境至白焰,体如木石般坚韧,寻常拳脚根本伤不了身。
但不论至何境界,总是要呼吸。
白焰境强者一步后退,却终是晚了半步。
这半步,自然不是脚步的步。
一时屏息不及,终有一缕彩雾吸入胸腹中,便是一阵头晕脑胀,呼吸为之一滞。
便在此时,早有准备的小草隔着彩瘴一拳击来,冲拳气劲瞬间破开瘴气,击在白焰境强者胸膛。
不是他本领不济,实是这一切来得太过突然,他呼吸方一滞,那边拳已到,令他没有半点反应的时间。
如春雷般沉闷的一响中,白焰境强者踉跄后退。
虽不至于受了重伤,但终是胸前烦恶,一时无法提气攻杀。
他身边另一黄焰境部下,早已看得呆住。
一白三黄四位武者,面对两位黄焰境少年,本当以碾压之势闪电般取胜,怎么却打成这般模样?
两位黄焰境同僚重伤不起,连白焰境的大人此时也受了伤,而对方……
我们这边,却连碰都还没碰到他们一下!
如何敢信?
怎可思议?
白焰境强者心生怒意,再退数步,平稳了呼吸之后,当即屏息,猛地向前冲去。
白焰熊熊于空,人未至,焰先至,瞬间将彩瘴烧出一片大洞。
他一掠向前,向着退向更远处的两个少年冲去。
莫非手疾眼快,猛地再掷出三枚圆球,砸在地上,碎裂生出五彩烟瘴。
但那白焰境强者早有了准备,面带冷笑,屏息疾奔,以神火力量护住双眼,那五彩烟瘴便再发挥不了功效。
可就在这时,他突然感觉足下一阵刺疼,惊慌之中急忙停步。
白焰烧开彩瘴,低头下视,只见一道四寸长的竹刺已然刺穿了自己脚掌,鲜血淋漓,痛彻心扉。
突然间受伤,自然免不了闷哼出声,而莫非和小草等的便是这哼声。
通过声音,两人判断清楚了对方位置,莫非举起火毒铳连射十余弹,一气打光了铳中火毒弹,小草则凝拳聚势。
十余发火毒弹呼啸而来,白焰境强者顾不得脚下伤,屏息挥起白焰长刀,刀舞如圆月生辉,护住全身上下,将十余发火毒弹尽数斩灭烧光。
但这边他刀势方一停,那边小草已然一招冲拳打了过来,冲击气劲砰然而动,瞬间击来,他不及反应,又被当胸击中,踉跄后退。
这一次,嘴角终溢出一道血线。
是受了内伤。
盛怒之下,他不顾一切地狂吼作声,手中刀猛地挥起,刹那间带起一线刀芒笔直向前而去,破开重重迷瘴。
小草感应敏锐,先便拉住莫非一跃撞入旁边屋中,此时那一道刀芒一掠而过,一往无前,直将走廊尽头的墙壁斩破一道大缝,白焰之力燃烧中,一面墙壁转眼崩解。
“好家伙!”莫非从屋中探出头望向那边,一吐舌头。“还是武技厉害啊!早晚得缠着师父,也教我一招半势。”
“你忘了师父说过,你和小梅姐要到白焰境才可学习武技呢。”小草认真地解释。
莫非一笑:“记得。我只是随口一说而已。”
迷瘴那边,白焰境强者大步而来,一道道刀光不断在他身前地上闪现,将莫非抛下的十几枚竹荆棘全数斩碎。
神火气息,四下飞扬。
白焰境强者双眼通红,似已被气疯,望着两人藏身处,一声怒吼,便是一刀斩来。
但不及他的刀芒发挥威力,一道无形的剑意已然悄悄刺来,将他这一刀之势完全湮灭。不仅如此,那剑意一路向前,直侵入他手中长刀,那白焰长刀便以极快的速度消散于他手中。
白焰境强者惊恐后退,但却终快不过那一道剑意。
绝者,天地皆灭。
断者,无处可逃。
绝断生机,绝断前路。
这便是绝断剑意。
瞬间,他记起了江湖上流传的传说,记起了那只属于武神的一剑。然后,他心生惊骇:怎么,蒋武神竟然来了!?
来不及思考了。
因为那剑意已然侵入了身体。
再无可逃,再无可避。
他绝望地停下了脚步,脚踩在两枚竹荆棘上,被刺得鲜血淋漓。他仿如不觉,只是望向前方。
前方廊中,有一个高大的白衣少年,面色铁青,手持着一柄青焰匕首。那匕首锋长三尺,尽由青光组成。
其上,隐约有剑意残留,气息令人绝望。
“你是……”白焰境强者怔怔看着蒋里,张口想问。
但终没有问出口。
两字之后,身体便尽数湮灭,化成了天地间无数的尘屑飞灰,转眼无踪。
他身后,那黄焰境武者已经吓得面无人色,望着前方远处那三尺光刃,竟然如疯了般转身便跑,啊啊大叫着,却不知喊的是什么。
蒋里皱眉,想再出一剑,但一口鲜血终喷了出来。
他与青焰境强者对了一剑,表面拼成平手,但实际上早受内伤。如今为救两位同伴,逞强再出一剑,伤势再度加重,如何还有力再出手?
他半跪于地,望着那人身影,有些遗憾。
此时,莫非箭步掠出房间,手中火毒铳已再装一弹,端起直射那人后背。
那人只顾着逃,哪里有余力留意背后,立时被击中,踉跄几步后呼吸受阻,摔扑地上。
蒋里望着莫非的背影,露出欣慰的笑容。
曾几何时,但有战事便注定指望不上的伙伴,如今已然成长为可靠的战友了。
你这胖子,几件火器的威力,还真是出乎意料之外的强啊!
另一房间中,常乐护住洪子惜,眼见着房中青光闪动,三位高手打得难解难分,观看之际,一时出神。
他盯住三人的一举一动,于激战之中,分析武技利弊,一时不能看懂的便强记在心中,等着之后慢慢消化。
他知道,这对自己的武道来说,是一次进步的大机缘,所以一眼也不能落下,要将三人战法尽数看清、记下。
徐玄很强,一柄青焰剑使得如游龙似灵蛇,但奈何自己以一敌二,而那二人,亦不是庸手。
李岳亭之剑如大江大河,连绵不断;穆将军之剑如疾风,往来迅疾。
而最令徐玄感到无奈的,是穆将军手上的火器。
那剑自带风雷之力,每一出剑,便如同是一位青焰境强者助穆将军发力,单是他一人,徐玄便难是对手,何况还有李岳亭在旁?
徐玄红了眼,却终以一敌二,未至落到下风。
常乐无法理解。
于是,他凝目细看。
再细看。
隐约之间,他似乎看到了徐玄身上青焰燃烧之势,愈加疯狂。
不由一怔。
这已然不是爆燃神火,而是在爆燃生命。
以余生之力化火,燃烧自己,亦要烧光天下。
一人拼命,便可力敌一双强敌。
因为李岳亭和穆将军稳操胜券,没必要与他拼命,所以两人只是与他耗着,耗到他油尽灯枯之时,轻易一剑,便可将此人性命斩落于地。
那么徐玄为何如此?
只为死得英勇?
突然间常乐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忍不住大叫一声:“两位全力杀他!他必有后援!”
刹那间,李岳亭和穆将军目光一寒。
不错,若非为了拖延时间到后援至,徐玄何必如此拼命?依他的实力,想在二人面前得胜自然全无可能,但拼着受伤而逃,却不算难。
他不逃,他拼命。
惟一的解释,便是在等。
“李先生退后,我来杀他!”穆将军厉喝一声,手中长剑上青光闪烁,隐约如燎原大火。
“一起杀。”李岳亭沉声说。
青焰境强者燃烧生命一搏,任谁也不敢小视。便算二人与其同境,亦要防备被其临死全力一搏重伤。
徐玄目视二人,突然笑了。
一道身影飘摇而来,落至那破败不堪的客栈三楼。
一身锦缎,反射火光,显得如此华美。
来者,大袖一挥,凝立当场,目光扫过诸人,冷冷一笑。
“李岳亭,相爷早料到你会出手,只是不知军方会是谁来受死。”那人缓缓说道,“原来是你穆义。”
穆将军握紧长剑,眉头深锁。
来者四十余岁,说话不疾不徐,气势稳如山峰,立于破楼之上,于灰烬飞烟与火光中傲然看着诸人,目光最后停在常乐的身上。
“有趣。”男子打量常乐,许久后点了点头。“虽只黄焰境,但一身火力强悍至斯,真是难得。”
徐玄咬牙:“王大人,还和他们啰嗦什么?杀了便是!”
“好呀。”男子点头一笑,“杀他们,倒也不费什么力气,只是好不容易得这样的机会,不借他们的手铲除了看不顺眼的人,总归有些可惜。”
他看着徐玄,微微一笑:“徐玄,我看你不顺眼久矣,你别说没有察觉。”
徐玄面色数变,咬牙切齿:“难怪你来得这么晚!”
穆将军与李岳亭如临大敌,不再盯着徐玄,目光却均在来者身上。
“王安城。”穆将军冷哼一声,“不想奸相竟然连你这样的高手也派了出来,准备得倒真是周全!”
“相爷神算,早知军中必有人与李岳亭响应。”男子笑道,“只是怕你们不敢出手,因此才让我在暗中行事。”
“强敌面前,还要自相残杀,相党一众,不愧被百官戏称为群兽。”李岳亭冷笑。
“审时度势,知借力以达自己的目的,如此,费最小的力气,得最大收益,这是智者所为。”王安城说。“******之区别,无非在智而已。你们不懂,才是兽类。”
“一派胡言。”穆将军厉喝一声,手中剑直指王安城。
一剑青光,如匹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