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宸宇峻问出口却又觉得不恰当,这《扶风歌》直抒胸臆,写的是百姓艰辛和诗人的忠心,颇是慷慨激昂。父皇对于薛从安的封号,怎么会有这么个含义呢?想想,还真是不可能。
尤时摇了摇头,看向静坐在那里的月娉溯,坏笑道:“朦月公主可知道出处?”
他是有意考校月娉溯的,船上的四人都心知肚明。月娉溯看着站在湖岸边的薛莲,似乎她蹲了下来在研究湖里的水质和鱼虾。
“我好想在书上看到过,只是记得不是太清楚原来的出处了,倒是今日扶风将军搭救与我二人,倒让娉溯想起那么一句,也不知道是与不是。”
逻炎无奈地看向尤时,低首划动船桨,只听到尤时开口问道:“公主知道的话不妨说出来,看看是不是真的是那么一句。”
龙宸宇峻一旁来了精神,也连连催促道:“就是,娉溯你赶紧告诉我,怎么一时间就是想不起了呢。”
月娉溯看龙宸宇峻着急模样,不由笑出声来,“少将军还说阿峻稳重了许多,大将军也说阿峻你不再是小孩子了,怎么今日里却又原形毕露了?”
尤时闻言颇是得意,追问道:“那公主今年芳龄?难道不是小孩子吗?”
月娉溯暗叫了一声不好,竟是几句话就掉在了尤时的圈套里。正有些无奈之际,却听到逻炎开口道:“就算是想要成家立业,却也该去问问适龄的云安贵媛们,倒是在这里耍起了威风,还真有将军的模样。”
月娉溯、龙宸宇峻闻言都扑哧笑出声来,尤时看逻炎口下毫不留情,不由有些哀怨,看向逻炎的目光犹如闺中怨妇。
月娉溯笑得花枝乱颤,好不容易忍了下来,这才说道:“扶风豪士天下奇,意气相倾山可移。不知道是不是这一句,若是记错了,我就真的不清楚了。”
尤时见好就收,看月娉溯扔下了救命稻草,连忙爬了上去,“正是这一句,当初大殿上皇上赐封薛将军,正是此句。”
逻炎看目的已经达到,也不再说话,不过手下再滑动了几桨,正好就到了岸边。
“少将军,我想和娉溯妹妹说几句话,不知道少将军能否放人?”薛莲上前拉住月娉溯的手,很是亲热的模样。月娉溯原本想要挣脱,可是看薛莲一脸无害的笑容,竟也是心中不忍,就任由着她了。
逻炎看薛莲的目光多了三分温煦,笑道:“我正要带着他们两个去见母亲,薛小姐若是一会儿能把公主送到那边,倒是无妨。”
龙宸宇峻知道刚才多亏了薛从安和薛莲父女自己才免遭厄运,也心存了一份感激,并没有出言制止。
“那就好,绝对的完璧归赵。”薛莲笑着拉着月娉溯就往另一方向走去,可是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连忙回头道:“少将军年长莲儿几岁,若是不介意就唤我一声薛家妹子或是唤我薛莲也可,薛小姐三个字我听着头皮发麻。”
说完,也不待逻炎什么反应就跑了去,留下尤时一脸的笑意高深莫测。
“洺晗,好像薛家妹子对你有些情谊,不过名门将军和将门虎女,说来也是天作之合呢!”尤时说完也大笑着离去,只剩下逻炎站在那里哭笑不得。
“炎表哥你要大婚了吗?”龙宸宇峻仰头问道,他比逻炎小了五岁,差了却一尺有余,颇是有些不甘心。
逻炎看龙宸宇峻一脸认真的模样,不由一时错愕,而后才郑重道:“表哥才十六而已,年纪轻轻的,谈及婚嫁尚早,峻儿别听你尤时大哥胡说,知道吗?”
龙宸宇峻甜甜答道:“知道了,我只听尤时大哥的正经话。”
逻炎被这句话弄得啼笑皆非,抚摸着逻炎的脑袋,笑道:“小孩子家家的,整日里这么古灵精怪的,也不知道跟谁学的。”
龙宸宇峻笑而不语,可是心中却隐约担忧起来。炎表哥三言两语就岔开了自己的话,似乎不愿意提及婚姻大事,到底是因为“年纪轻轻的,谈及婚嫁尚早”,还是他心中藏了人,所以才会对薛莲的示意故作不知呢?
龙宸宇峻回身看去站在梅花树下的月娉溯似乎正在和薛莲谈笑,一举一动都是难得的欢快神色,让他竟是心疼不已。
原来每个人都要带着面具才能生活,无论自己,还是她……
“娉溯你可真是言重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是我们的本分,又何必言谢呢?”薛莲连忙扶起了躬身作揖的月娉溯,一脸的嗔怪。
月娉溯打心眼里喜欢这个爽落大方的将门虎女,也不再多说些什么,只等着薛莲说出自己的想法了。
“娉溯,实不相瞒,我喜欢少将军。”说到这里,薛莲脸上并无半点羞涩,反倒是一双星眸熠熠生辉。
月娉溯不知为何,心中反而松了一口气,打趣道:“你们不都说礼教大防吗?怎么薛莲姐姐你却直抒胸臆,一点儿都不害羞呢?”
薛莲脸上这才荡起红晕,可是却还是大着胆子说道:“我喜欢他是我的事,关礼教什么关系?我将来要嫁的是……是人,又不是礼教。”薛莲颇有些不好意思,怎么也不敢说出“逻炎”的名字,只好含糊其辞了。
可是月娉溯何等聪明,岂会听不出她话里的含义?不过看着脸蛋成了酡红色的薛莲,她对于薛莲很是羡慕。
这么个大胆无羁的女子,她不得不羡慕。有多少人不是面对这样的选择,可是能坦然对待的又有多少?
没有心机深重,只是单纯到极致了的诚恳,这份真诚摆在你面前时,你会怎么选择?不消片刻,月娉溯心中就有了选择。
“爹爹说当初娉溯你和少将军交过手,多少知道些少将军的底细,所以我这才来找你问问的。”薛莲向来不是心思细腻的人,做事一贯是随心所欲,这话说出口后,一张脸上都是忐忑,哪里看得出半点心机?
月娉溯了解了薛莲的性子,对她这番不怎么经过思考的话也混不在意,毕竟她是关心则乱,而自己委实喜欢这个大姐姐。
“少将军很是英武神俊,心思也是内敛的,不过就是他少年老成了,若是姐姐能伴在少将军身边,那可就是天作之合了。”月娉溯说得很是真诚。
她知道了逻炎对自己的心思后一再利用与他,可是如今有了薛莲,有了真心爱慕他的女子,自己就早该退出了,起码退出这场毫无意义的纠缠。
从自己被赏赐到清和苑开始,更早些从自己恳求逻炎带自己离去,或是追溯到自己身负着和亲公主的使命离开楼兰开始,她与逻炎注定就没了结果。
而与她本身,逻炎,这个承国最为年少有为的青年才俊,只是一个关怀自己的人而已,仅此而已。
薛莲很是高兴月娉溯的祝福,甚至忘了自己此刻还是薛家女儿的事实,“谢谢娉溯,那我就等着少将军,等我及笄之后,就拜托爹爹和娘亲为我提亲,我想大将军和夫人不会拒绝我的,毕竟他们都很是喜欢莲儿。”
薛莲到底是一厢情愿了,她没想到的是自己等着的两年是一个又一个,从豆蔻年华到及笄之龄,直到桃李年华,自己才总算如愿以偿。
而现在的薛莲在沉浸在对未来的幻想中,沉浸在新年的热闹之中,欢快地拉着月娉溯向湖心小筑走去。
“娉溯你知道我有多高兴吗?爹爹今天还答应我说是大后天带我去拜访师祖,而今天我也有了自己喜欢的人,新年果真新气象。”薛莲喋喋不休道:“师祖也不知道今年怎么样了,还真是想念她老人家。”
月娉溯脑中一闪,趁机问道:“冷先生住在云安城吗?要不然薛将军不就耽误了初五的早朝吗?”
薛莲点了点头,解释道:“师祖住在东郊的山林里,向来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也不许我爹爹平日里去打扰,也就新年的时候才会让我们去拜访。当初我想跟随她老人家学武艺,可惜爹爹不允许。”
薛莲很是遗憾,自己没能想柳夫人那样成为江湖中人;可是如今却又觉得庆幸,若真是学了武艺,自己就要常常待在深山老林中,哪还有机会见到逻炎呢?
月娉溯闻言心中有了计较,也不再多问些什么就随着薛莲再度来到这建造奇特的湖心小筑。
不过此番,她倒是放松了心神,毕竟没有那些贵妇名媛的勾心斗角,此番前来的没有几人,又都是出身军中,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很是让人舒心。
“怎么样,大将军可是问了你缘由?”月娉溯只是饮了些果子酒,脸色微微有些酡红,不比龙宸宇峻如今竟是脸色越发白净起来,竟让月娉溯有些羡慕。
车厢里的酒味弥散消失在熏香中,龙宸宇峻摇了摇头,揉着太阳穴道:“舅父并没有问我什么,只是看我今天没什么有精神,有些担心罢了。”
月娉溯放下心来,笑道:“怕是大将军想要过些松闲日子你却一再打扰,惹他心中暗自不高兴吧!”
龙宸宇峻凤眸凝神,看着月娉溯很是可怜的模样,“难道舅父也嫌弃了我?”
月娉溯知道他是故作可怜,故意不理会他,只是看着马车外的热闹,想起了薛莲的那一番无心之言。
江湖第一高手冷无情,若是能拜他为师,阿峻和自己将来也不用怕会出现今日这般局面了,而且将来在宫中行事也能更方便些。
“娉溯,要不然我们回宫去练习骑术?娉溯,娉溯……”龙宸宇峻接连唤了几声,才见月娉溯反应过来,迷惑问道:“怎么了,唤我何事?”
龙宸宇峻看她模样,知道她刚才根本就没听到自己的话,只是敷衍道:“没什么,就是看你出神的模样,有些担心罢了。”
月娉溯嗔道:“你担心什么?”逻炎生怕再有人暗害,竟是派着府中的几名护卫跟随在马车后。
龙宸宇峻偏着头,看着月娉溯娇嗔模样,心中荡漾着甜甜的蜜意,“没什么,就是怕你掉出马车去,丢人而已。”
月娉溯闻言却是喜不得,怒不得,干脆冷冷看着龙宸宇峻不说话,倒让龙宸宇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怎么了,我脸上有花了?”龙宸宇峻摸着脸上,没感觉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