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可能?”沙原一脸惊讶,“一定是看漏了。”
“嗯。”常乐往好的方面想,点了点头后,跟着沙原一起找。
但在榜上找了几遍,依然不见自己的名字。
方才几个凑在他身边的考生都找到了各自的名字,此时也帮着常乐找了起来,但众人合力,却一样是一无所获。
“这不对呀!”考生们一脸疑惑。
一旁许山看到自己的名字排在榜首几位之中,自然满心得意。此时见常乐名落榜外,恍然大悟,望向林腾,满面笑容。
他只以为是林腾帮自己做了什么手脚。
林腾还以一笑,暗想:我倒没帮什么忙,只是这小子是个奇葩罢了。
“几位先生。”沙原向前而来,拱手一礼。
“你有疑问?”林腾早看到他和常乐一起,知道他要问什么,便先开口,面容严肃。
“先生。”沙原手指常乐,“考生常乐,方才在武试之时技惊四座,有目共睹,却竟然落榜,而败于常乐之手的王雷却赫然在榜,学生实是不解,所以请先生指点。”
说话滴水不漏,林腾本打算找他一个言语不敬师长的错责骂几句,此时却无从下口。
也只得冷冷一笑:“技惊四座?这话说得夸张了吧。”
“还请先生指点。”沙原再施一礼。
林腾道:“文试考的是你们的才学,武试考的是什么?比武打架?自然不是。所谓武试,只是以互相比斗为引,考的其实是诸人对神火力量的掌握程度。所以胜负不重要。”
一众考生望向林腾,纷纷点头。
沙原自然也知道这道理,只是觉得常乐如此厉害,对神火的掌握自然不在话下。
林腾望向一位考官:“我并不是常乐的武试考官,还是请他的考官张先生来为大家说明吧。”
那张先生缓步向前,沉声说:“论起武功底子,常乐确实更胜王雷一筹,但论起对神火力量的掌握……”
他摇了摇头:“可惜,我并没从常乐身上感应到半点神火力量。”
“什么?”一众考生相顾愕然。
“这怎么可能?”有考生直接叫了起来,“他那么厉害……”
“不错。”张先生点头,“常乐的力量、速度与反应都属上乘,但可惜,这只不过是他的体格异于常人罢了。换个说法,就是天生敏锐神力过人,却与神火力量无关。”
一众考生顿时都傻了眼。
沙原怔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常乐也没想到竟然是这种结果。
不可能啊!我体内神火宫一座连一座的……
就算这只是某种错觉,可我右掌中的神火宫可不是假的啊!
“可惜。”林腾缓缓摇头,望向常乐:“年轻人,回去再好好修炼,等真正生成神火宫,再来考入楼试吧。”
“我早有神火宫了啊!”常乐忍不住举起右掌,“就在右掌之中!”
林腾呵呵一笑:“倒不似假冒——假冒者,总不至于说自己的神火宫只是座‘下宫’吧?”
一众先生中,不少人忍不住摇头笑了起来。
御火者的神火宫位置各有不同,而这位置却异常关键。
位置不同,神火宫的力量便不同,因此神火宫等级被分为三重——上三宫、中宫与下宫。
上三宫者,各有其名:神火宫位于脑,则称“灵念宫”,拥有者智慧过人,吸纳的神火能直接归于宫中化为生命之精华,此类人平均寿命便可轻易达到一百二十岁,若走仕途,多可成国之权臣。
神火宫位于心,则称“慧心宫”,拥有者有大将之风,比其他御火者更加擅长使用种种火器,而且可将种种火器合并使用,如大将坐于中军指挥千军万马,决胜千里,多可成国之将帅。
神火宫位于丹田,则称“神武宫”,拥有者武力大壮,体格异于常人,能轻易学会种种武技或火术,多可成一代武学宗师。
可以说,拥有上三宫者,必能成人上人。
而神火宫位于躯干各大脏腑或头部眼耳口鼻之中者,则属中宫。中宫不分位置异同,相比于拥有上三宫者,各方面都要弱上许多,多可成上三宫大人物的辅助、附庸,地位在众生之中,亦可称中等偏上,为世之精英良才。
绝大多数御火者,都在此列。
而若神火宫位于手足四肢,则属下宫,各方面能力在御火者中都属最低,混得自然能比弱民好,但在御火者中,却只能属于末流,难成大才。
此类人与拥有上三宫者一样,都是少数。
不过,不论先天如何,只要肯努力,也还有机会可以“移宫”。
所谓“移宫”,便是改换神火宫位置,由下而中,由中而上。
只是极为艰难,怕要比别人多付出几倍甚至几百倍的努力方可。
史上成功移宫者的数量,寥寥无几。因此对许多人而言,天生神火宫属于何级,那一生便是何级了。
此时常乐情急下举起手来,却正给林腾嘲笑的理由。林腾这一笑,不光先生们笑,许多考生也跟着笑了起来。
许山笑得最起劲,边笑边道:“我看,他是怕说自己的神火宫位列中宫,别人会不信吧?”
常乐的考官张先生却不笑,望着常乐,缓步向前。
“将手给我。”张先生伸出手来,神情极是严肃认真。
林腾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紧张,但旋即暗笑:怎么可能出错?老张也只是为人谨慎罢了。
常乐将右手放到考官手中。
经历方才一役后,体内的神火力量已经再不像从前一般不可控制,此时,他心念一动,右掌中的神火宫便立时在迷雾中散发当明,生出力量。
他只感觉自己的右掌已经热了起来,如同火烧。
但张先生握着他的手,却似乎全无感觉,一时皱眉不语。
他感应半晌,却始终无法感应到常乐手掌之中有神火力量。
常乐手中的温度,竟然只有常乐自己可知,其他人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发现。
许久之后,考官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松开了常乐的手掌。
“年轻人。”他语气和缓,似是怕打击到常乐。“回去后重找个先生,再好好修炼修炼吧。也许……是你的私塾先生本领不济,将你的天生神力误当成了神火力量。不要灰心,你身体底子好,这是上天赐福,相信只要肯努力,万事皆有可能。”
常乐怔怔地看着考官,不知再说什么好。
不对,我还有办法!
他突然想起了“野烧”那次,自己将神火力量引到体外点燃芦苇的一幕。
我若能重现那一幕,看你们还有何话说!
他当即集中意念于右掌之中。
立时间,右掌生出高热,但那一点热量却再不似那次一样,会依他的意志而移动,只是存于掌中,除他自己之外,无人能够感知。
这是怎么了?
常乐不由傻了眼。
张先生只以为他受了打击,拍了拍他的肩膀,又安慰一句,转身而去。
林腾一脸得意,挥了挥手:“好了,落榜的继续努力,明年入楼试中还有机会;入榜的回去准备,五天后,便可来楼中正式分班入学。散了吧。”
诸考生不论上榜还是落榜,都急忙恭敬向着先生们施礼,转身散去。
却都情不自禁地望向常乐,议论纷纷。
有人摇头表示可惜,有人则捂着嘴偷笑,有人直接满脸轻蔑,与同伴一起冷嘲热讽。
常乐举着右掌,茫然离开,沙原疾步追上,也不知应该怎么安慰他。
两人一起出了狮炎楼大院,来到街上,沙原想了半天后说:“我听说……我听说有些人神火宫初成时,控制不好神火之力,所以时灵时不灵的。你兴许是这种情况?”
常乐放下手掌,笑了起来。
“没事,没事。”他笑着说。“是金子总会发光的,大不了回去苦练,明年再考。”
他这么豁达,倒让沙原不能适应,一时呆住,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其实常乐是苦乐自知。
苦当然不用说——自己明明有神火宫,明明是使用神火力量战胜了对手,可考官偏偏就是感应不到,这能不苦?
苦是真苦。
乐,却也是真乐。
因为常乐此时发现,自与王雷一战时,再度出现全身都是神火宫的幻象之后,自己那不受控制的神火力量,却突然完全受自己控制了。
先前,神火力量是时灵时不灵,啥时候灵啥时候不灵,全不由自己。
但现在,自己只要心念一动,右掌中那隐于迷雾里的神火宫,立刻便能亮起灯火,散发力量,那一股热流随他心意而动,想流到身体哪处,便能流到哪处。
像先前痛打王雷时的那种力量,现在他可以随心所欲,想用就用。
这能不乐?
乐,也是真乐。
他本就是看得开的人,想到自己已经完全掌握了神火力量,一下子就成了真正的高手,哪里还会只顾着愁苦?
管他考没考上,反正现在咱也成大侠了。再遇上先前那样的山贼,一个打一群全没问题啊!
他嘿嘿笑着,看得沙原直咧嘴,忍不住怀疑他是因为受了太大打击,脑子出了问题。
此时,狮炎楼中,有先生正在整理考生的文试试卷。
“赵兄,你判的怎么少了一份?”那先生整理之后,不由皱眉。
“被我扔了。”被问的先生一提起这个就一肚子气,拍着桌子说:“这也太不把入楼试当回事了吧?那字写得如同蚯蚓爬,我也就忍了,可你看那纸上满是墨手印,半张纸上乱七八糟的墨迹,这算什么东西!?这样的试卷,我可没心情看,直接扔了!”
整理试卷的先生哈哈大笑:“真是年年有奇葩,今天特别多。武试时候那个常乐就够可以的了,没想到文试……”
“就是那个常乐!”判卷先生拍着桌子说,“依我看,这小子就是故事来捣乱的!”
整理试卷的先生直咧嘴。
走廊中,一位长衫老者经过,听到两人对话,一时好奇。
那人六十多岁年纪,消瘦却矍铄,一头白发并不束起,直接披于身后,一副洒脱不羁的气度。
此时有杂役过来,收拾屋里的废纸筐,提了出去。
那老者略一犹豫,跟了上去,拦下杂役,从那废纸筐中取出常乐的试卷,冲杂役一笑:“莫对他人说。”
杂役应了一声,径自退下。
“常乐?有趣。倒要看看什么样的试卷,能把老赵气成那样。”
老者笑着将常乐的试卷展开,一看便不由大笑起来:“果然是奇葩!”
但接着细看,却慢慢瞪大了眼睛。
“好文章,好文章!”他看得点头大赞,眼放精光。
“这等文采……”他正要继续夸,却突然想到什么,长叹一声:“可惜,却不是御火者啊!”
叹息之中,他小心地将试卷叠好,收入怀中,满眼珍惜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