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只怕不成。”刘思友摇头,“等……等下午散学之时,那时你再来,我带你见他。”
“我一定要好好感谢恩公。”刘思仪低声说。
将篮里的饭菜交给哥哥,刘思仪便挎着小篮而去。
一路上,脚步轻快,说不出的开心,道不尽的快乐。
本以为此生将终,下场无非是凄惨死去,却不想刹那间命运变换,飞来的横祸又横着飞离,怎么能不欣喜?
怎么能不感谢那救命恩人?
她开心地哼起了小调,一路向家中走去。
却不知,暗中却有一双眼睛盯住了她。
那眼中,满是邪光与怒火。
有马车缓缓而动,跟着她的脚步一路向前而去。
于某处僻静之地,马车突然加速奔行,转眼远去。
地上,有一只小篮倾倒,缓缓滚动。
下午时散了学,常乐等人下了楼,走在院中,刘思友追了上来,拱手道:“恩公慢走。”
“可别这么称呼。”常乐笑,“叫我常师弟便好。”
“也好。”刘思友急忙点头。
“还有什么事?”常乐问。“可是苏康又找你麻烦了?”
“没有。”刘思友急忙摇头,“是舍妹,想见恩……见常师弟一面。”
“见我干啥。”常乐摇头。
“你救了我们一家,她总要表示感谢啊。”刘思友说。
“不用不用。”常乐摆手。
刘思友大急:“我已经答应了她的,你若不见她,我岂不成了食言者?常师弟,就耽误你一会儿工夫,和她见一面吧。”
“见见吧。”小草见刘思友那模样,忍不住低声说。
“好,听你的。”常乐笑着点头。
一众人来到门前,站在门房边静等。可直到几乎所有学生都已经离开了学楼,也不见刘思仪来。刘思友皱眉四望,极是担心。
“怎么还不来?我们明明已经商定了的事……”他低声说着。
“许是家中有什么事耽搁了吧。”常乐说。
此时沙原走了过来,见几人在门前不走,便过来问,知道详情后说:“不然咱们一起到刘师兄家里看看?”
“对对对!”刘思友急忙点头,“正好也让我爹娘见见常师弟……”
正说着,却见一对中年夫妇自远而来,刘思友看到不由一怔:“怎么小仪没来,我爹娘却来了?”
说着,急忙迎了上去。
中年夫妇面带忧色,不等刘思友说话,男子便问:“友儿,小仪中午来过了?”
“来过了。”刘思友急忙点头,中年女子抢着问:“那她给你送饭后,说了要去哪里吗?”
“她没回家?”刘思友一脸愕然。
常乐等人互视一眼,隐约觉得事情不对。
中年夫妇正是刘家父母,此时,刘父急得满头大汗,说道:“她每天给你送完饭,总是早早回家,可今天却一直未归。我和你娘担心,便出来找,可四下也找不到她,这才再来找你。”
刘思友惊得面色苍白,摇头说:“她走时,还与我商量好,说散学时要来这里,见一见恩公的……”
常乐等人急忙走了过来,问起此事。
刘思友忙着将常乐介绍给父母,说明了常乐仗义出手,替自己还清苏康玉佩钱的事。刘父刘母感激不尽,双双要向常乐跪下,被常乐急忙拦住。
“当务之急,是找小仪。”常乐拉住两人说。
“不如我们分头去找。”蒋里对刘思友说,“你指清从学楼到你们家的路有几条,我们一起去。”
“都找了。”刘母抹着眼泪说,“可是哪里也没有……”
“刚刚还了苏康钱,便出了这样的事……”蒋里看着常乐低声说。
“你觉得这与苏康有关?”常乐问。
“眼下看来,苏康确实有嫌疑。”蒋里说。
“不如我们报官吧。”沙原说。“请捕快们帮忙寻找,总好过我们在这里瞎忙。”
“报官有啥用?”刘父叹息,“没有钱,谁能使得动捕快老爷们?”
沙原面色一红:“也不是所有捕快都是见钱眼开,惟利是图的。”
“他爹就是捕快。”常乐指着沙原说。
刘父急忙拱手道歉,沙原一摆手:“咱们快走吧。”
一众人急匆匆向着县衙而去,沙原入内找到父亲沙星说明了情况,沙星立刻带着几名当值的捕快,开始四下寻找。
常乐等人也开始四下里找,但直忙到黄昏,却仍是一无所获,他们重回到县衙前,正商量着接下来应该怎么办,却见一名捕快飞奔而来。
“你们跟我来。”他说。
“找到了?”常乐急忙问。
捕快摇头,也不说话,只是示意众人跟上,常乐心中不由隐约生出不好的预感。
端江畔,有打渔船,船上老者一脸惶恐,垂手而立。沙星与几名捕快站在船边围成一圈,不知在仔细地检查着什么。
捕快将众人引到近前,沙星急忙迎了上来,展开双臂拦住众人。
常乐望去,隐约见到一众捕快围绕之下,有长裙一角露出,不由心头一震。
刘家三人看到这一幕,当即全身无力,刘母捂着嘴不住摇头,不敢相信会是自己女儿。
“不一定是她。”沙星见状安慰道。“只是年龄与衣差与你们所说的接近,所以才叫你们来看看。”
“我……我去看!”刘思友鼓起勇气,大步向前。
“要有所准备。”沙星低声说着,引着刘思友向前而去。
一众捕快慢慢让开,让刘思友进入圈中,刘思友只低头看了一眼,便大叫一声,倒地昏死过去。
刘家父母疯了般冲上去,见到那尸体,立时大哭起来,刘母直接哭晕,刘父则捶胸顿足,哭哑了嗓子。
“怎么会这样?”常乐一时怔怔。
几人急忙走向前,只见捕快围拢的圈子中央,一具少女的尸体躺在地上。
少女面容清秀,但因为被水泡了许久,因此皮肤极白,而且略有浮肿。
“是打渔的船家捞上来的。”沙星沉声说,“初步检查,致死的原因却并不是溺水。”
“是什么?”常乐追问。
“你看她的衣裙。”沙星一指。
常乐低头仔细看。
因为衣裙皆是湿的,所以不仔细看还看不分明。但仔细一看,却可看出多处破损、撕裂的地方。
常乐皱眉。
“致命伤,却是头顶这处。”沙星走过去蹲下来,指着刘思仪的尸体说。
刘思仪额头上,有一大块凹陷,因为头发阻挡,所以看不清。此时沙星将其头发压下,便可见沙星手掌下陷,压入刘思仪头骨之中。
此时,刘思友被一捕头救醒,怔怔看着妹妹的尸体,嚎啕大哭。
“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呀!”他不住口地叫着。
“她生前……可曾受过……凌辱?”常乐强忍着悲愤,低声问沙星。
沙星摇头:“依尸体身上的伤痕,以及衣裙的破损程度,当是受人侵犯时剧烈反抗,最后以头撞柱自杀身亡。”
常乐看着那少女单薄的尸体,心里有怒火升腾。
一个柔弱少女,用尽全力撞碎自己的头骨而死,这需要多大的勇气?
那么当时,她面对着的又是怎样彻底的绝望?
打渔老者惶恐不安,捕快上前,记录了他的证词,留名在案。
沙星将常乐拉到一边,低声说:“这件事,你们可能提供什么线索?”
“有。”常乐点头,将刘思友与苏康之间的事原原本本说了出来,沙星听得一惊:“苏康?县丞大人的公子?”
“是。”常乐点头。“上午时我才替刘师兄还了债,下午便出了这样的事,我觉得肯定与他有关。沙叔,您应该到学楼查一查,看苏康下午时是否在学楼之中,若是不在……”
沙星缓缓点头:“事关重大,必须谨慎。我得回去请示了捕头再说。”
叹了口气:“你沙叔就是个小头目,说起来能管几个捕快,可实际上,也只是捕头口头一句话,让你沙叔有点小权力而已。遇上这样的事,沙叔真做不了主。”
“我懂。”常乐点头。
刘家人哭得几度昏死,最后,还是常乐等人上前拉开。
沙星帮忙找了马车,将刘家人拉回刘宅,自己则带着捕快们将刘思仪的尸体带回县衙,再由仵作仔细检查,记录上报。
来到刘家,见到的是一座寻常小宅,每间屋子都很拥挤,家具极是陈旧,虽谈不上贫苦,但也绝不是富裕人家。
常乐等人不忍立即离去,便守着刘家三人。刘父刘母哭泣不止,梅欣儿和小草在一旁连声安慰。
刘思友站在一旁发呆,双眼无神,仿佛整个人已经失了魂魄。常乐很是担心,走过去拍了拍他肩膀,沉声说:“刘师兄,你放心,这件事……天若不给你公道,我也必给你一个公道!”
刘思友身子一震,突然间泪水夺眶而出,啊啊地叫着,冲着常乐跪了下来。
常乐急忙要将他拉住,连声说:“你这是做什么?”
却哪里拉得住?
刘思友跪倒在地,冲着常乐磕头大哭:“恩公,恩公啊!”
却说不出别的话来。
常乐心中发酸,夺门而出,来到外面。
看着渐渐黑沉的天幕,常乐握紧了拳头。
哪里都有不公,不论是现代文明的地球,还是古代文明的雅风大陆。
从前,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外卖小子,眼见那些不公,只能气愤、只能长叹,却无能为力。
但现在的我却不同!
这件事,我管定了!
夜渐深。黑暗处,有一人静静而立,看着常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