明家师,我们便随你去神武门。”常乐说。
“这件事,还希望帮忙保密。”蒋颜说,“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家里不希望搞得天下皆知。”
“我会对师父说是我想家了,乐哥也正好想散散心,所以打算陪我去家里看看。”蒋里说。
“你自己斟酌吧。”蒋颜说。
话音方落,人便已掠到窗边,推开窗子,留下一句“明日我在城外等你们”,便顺窗而出。
“你堂妹不喜欢走门?”常乐问蒋里。
“嗯。”蒋里点头,“她喜欢来无影去无踪,来去如风的感觉。”
常乐笑了。
“那这件事……不能对大家说吗?”小草问。
“局势复杂,还是不要让大家都参与进来的好。”蒋里说。
“那样,他们事后一定会怪你。”常乐说。“再说若只你我离开,师父怕也会疑心,不如带着大家一起去。要知道,现在小莫可非同一般,他和小梅两人联手,一个制造火器,一个提供火力,实力恐怕不比你我弱吧。”
蒋里点头:“也好。”
第二天一早,常乐便将远行之事对凌天奇说了,凌天奇微有些诧异:“怎么突然想到要回神武门了?”
“有些想家了。”蒋里眼圈微红。
这不是伪装。
虽然这个家曾经带给他许多痛苦,但也有许多温暖的回忆。何况,爷爷也许冷酷,但却并不是真的无情。虽然有许多人曾欺负过自己,但自家叔伯,多少也曾给过自己一点点的关爱。
那一点关爱,此时想来,如此难得,又如此可贵。
不论如何,那是父亲曾要用性命维护其尊严的地方,是自己出生之地,是自己的家。
凌天奇看着他,轻叹一声:“他们不来接你,你自己回去,过得去心中那道坎吗?”
蒋里不语。他不知怎么回答。
“去吧。”凌天奇说,“你们也该放松放松了。便当是游山玩水好了。只是要小心相党群兽。”
两人点头答应。
听说要去神武门,莫非和梅欣儿都有些诧异,但也极是高兴。毕竟,游山玩水四处逛,总比回到学楼里继续受师父的折磨要好得多。
柳仲渊直接要调神火天舟让他们坐,但想到蒋颜说在城外等,蒋里便婉拒了。于是柳仲渊便将自己的火兽车借给了五个年轻人。
那车极宽大,拉车的是四匹紫鳞火马,蹄踏地面,便能生出焰光,跑起来极是好看。
蒋里会驾车,便当起了车夫,柳仲渊命人为他们准备了远行应用之物,装在车后货厢之中,自然是塞了个满厢。
常乐谢过后,与师父师娘辞别,蒋里驾着车,直接出了西城门。
出城后行了不足五里,便见到前方官道旁的树上有一道黑纱飘舞。蒋里心生感应,将车停下,蒋颜自树上一跃而下,轻飘飘落在蒋里身边,一起坐在车前。
“走吧。”她说。
莫非和梅欣儿都吓了一跳,全不知这一身黑色劲装的美女是什么路子。莫非打量蒋颜背影,捅了蒋里几下:“老实交待,这姑娘哪里来的?”
“给你们介绍一下。”常乐说,“这位是小蒋的堂妹,蒋颜姑娘。”
莫非和梅欣儿都有些惊讶,不知常乐什么时候认识了蒋家的人。
“堂妹啊,我还以为……”莫非小声嘀咕,嘿嘿地笑。
蒋颜皱了皱眉,低哼一声,没回头。
“事情是这样的……”常乐将蒋门之变讲了一遍,说:“此事蒋家不想为更多人知,所以我连师父也瞒过了。”
“不大好吧?”莫非犹豫着说,“就凭我们几人,能帮得了什么忙?乐哥,你虽然厉害……但是只限于在……”
他差一点便说出“焰天枢”三字,突然意识到有外人在此,急忙闭上了嘴巴。
“你们到了,自然就知道了。”蒋颜回头说。
莫非第一次看到蒋颜的面容,只见那一张俏脸,当真是天姿国色,一时不由看得呆了。
蒋颜皱眉,心中极是不悦,冷哼一声转过头去,心里暗骂:竟然敢用这种色眯眯的眼神看我?你若不是里哥的朋友,早剜了你一双眼!
十个胖子九个色,这话果然不假!
车行路上,渐渐加速,于是,风驰电掣起来。
神武门位于鲁州广德城东郊的朔月山中。朔月山诸峰挺拔但不高绝,主峰之上,自山脚而至山顶,三层建筑群构成了大夏江湖第一派,神武门。
一条笔直长阶,直通山顶主殿武神殿。夕阳下,晚霞漫天,衬在武神殿之后,映出一片金黄。
江湖人称“蒋武神”的神武门门主,本名蒋厉。此时,他的长子蒋剑山,正站在殿门前,遥望着远方。
其名为山,人便沉稳如山。作为门主长子,蒋剑山为人稳重,仁义而敦厚,颇得门人信任与敬仰。
但那又如何?
史书上写的,全是仁义者得人心,敦厚者方能治天下。但事实上呢?仁义与敦厚在可怕的权力斗争中,在利益的战场上,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父亲失踪,大伯与三叔两方争权,他们兄弟三人被夹在中间,进退为难。
神武门蒋厉三兄弟这三大紫焰之下,除去蒋家人外,还有二十四位蓝焰弟子,分列三兄弟门下,构成了神武门的上层结构。
此时,失了父亲蒋厉的压制,这些蓝焰强者蠢蠢欲动,都开始图谋自己的最大利益。
人心如水,能载舟,能覆舟。但是载是覆,其实多数时候取决于力与利,而不是什么德。
想到这些,蒋剑山不由长叹一声。
“二弟,小里就要回来了。”他望着远天,低声自语。“家里这些年……对不起你,更对不起他。没为他做过什么,在这种时候却要他回来帮我们,大哥心里有愧啊……”
脚步声起,一位消瘦的中年男子走来,拱手为礼:“大哥。”
蒋厉有四子,分别取名“山川坤宇”。二子蒋剑川最具天才,当初是蒋门除门主外,惟一一个掌握了绝断剑意的大才。
可惜当年一战而死,这一脉,就此凋零。
消瘦男子,排行第三,名蒋剑坤,也正是蒋颜的父亲。
蒋剑山冲他问道:“算日子,当快到了吧?”
蒋剑坤点头:“只是颜儿那丫头办事,有时不那么靠谱。便再多算几天吧。”
“还不知这次是否真能借到那两位的势……”蒋剑山满目忧色。
“要对付那位,也只能借这两位之势。然而仅凭我们兄弟,却如游鱼望月,可望而不可及。”蒋剑坤说,“而常乐,却是惟一的可能。”
“若两位认为这只是江湖小事,不值得他们出手呢?”蒋剑山问。
“走一步看一步吧。”蒋剑坤叹了口气,“如今咱们也只能如此了。”
此时,有一众人自山道笔直长阶上来,来到殿前。
两人看清来人,急忙拱手见礼:“云哥。”
来者五十余岁年纪,面目之间满是煞气,乃是蒋厉兄长蒋林长子,蒋剑云。乃蒋门第二代的大哥。
他向二人一点头,沉声说:“你们都在,正好。”
“不知云哥有何事?”蒋剑山问。
“我是来与你们商议,我们一脉搬到上边来的事。”蒋剑云说。
“什么?”两兄弟皆一怔。
蒋剑云说:“二叔失踪了这么久,一直也没有消息,但神武门却不能一日无主。长兄为父,论起来,自然是家父最大,也自然该是他老人家出面管理本门。因此,我们这一脉当从武华殿搬到这武神殿来了。”
神武门三重建筑中,各有主殿。山顶武神殿,门主之居处;山腰武华殿,山脚武英殿,则分别为其兄蒋林、其弟蒋雨居处。
蒋林实力仅在蒋厉之下,因此平时主管门内弟子修行之事,所以居山腰武华殿,承上启下,连通上下。
蒋雨实力略逊,但擅长管理与经营,因此居于山脚武英殿,便于治理山门,管理神武门诸多生意。
三大主殿,分别代表了不同的意义。
此时蒋剑云提出要搬入武神殿,却是将权力争夺摆到了明里,直接要占蒋厉一脉的地盘,夺其权。
蒋林公开出手了。
蒋剑坤面色微沉:“云哥,此事怕不妥吧?”
“有何不妥?”蒋剑云皱眉,“二叔失踪了这么久,门主之位,不能一直虚悬。”
“家父只是失踪。”蒋剑坤强调。
“难道一日不见尸,门主之位便要悬着一日?”蒋剑云反问。
“云哥!”蒋剑山人再敦厚,听到这话也不由动怒:“此言怕是不妥吧?”
蒋剑坤眼中寒光闪动,心头怒意上涌。
“话虽直接了些,但道理是不错的。”蒋剑云说。
“不错个屁!”一声厉喝起,一位不到四十岁的男子,自殿后疾步而来,满眼怒意,杀机四溢。
他大步向前,戟指蒋剑云,厉声说:“蒋剑云,方才的话,有种你再说一遍试试!”
蒋剑云一见他,气势便不由弱了一分,却故作镇定,怒道:“剑宇,我是你大哥!对我如此说话,你眼里还有没有点长幼尊卑?”
来者,蒋厉第四子,蒋剑宇。
被称为脾气最像蒋武神的武道天才,蒋门第二代中最强者。
此时,蒋剑宇眼含杀机,大步来到近前,厉声说:“你敢咒我爹死,我还跟你讲个屁的长幼尊卑!”
蒋剑坤沉声道:“若说不讲长幼尊卑……恐怕云哥方才所言,才是真的无礼吧。我再说一遍,家父只是失踪,说不定什么时候,便会云游归来。”
蒋剑云冷笑一声。
此时,其身后一人说道:“便是归来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