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躲过他的追杀再说吧。”胡子叔说。
“就在林里躲着?”常乐问。
“当然不成。”胡子叔摇头。“我们应该一路向北走,向端江府去。”
“那要走多长时间啊?”常乐有点担心。
端江府乘马车个把时辰就能到,好像不远,但如果徒步前去,还真不知得走多长时间。
“那你有啥好主意?”胡子叔问他。
常乐想了半天,确实也没有好主意。
按说往回走是最好的选择——到了这个时候,蒋里他们一定已经找到了师父,而师父一定也在找自己。
师父虽然只是白焰境,但却是杀过蓝焰境书道大家的人物啊!
虽然康玉伟的武道修为肯定在苏离之下,但师父也不大可能只身前来救自己,至少得找上霍锋等官家人吧?弄不好再把地安楼的师长请来,一定能击杀苏离。
但这些,苏离会想不到?
这些妖族动手之前,甚至想到了自己背后可能会有守护者,所以才先将胡子叔引出来,保证万无一失时苏离才出手。
所以苏离一定也能想到自己师父会带人来营救,也应该能想到自己可能转头往回走。
因此,一路搜索过来,必定加倍小心,绝不肯任自己从他眼皮子底下再逃回永安县,跟师父他们汇合。
“也只有如此了。”常乐叹了口气。
只好一路向北,往端江府走,期望师父能早点追上来,除掉苏离这个大魔头吧。
两人一个重伤,一个不断控制力量隔绝气息,都疲惫得很,聊着聊着,常乐便打起盹来。
他跑了一夜,早累得支撑不住,不自觉地便睡着,突然间惊醒后,发现胡子叔正强打精神监视着周围,心里不由一阵惭愧。
“胡子叔,你先睡会儿吧。”他说。
“不用。”胡子叔一笑,“我这般境界,几天几夜不吃不睡都没有事,撑得住。”
“胡子叔,你叫什么名字?”常乐沉默片刻后问。
“刘半月。”胡子叔说。
常乐一笑,心说:这名字要是倒过来,就符合胡子叔的体型特点了。
“您是官家人吗?”常乐问。
“不是。”刘半月摇头,“我最受不了官家的那些限制。我这人,天生受自由,喜欢无拘无束。”
“那您是干什么的?”常乐问。
“游侠啊。”刘半月不无自豪地说。“行走天下,以四海为家,天地为屋,过瘾不过瘾?”
“那您指着什么生活呢?”常乐好奇地问。
每次看武侠小说里那些游侠时,他就总忍不住生出这样的疑问——你们就不用工作?那一天到晚的花销都是哪来的?
“生活?”刘半月一怔,随即想通,哈哈大笑:“这还不简直?哪地方有山贼强盗什么的,我便去他们的山寨里大杀一通,自然手头就宽松了。”
常乐点头:“这倒也是一种营生。不过不能保证随时都能找到这样的贼窝吧?”
“天下乱着呢。”刘半月一笑,只说了这一句,却不想就此展开了说。
但只这一句,便足以说明一切。
朝廷无力,各地贫弱,盗贼四起,百姓流离失所……
一句“天下乱着呢”,道尽了普通人多少艰辛?
常乐不由想起了师父的抱负。
师父心心念念的,不就是有盖世英雄能振兴大夏?
何为振兴大夏?是让皇室更稳固?是让军马更强壮?是让大夏威仪四海无双?谁也打不过大夏?
不是。
是让百姓安康,人民富足,让千家万户的普通人都能过上好日子,让天下不再盗贼四起,让世人远行时不用担心死在半路。
让自己刚到雅风之时遇上的惨事,不再发生。
看到常乐沉默,刘半月却来了兴趣,问:“你在想什么?”
“想何时能天下无贼。”常乐随口说。
刘半月盯着常乐看了半晌,缓缓点头:“是啊,若真有一日天下无贼,那才真叫太平盛世,远胜夏国威仪远播四海八方。但那能办到吗?”
“完全无贼是没可能的。”常乐说,“我的意思是,不再有那样胆敢光天化日下杀人越货,啸聚山林无法无天的山贼强盗。”
“那倒能做到。”刘半月点头,“许多大国早便如此。而且正因为他们灭掉了这样的贼,国才更加强盛——国中人民敢远行经商,不必担心安全,货运兴旺,城市便更容易繁荣起来。反观我大夏,也就是永安县这样偏远的北方小城,周围没有山贼吧。别处——大夏东西贵,许多时候却就贵在运输费用和被抢的消耗上啊!”
“谁说永安县没有山贼?”常乐摇头,“也曾有过,只是……最后却也算是被除掉了吧。”
“你遇上过?”刘半月问。
“岂止遇上。”常乐一笑,“还曾下手杀过,也差点被他们害过。”
“聊聊。”刘半月来了兴趣。
“我给您先找点吃的东西再说吧。”常乐起身,望向不远处。
树丛里,有几只野鸡正在觅食。
刘半月扫了一眼,也不说话,抬手一弹指,立刻有一道白焰流光飞掠过去,直接将一只山鸡脑袋打碎,其余山鸡惊恐四散,转眼不见踪影。
“这招厉害!”常乐心想:这简直就是便携的猎枪啊,将来一定得学一学一本事。
又想起了在寰国的遭遇,当时那三水城卫将谢央,便也会这么一手,真是打得几个少年狼狈不堪。
刘半月呵呵一笑:“你若想学,我教你。”
真是心灵相通啊!
常乐一边感慨着,一边过去将山鸡拾了回来,正想去拾柴枝生火,刘半月已经将山鸡接了过来,手中白焰涌动,层层罩在山鸡身上,不久便将山鸡一身毛烧了个干净。
他指尖白焰凝聚成尖锋,轻易划开山鸡肚腹,将内脏清空收拾干净后,双手捧着,以白焰烧烤山鸡,不多时,便将山鸡烤得香气四溢。
常乐看得羡慕,却突然一惊:“糟了!这么香,那狐狸不会闻到吧?”
“放心。”刘半月一笑,“我早用神火之力将香气阻隔在这树丛中。只要咱们快些吃光它,用不了一刻钟,这香气就全沉入地下,他不会发现的。”
“那还等啥?”常乐望着鸡流出口水。
刘半月哈哈大笑,将鸡撕开,两人一起吃了。
两人都是又累又饿,一只鸡完全不在话下,转眼就被两人吃了个干净。
常乐边吃边聊,将能说的故事都说了一遍。
等说到那两个捕快竟然外放到下边镇里当了捕头,刘半月冷哼一声:“回去后定要查个清楚,看这两个狗官是去了哪里。”
“胡子叔,你要干啥?”常乐问。
“自然是把他们杀了。”刘半月轻描淡写地说,“留着这等连贼也不如的狗官祸害百姓吗?”
这话说得侠气又悍气,不由令常乐大感佩服。
一只鸡吃完,刘半月挖开地面,将鸡骨埋入其中,又慢慢将香气以神火力量压入地下,常乐果然只能闻到泥土清香,再不闻鸡之香气。
“走吧。”刘半月指了指北方。
两人继续上路,一路上全靠常乐帮着收敛气息,倒也平安无事。
刘半月见常乐不主动求自己,便先开口说:“你想不想学那招?”
“想!”常乐急忙点头。
“那仔细听好这武技的心法,记住了、领会了,我再教你具体运用之法。”刘半月说。
常乐连连点头,用心记忆。
刘半月张嘴背诵起来,一句句口诀背得如同念经,若不是常乐拼命集中精神,只怕早被他念得原地睡着。
两人一个传授,一个记忆,小半个时辰后常乐才将这心法全数记下,开始理解领会其中的奥妙。
“这招原也不算什么。”刘半月说,“只要你进入黄焰境,领悟了将神火武器化的方法后,自然而然便能使出类似的功夫。其实说白了,这就是将神火力量化为最简单的武器——石头子,弹飞出去当暗器打人而已。说起来这武技最大的用处,却就是在这林子里打猎,别的用处没多少,荒山野岭之中对付野兽最管用。”
常乐咧嘴,心说:搞了半天却是黄焰境才能用的武技,我现在心急着学,怕也没有什么效果吧。
想是想,做是做,反正一路向前无事可做,倒正可琢磨这心法打发时间。
刘半月见他思考得认真,不由一笑:“真是个好苗子。我学这本事时,可是心烦得很,最讨厌的就是背这心法。背是硬背下了,可却不曾理解。”
“那您是怎么练会的?”常乐纳闷。
“我是用野路子练的。”刘半月说,“至于这心法怎么用,我是半点不明白。”
常乐瞪圆了眼睛:“您这不扯淡吗?没用您教我干啥?让我辛苦地背诵领会干啥?”
刘半月哈哈大笑:“当年我吃过这苦,总也要让别人也跟着吃吃吧?不然你这么轻易就学去了我辛苦自悟得来的本事,我如何能甘心?”
常乐气哼哼地说:“我不管!您要教就教我真本事,不带拿这些公式骗人的!”
“公式?”刘半月一怔,听不懂常乐的话。
“反正这些王八念经的东西,如果非会不可自然没啥说的,如果可会可不会,您还是少浪费咱们的时间吧。”常乐说。
“王八念经?”刘半月闻言大笑,连连点头:“这比喻恰当!对对对,就是王八念经!”
笑了半天后点头:“小子,就冲这句话,我现在就教你干货!”
说着一勾手,路边的小石子便被神火力量卷动飞起,落在他掌中。他递给常乐:“来,先从弹石子开始。”
常乐点头接过,依着刘半月的指点练了起来。
初时,他只能将石子弹出不远,又没杀伤力,但练了两刻钟后,便弹得有模有样,越来越远。
但这样练下去,未免枯燥,不见进步,更是让人难耐。他一时心急,指间用上了神火力量,猛地一弹,那石子嗖地一声飞出了数丈远,打在一棵大树上,呯地一响,在树上砸出个小坑来。
常乐一阵欣喜。
刘半月却皱眉,照他后脑勺拍了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