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里有缭乱的气息,带着愤怒与不甘的情绪。
海生走到车边,打开车门,随意地一挥手。
紫气缭乱之中,八个年轻人被甩出车外,摔落一地。
常乐目光一寒。
“一个不少,全在此。”海生说,“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无知之辈,便都交给常公子了。如何处置,全凭常公子。”
他一笑:“算是对海某照顾不周的一点补偿吧。对了,他们昨夜曾经密谋想要刺杀相爷,虽然愚蠢可笑,但如此大胆,也是该死。常公子出手之时,不必有所顾忌。”
充满愤怒和仇恨的目光投向常乐。
只有那个姑娘,眼里有哀愁。
“任凭我处置吗?”常乐问海生。
海生点头:“公子若有别的需要,海某可立刻令人去办——刑部大牢中有许多特殊的刑具,公子若要,亦可送来。”
常乐摇了摇头:“那倒不必了。刑部的刑具,那****已经尝过,今生不想再见。”
抬手一礼:“有劳海大管家了。”
“分内之事。”海生一笑。
“还请海大管家解了束缚之力。”常乐说。
“好。”海生点了点头,未深思,挥手间,束缚八人的紫气尽数消散。
八人站了起来,目视常乐。
眼中仍是怒火与杀意。
客栈门开,凌天奇与灵秀心并肩而出,身后是四个徒弟。
蒋里看到院中情形,微微皱眉。
梅欣儿和小草却一脸不解。
莫非的脸色数变,低声嘀咕:“不是要让大哥交投名状吧?”
山贼强盗面对新入伙者,为试其心意,便会令其递交投名状。而所谓投名状,不过是无辜者的人头。
欲入我之族群,那便先证明你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混蛋。否则,你便没有资格。
欲入我之族群,便先断了你的后路,让自己背负杀人之罪,无回头路走,与我为伍,我才可安心。
海生望向凌天奇,微笑拱手,凌天奇淡淡一笑,只是点了点头。
依实力境界,是失礼。
依身份地位,亦是失礼。
海生却无不喜,这是看在常乐的面子上。
八人望向众人,皆面无惧色。一人冷冷开口:“常乐,你要杀便杀,不要想着羞辱我们。”
“你们也配常公子来羞辱?”海生冷冷道。
“我无意羞辱几位。”常乐摇头,“你们虽然有些鲁莽,甚至有些幼稚,但心意终是好的。”
海生有些惊讶,看着常乐,一时不解其意。
筝儿瞪大了眼睛,从常乐的话中隐约听出了些什么,因此有些高兴。
“少年人,便当有热血在胸。”常乐说,“遇不平之事,敢仗义出手;遇可杀之人,敢拔剑相向,这都是少年人当做之事。只是下次你们动手之前,先过过脑子,仔细想想欲杀之人,是否是当杀之人。”
“奸党皆可杀!”一人厉喝。
常乐点头:“不错,奸党自然皆可杀,但我却不是奸党。”
说完,他轻轻挥了挥手:“你们走吧。”
“什么?”海生皱眉,目光之中闪烁一抹厉色。
八人亦全都怔住。
他让我们走?
是我们听错了,还是……
“海大管家不是说过,这些人任凭我来处置吗?”常乐看着海生这位紫焰大能,面无惧色。“既然如此,我便放他们离开,还请海大管家不要食言反悔。”
“常公子,你这是何意?”海生沉声问。
“他们虽然鲁莽幼稚,但终没失了良心。”常乐答,“知道为国为民,便比那些一心只图私利,置百姓与国家于不顾的人要强上一万倍。我虽险些被他们杀掉,但心中没有恨,只有敬意。”
说着,向着八人抱拳一礼:“常乐终此一生,亦不会忘昨日之事。不是斤斤计较,睚眦必报,而是感谢诸位对我的提醒。是的,既然我已成万众瞩目之人,行事便不可再只顾及己身,而要想想这样做是否会令万众生出误会,甚至失望,甚至被引入歧途。我当以一言一行,影响万众,引他们走上正途。这是我身为名传天下者的责任与义务。”
八人皆愕然,茫然不知常乐意。
“大夏贫弱,朝廷大员们要做的事,当是尽心为国为民,让大夏百姓能得安生,让大夏能立于诸国之林,不受外侮。”常乐说,“但有些官员做的事,却太过令人失望。为一己私利,只手遮天,置国计民生于不顾,面对这样的官员,常乐亦要生刺杀之心。这不是罪。”
筝儿看着常乐,眼中透出惊喜之色。
我便说,他不是奸党,不是恶人!
伙伴们惊讶地望着常乐的背影,不知常乐为何会突然与秦士志公开翻脸。
他们看着师父,从老人脸上看到了欣慰的笑容。
于是,他们明白了。
海生的面色却越来越沉。
“常公子。”他沉声说,“你可知自己方才在说些什么?”
“先前我为自保,与某些人虚与委蛇,现在想想,终是不妥。”常乐说,“以计谋而论,我这样做是最佳的选择,但我却忽略了别人的感受。多亏他们提醒,我才意识到作为已经成了一道大夏人精神支柱的我,行事之时必须考虑到国人的感受。我不能让大家失望地看到,新崛起的英雄,其实只是某位大员麾下一犬。”
筝儿兴奋得全身颤抖。
另七人愕然看着常乐,心中隐约开始后悔。
“说的好。”凌天奇缓缓点头,“万众瞩目者行事,入万众眼,亦会影响万众之心。大夏现在需要的,恰是一个敢于反抗误国奸党的人。”
“凌天奇!”海生厉喝一声,“你们想造反不成?”
“造反?”凌天奇摇头,“怎么骂几声奸党贼官,便成了造反?”
海生面色越发阴沉,望向常乐。
“常乐,你是另有深意,还是……”他口唇不动,却有声传入常乐耳,他人不得闻。
常乐摇头:“只是不想继续在你们面前演戏罢了。做戏给厌恶之人看,真的很累。”
海生的目光渐渐冰冷,有杀机自其中透出。
“既然如此,便是缘分尽了。”他冷笑着。“没想到这几个宵小,竟然引出了这么惊人的秘密。常乐,你果然有手段,但却也愚蠢到了家!”
紫焰一时缭乱,如山似海般的威势,笼罩整个客栈。
客栈中,掌柜与伙计听闻双方对话,早吓得面无人色,此时威压至,一个个全身颤抖,双腿发软。
不能发声,亦不能逃。
院中无人可敌这般威压。
海生眼中杀机尽露:“常乐,你真以为凭一个才子之名,凭一个英雄之名,凭一个受万众瞩目的功劳,便可以无视相爷的权威?”
“不。”常乐摇头,“我凭的,只是一颗遵理守义之心而已。”
“那么你便死吧。”海生狠声说。
“你敢!”筝儿虽然被那威势所压制,全身颤抖,却还是勇敢地站了出来。
“常公子是国之栋梁,是英雄!你若杀他,天下百姓必不依你!”她厉声说。
海生笑了:“天下百姓是什么东西?不过是一群蝼蚁罢了。我会在乎?”
紫气一动,平地生波,筝儿立时被撞得飞了出去。
“视天下百姓悠悠之口如无物?好大口气!”
一声厉喝起,一个胖大的身影不知从何而来,如同凭空出现一般,一把接住筝儿,将她轻轻放下。
紫气入体,筝儿所受的伤,立时好了大半。
“小姑娘没事吧?”刘半月笑问。
筝儿一脸惊讶,急忙施礼:“多谢前辈相救。”
“前什么辈呀。”刘半月笑,“叫声胡子哥来听听?”
筝儿一脸惊讶,一时失语。
凌天奇望向刘半月,微微点头:“有劳了。”
“分内之事。”刘半月摆了摆手。
海生冷眼望向刘半月:“你便是常乐的守护者?”
“不才正是在下。”刘半月点头。
“怎么称呼?”海生问。
“你不配知道。”刘半月摇头。
“那就做个无名死鬼吧。”海生摇头。
突然间,一掠向前,抬手一拳击出。
重重紫焰化而为拳,一枚接一拳,连成一线,如同流星破空击地,向着刘半月而去。
“一出手便是杀招,相府管家好大威风。”刘半月冷笑。
抬手,双拳一撞,一对火焰拳甲出现。他挥拳向前,瞬间双拳连击百余下,将那一道道笔直火拳尽数击破。
海生在连拳掩护下快速接近,接连三拳,将刘半月击退数丈。
刘半月后足支地,终于停下,抹了把嘴角血丝,点了点头:“不愧是相府大管家,果然有些手段。”
抬手流光起,当空书写“铁拳”二字,另一手带起点点蓝芒,于空中绘画成拳。
海生目光一动:“武、书、画,三道合一?”
“此技名为流光画阵。”刘半月傲然说道,“不知你挡不挡得下。”
语毕,书就,画成,一指点向前方,流光为引,那字与画融合一体,化为一道巨大的铁拳,猛地向着海生轰去。
海生目光冰寒,如临大敌,突然一跃而起,双掌于胸前相合。
道道紫焰缭乱,集中于他双掌之间,在那铁拳轰来的刹那间,他双掌齐推,那无数紫焰便化为一团紫焰火球,狠狠撞在铁拳上。
如雷般的轰鸣声起,震得院中诸人站立不稳,年轻人中有数人直接摔倒在地,目瞪口呆地看着两大紫焰高手角力相争。
两股力量互相冲击,瞬息之间,再度轰然一响。
海生向后掠出十余丈,落地站稳。
嘴边,一缕鲜血慢慢地溢了出来。
刘半月一笑:“相府的大管家,也不过如此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