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云沧海凤舞山庄那短短的采访后,不过一夜之间,各大媒体杂志的头条都被同一则爆炸性的新闻占据——
据嘉泰基金CEO云沧海女士印证,楚门个别门徒涉嫌她被烧伤的咖啡馆纵火案,少主楚岸寻为肃整门风鼓励知情下属实名举报,嫌疑人已相继被相关部门请去问话。
看到这些消息时,楚老爷子楚雄有些恍惚,孙子还是那个孙子,可事却和他当初以为的越来越不一样,似乎,孙子和外孙,好久没有一起碰过面了,但两人却越来越好的资源共享,比如人手、车辆,再比如,女人。
听说外孙看到报纸后直骂媒体断章取义,并将处理外务的总助顾全骂的狗血喷头;孙子则让律师团给媒体直接发了律师信,声称不消除恶劣影响就把他们一家家告破产,也把文心腹顾全从头骂到脚,还扣了一年薪水;想想顾全这孩子真不容易,一人服侍俩少爷,吃苦受累不说还落不到好处;而荣蔷更直接,见自己的心腹一个个被带走审查,直接气病了。
午后,楚雄坐在花园里晒着太阳闭目养神,翁叔给他添了杯水,他慢慢睁开眼睛。
当初他觉察到咖啡馆失火案背后有人在操控,只是他不知道这股势力到底来自哪一边,荣蔷?荣家余孽?还是失踪至今都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楚律?
但无论是哪一边都已经脱离了他的掌控范围,这是他不能掉以轻心的,所以他觉得一定要查明真相,而且要快。
可是似乎有人比他动作更快,荣林声称见到云大小姐就会说出纵火犯名字,孙子则不允许荣林见云大小姐直接给荣林定罪,他本以为荣林会是一个突破口,可以让他知道失火案幕后是谁在操纵,可没等他找荣林问话,荣蔷却说荣林不见了,一个大活人在戒备森严的楚门说不见就不见,让他越发觉得有只隐形的黑手在操作这一切,甚至感觉这黑手就隐匿在楚门某个角落,暗中观察着他们的一切,让他很想和荣蔷或者孙子好好谈谈再排查排查。
相比孙子和荣蔷,他更愿意去问后者,且不说荣蔷会不会告诉他,就算荣蔷肯说,真实性又有几分?反过来会被荣蔷离间他和孙子感情也说不定。
他年纪大了,这种和孙子站对立面的事情他越发觉得厌倦了。
楚雄难掩一脸疲倦,抿了口茶有气无力的开口,“翁林,你说,我是不是老了,老得越来越经不住事了?”
翁叔听主子连名带姓叫出自己的名字,连忙安慰的回答,“怎么会呢,小少爷还是很敬重您的,您暗中为他铺桥搭路让自己太累,多休息休息就好了。”
楚雄笑了笑,他是心累,哪里是休息就能好得了呢,心腹翁林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却也只能劝他放宽心。
“话说,你跟着我有多少年了?”
跟了多少年是日复一日记着的,翁叔本能的回答,“到今天整五十年了。”
楚雄叹了口气。
翁叔是父亲为他选的文心腹,父亲本想把门主之位传给他,可他因为爱而不能娶的心爱之人最终选择放弃门主之位接管了与门主权利并肩的楚门暗系,暗中保护楚门真正的主子,主子里也包括他心爱之人,这一晃,就做了暗系首领五十年。
想到这里,他有些感伤又有些惆怅,“五十年了,看看阿寻都这么大了,我这个做爷爷的,想不服老都不行啊。”
翁叔眼圈一红,也有些触景伤情,“青儿如果还在,我们的孩子到今天也满五十岁了。”
青儿,楚青,曾经青涩又崇拜他的小堂妹,是他做媒嫁给了翁林,结果却……楚雄抚了抚额头,闭着眼半晌没有说话。
翁叔说完也有些懊悔,慌忙开口,“老爷别伤心,我这只是话赶话,以后不会再说了。”
楚雄伤感的摆了摆手,语带愧疚,“你没说错,当年的确是我对不起你,原本在你去芝加哥给主子送东西时答应会替你照顾怀孕的青儿……却没想到林楚那个孽种在她嫁人后还不死心,竟敢冒死掳走她……”
妻子被情敌掳走途中遭遇车祸……一尸两命太过惨绝人寰,翁叔似乎不想在老爷面前再提往事,就抹抹眼泪转开了话题,“老爷没有错,错的是林楚和他那个一辈子进不了楚家族谱却野心勃勃的娘,不过他也死在了那场车祸里,他老婆至今都在为生活赚辛苦钱,他儿子因为早年被我在体内注射药物破坏了免疫系统,烧了半辈子锅炉,活到现在也只是苟延残喘,他的孙子稍微本分却头脑不灵,云大小姐那么尽心扶持他也还是烂泥扶不上墙,他的孙女早烧成一截黑炭,这些算是他伤害青儿的报应……对了老爷,暗系负责人凤三最近总是行踪不定,我怀疑他早已经是小少爷的人了,他最近总是和顾准一明一暗的保护着云大小姐,下面人拍了照片回来,您要不要看看?”说着就从包里拿出一打照片递过去。
楚雄接过来,看了几张照片便扔到了一边,语带隐忧,“看来,阿寻对云大小姐是越来越上心了!”
翁叔忽然想起小少爷这次回楚门,似乎做的每件事都和云大小姐多多少少有些关系,也有些担心起来,“老爷,你有没有发现,小少爷对云大小姐的紧张程度,好像越来越不亚于表少爷。”
楚雄知道翁叔口中的“表少爷”是谁,不认同的摇摇头,“阿寻对云大小姐只是出于想爱又不敢爱的愧疚罢了,现在人人都知道云大小姐是表少爷的未婚妻,何况……阿寻一直很敬重他表哥阿琛,绝不会做出抢阿琛女人的事情来。”
翁叔不死心,努力举证,“不会抢的话,那小少爷何必把武心腹顾准一直派去保护云大小姐?有何必为了云大小姐把荣蔷逼上绝路?荣蔷怎么说都是小少爷名义上的奶奶……传出去了总归是不好听的。”
“你想多了,”楚雄难得心情好,见心腹很担心,只得耐心解释,“阿寻八年前就知道楚门不能和云氏联姻,他针对荣蔷,不过是因为荣蔷一直对云大小姐图谋不轨,而他又因云大小姐是自己初恋,初恋,总是难以忘怀的。”比如他,就算耗尽一生心血,所作所为的,不也是为保初恋女子和女子后人的平安吗?
老爷说的合情合理,翁叔点点头不再说话。
楚雄揉着太阳穴,语气有些冷淡,“纵火案这事,是荣蔷做过头了,但你有句话说的对,荣蔷毕竟是阿寻名义上的奶奶,无论如何不能让阿寻背负不孝的恶名,为免荣蔷越来越丧心病狂,你去给她看些让她老实的照片,照片看完即毁去,别让阿寻知道,哎,我现在是越来越有心无力了,或许该找机会对阿寻交底,把担子全部移交给他。”
老爷今天的悲观低落情绪,让翁叔有些意外,“就算小少爷肯接担子,可芝加哥那边呢,主子会同意您这么早放权养老吗?”
是啊,主子还自认宝刀不老,他比主子还小三岁,怎么能做卸甲归田的梦?楚雄猛地睁开眼睛,眼里顿时壮志满满,再看不出刚才疲惫不堪的样子,半晌后摇摇头,摆了摆手,翁叔知道他心结打开了,就放心的退出花园。
夕阳的余晖顺着落地窗照进来,继而一点点消失。
楚岸寻静静的坐在沙发上看着新闻里关于咖啡馆失火的报道,他用清理门户铲除对沧海具有威胁的棋子,还牵连几个荣蔷死忠心腹下狱,这一仗怎么看他都赢得漂亮,只是想到楚老爷子对他念的那首七步诗——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一时间,他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
眼看楚门所有权利即将集中在他手里,爷爷却劝他对荣蔷留一线生机,荣蔷对沧海的态度一直是不死不休,虽然他还不知道荣蔷的恨意是从何而来,但他管不了那么多,他要的只是仇人死绝,沧海无忧,可爷爷的话,他又不能完全当做耳旁风。
关掉电视走到窗前往外看,看着夕阳余晖一点点消失,黑暗一点点涌上来,良久之后,勾唇一笑。
顾全推门进来,激动的说,“少爷,都处理好了,鱼上钩想见您,您见吗?”
楚岸寻头也不回,“见,为什么不见?”
顾全点点头,连忙跑出去安排。
很快有人敲门进来,站在他身后五步外的距离。
楚岸寻依旧没有回头,两只手插在裤袋里,语调懒懒却语气淡淡的开口——
“荣蓉,既然你来了,那我是不是得叫你真名林梓恩了?”
身后之后没有接话,却呼吸明显急促起来,似乎惊吓不轻。
楚岸寻缓缓转身,目光犀利,语调依旧淡淡,“当年荣蔷救了你,是因为真正的荣蓉在那起绑架案里毁了容,楚门有实力雄厚的整形机构,也有秘不外传的面具制作技术,荣蔷为了遮人耳目,就给你戴了面具一直装扮荣蓉,而真正的荣蓉却因整容失败无法见人,荣蔷把你关起来对外说是怕你被自己人害了的保护,其实她想保护的是她对外宣称收养的孤女荣林,咖啡馆大火和真荣蓉假荣林脱不了干系,而荣蔷为了保住她,必定会推你出去顶罪,你做荣蓉很多年自然怕被灭口,所以才来找我,希望我看在沧海的面上给你个活命的机会。我说的没错吧?或者还说漏了什么,你提醒一下我,我最近记性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