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信剑星派,信妙手庄园。”有人高声说。
于易之望向那人,示以友好笑容。
这笑容,也正是那人所期盼得到的。
“堂堂四大派之一,剑道之首,谁能不信?”有人接口说。
“不错。在这种地方,更应该相信妙手庄园的本事。”
“开门是一回事,在这神秘之境中能不迷失又是另一回事。那少年,我们承认你有才学,但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我们却要听于公子的。”
“我们也劝你一句,莫要因一时得意便自高自大,迷失自我。否则自误误人,实是罪过。”
一些人七嘴八舌,你一句我一句,开始抨击常乐,同时,抬高于易之与贺卫。
许多人并不开口,只是沉默,其中包括最先进入此地,并向常乐道歉道谢的少年。
此时少年面带愧色,低头不语。
若对方只是两位普通权贵子弟,两位寻常世家传人,他觉得自己一定能喊出反对之声。奈何,对方一是剑星派子弟,一是妙手庄园传人。
他不过是小门小户小家族出身,对他来说,这两处地方便如巍峨皇城一般,高不可攀,他又如何敢出言得罪?
许多人,却与他是一样心思。
虽知不妥,终不敢言。
同时,又隐约觉得,似乎真的应当跟着贺卫而行。因为对方毕竟是大夏最精于机关阵法的贺灵公之嫡孙,手中又有那有名的火器符阵灵盘。
莫非看着这些人的嘴脸,满心气愤,梅欣儿也是皱眉凝目,心有怒火。
“走吧。”常乐不以为意,转身而去。
“这些不知好歹的东西!”莫非愤愤而语,“总有他们后悔的时候!”
“应该做的事,我已经做了,问心无愧就好。”常乐笑笑说。
行走之间,忍不住随口唱道:“问天问地问心无愧,只要做得对,不管有没有人陪……”
“这是什么歌?”蒋里忍不住问。
“应景随口唱几句而已。”常乐说。
“很好听啊。”小草说。
“不会是你临时创作的吧?”梅欣儿问。
常乐有点尴尬——又要剽窃他人的智慧结晶了。
“只这几句吗?”莫非追问,“教教我呗?”
“也好。”常乐点头,“旅途寂寞,咱们就一起唱歌吧。来,跟着我唱……”
吃一点亏已无所谓,受一点苦也无所谓。
只要做得对,就是最大的安慰。
歌声回荡于天地间,虽未曾引得天地神火激昂而动,但隐约听到的远方诸人中,却有不少人怔怔回首,望向与大队伍分道扬镳的少年们,一时,心生怅然之感。
究竟跟随大队是对,还是相信那五人是对?
思索中,五位少年却已经走得远了。
火丝盘旋而动,一路向远而去。
五位少年却未顺大势而行,走向看似远离火丝之路的远方。
远方有大山,巍峨耸立,高处隐入混沌之中,不见顶峰之景。
在更远处,有一片光明,自山后某地升腾而起,映亮了那一方天空。那里,便是离此地最近的焰光之所在。
要到那里,不必翻过整座山,只需要在半山腰处绕行至山后。但仅是如此,便已累得五少年一身大汗。
山道是坎坷险途,不时有滚石如雨,不时有泥泞崎岖。好在常乐凝目盯住四方,不论是岩石滚落,还是泥石滑坡,他都能先一步带着大家躲到安全之地,避开危险。
饶是如此,几人也是弄了一身泥污,一个个小脸上乱七八糟,极是精彩。
等绕过这一座山,几人互视,不由大笑起来。
“吃一点亏已无所谓,受一点苦也无所谓……”莫非嘿嘿笑着,唱起新学会的歌。
大家都在笑,跟着他一起唱。
绕山而下,要穿过一片竹林。
远看竹林静谧安详,近观竹林,却给人一种危险感。
到近处,少年们立时感应到此处锐气如刀似剑,令人皮肤隐隐生出痛感。
“大家小心。”常乐仔细观察后叮嘱诸人,“这竹林绝不一般,竹中尽是火力,因此竹叶锋利如刀剑,被刮上,一定会受伤。”
“得挑一条好路走啊。”莫非担忧地说。
“确实。”梅欣儿上下打量莫非,摇头叹气:“我们倒没什么,可你这身材……怕是真得挑一条能跑马的路来走。”
“你啥意思?”莫非气得翻白眼。
“是在说你胖吧?”小草天真地解释。
大家都被逗笑了,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莫非咧了半天嘴。
敢跟小梅斗,敢跟小蒋争,独不敢跟小嫂子扯淡。
不是碍着大哥的面子,实是小嫂子人纯真可爱,天真稚气,宛如一个让人不忍伤及的孩子。
他哪里舍得数落?
哪里好意思顶撞?
大家见他这副模样,笑得更开心了。
“别只顾说笑。”常乐一边笑一边指着前方,“我给大家开路,大家跟好。”
“还是我来吧。”蒋里长袖一抖,青焰匕首落入手中,抢步来到前方。“若遇上实在避不过的竹枝,我便将它斩落。”
“辛苦小蒋了!”几人一起拱手。
然后又笑成一团。
入了竹林,大家却再笑不出来了。
这些竹子,个个内含强大火力,竹杆坚固无比,仿佛铁棒一般,竹叶则锋利得吓人。别说碰,就算从旁边经过,都只觉得锐气切割皮肤,隐隐作痛。
莫非走得胆战心惊,又小心翼翼,但再小心,还是不免偶尔刮擦,每碰一下,衣服便自然裂开一条,走运时只是衣衫破损,倒霉时,皮肤便被划开一道口子。
不仅是他,别人亦是如此。
虽然蒋里在前不时挥动青焰匕首开道,但那竹枝结实,蒋里每次都要用上全力,时间久了意志与体力都有些疲惫,自己也不免刮到许多竹叶,一身伤痕。
几里竹林,众人却走了好久,好不容易出林后,互相打量,只见每人都是衣衫破损,一身伤痕。
男生还好说,两个女生不由红了脸,全力用手遮挡胸前背后的破损处。
常乐将自己外袍脱了下来裹住小草,蒋里则将长衫给了梅欣儿。
虽然两人衣衫也净是破损处,但好歹加了一这层保护,两位姑娘便不会露了衣下春光。
梅欣儿望着莫非,忍不住说:“应该让莫非把外衫脱了——他一人的外衫,足够给咱们两人各改出一套衣裙了。”
小草不由咯咯笑了起来。
莫非却一本正经地说:“姑娘家家,张口闭口让小伙子脱衣服,成何体统?”
梅欣儿呸了他一声,裹紧了身上衣,望向小草身上常乐的外袍,隐约有些眼红。
满脸泥污,一身伤痕,少年个个狼狈不堪。
但好在,是离那焰光已然不远了。
再向前行,听到流水声声,两个姑娘立刻开心起来。走不多远,看到路边果然有一处小河,河宽三五丈,水不深,很是清澈。
“洗洗吧。”梅欣儿说。
“洗洗吧。”小草跟着说。
“你们去转弯处,我们在这里。”常乐一指前方一片林子。
那河绕林而过,林子正是遮挡。
两个姑娘欢天喜地地跑了去,常乐不放心叮嘱:“若有事,大声叫!”
梅欣儿回身做了个鬼脸。
三个少年在河边蹲下,先洗了手脸,再脱下衣裤,洗去了其上泥污。
莫非跑到旁边林中,折下不少枯枝过来,又取出引火筒,点燃篝火,烘烤衣物。
他伸手向蒋里要衣物,蒋里却摇头。
“不用。年轻人自有火力。”蒋里笑着将湿衣穿在身上,深吸一气后,全身一时焰光升腾,橙色的光焰形成滚滚热力,衣服上立时水气蒸腾。
“像不是蒸馒头?”莫非问常乐。
“像,可惜他不够白,也不够胖。”常乐打量着莫非说,“若是你这么干,就是活脱脱的蒸白面大馒头了。”
“你说她们两个怎么弄干衣服?”莫非指向林子。
“瞎想什么?”蒋里踢了他一脚,“心思不太纯洁。”
莫非揉着屁股嘿嘿地笑:“我是琢磨着,她们若这么做,那才真是蒸白面馒头……”
这回常乐也忍不住踢了他一脚,大骂其心思污如泥潭。
这时,蒋里却忍不住点头:“一蒸,就是四个馒头啊!”
常乐气得也给了他一脚:“都不是好鸟!”
“好鸟在这……”莫非嘿嘿笑着,伸手想指某处,不及指到,已又被常乐踢了一脚。
嘻嘻哈哈中,慢慢烘干了衣服,重新穿好。不久后,两个姑娘也赶了回来,一个个白白净净,只是衣衫破损的样子,依然狼狈。
莫非打量两人,开口问:“衣物怎么烘干的?”
“要你管?”梅欣儿瞪他。
“穿在身上,运起神火之力,很快就干了。”小草一本正经地解释。
“果然是蒸馒头……”莫非嘿嘿地笑。
“什么意思呀?”小草不解地问。
三个少年一起大笑起来,小草一脸茫然。
梅欣儿想了想,不由面色一红,狠狠瞪了三人一眼。
心说要不是乐哥也跟着不正经,我必给你们两个一人一拳才算。
“什么意思呀?”小草问梅欣儿。
“他们抽风呗!”梅欣儿恨恨地说。
小草更加不解了。
怎么好端端的就抽风了呢?
焰光舞于远处,天光明亮。
少年们嬉闹向前,如晨时朝阳,光芒万丈。
天地间没有任何阴霾,能遮住这灿烂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