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玉钏看着薛莲洋洋得意的模样,心中也很是高兴。她们来到云安城已经有些年头了,可是却向来很少出门,以致于莲儿如今都十岁了却没什么知心的姐妹。如今,尽管是高攀了淑妃娘娘,可是看她神色似乎并不是那么厌倦,王玉钏也不多做解释,只是对着爱女怜爱地笑了笑。
“娘娘最是见多识广,不知怎么看待公主这支剑舞呢?”黎瑾含笑问道,似乎根本就没有发觉自家女儿的异样。
只是言者无意,闻者有心。何况,孟婉盈昔年在歌舞坊待了一些时日,又是凭借一曲《莲华》而获得了一时的帝宠。这原本是云安城中人尽皆知的笑谈,毕竟从来没有妃嫔怀孕后不被帝王重视的,而这孟婉盈可谓是第一人。
只是如今黎瑾这么问,似乎很是有讽刺的意味。月娉溯看着一旁的黎瑾满脸的笑意,似乎并未意识到自己的问话有什么意味所在。
程洛似乎意识到黎瑾的话不含“好”意,神色有瞬间的阴翳,她刚要开口却听孟婉盈笑着答道:“若是黎夫人问本宫佛经的话,想来是能有问必答的。”
孟婉盈这些年来每日里几乎都是在佛堂里度过,怎会对这些佛经不熟悉呢?如今这问题她抛了回去,显然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本宫若是评点一二的话,怕是失了偏颇。若是夸奖了娉溯,她若再趁机讨酒喝的话本宫不好拒绝;可若是批评她的话,本宫只怕伤了这小丫头的心呢,这左右为难,倒不若由你们来点评的好。”
“娘娘,雪羽大胆说一句,不知可否?”庄雪羽一开口倒算是解决了这几位贵妇沉默的尴尬,若是夸奖月娉溯这风头就定是被月娉溯抢了去,碍于丞相府的情面,怕是不合适吧。可若是不实话实说,这淑妃娘娘的情面也没法子顾全呀!
如今谁第一个开口倒成了棘手的芋头,只是谁也没料到今日还没开口的庄雪羽竟然开了口!
看孟婉盈点头允许后,庄雪羽才开口说道:“若是单论舞姿而言,这曲《破阵子》应当配以气势恢宏的琵琶曲或者是鼓曲,如今朦月公主单单是独身一舞,已经很是难得了。雪羽不懂舞曲,对此就无法点评了。”
她自幼就在母亲的训诫下学习琴棋书画,虽是心心念念的是那柔媚动人的舞姿,可是耐不过母亲的一意坚持,只能羡慕罢了。
其实在她看来,月娉溯的舞姿虽不是那般楚楚动人,可是却有一种朗朗大气,很是赏心悦目的感觉。只是这话庄雪羽却不敢说出来,毕竟母亲一向明察秋毫,怕是能从这只言片语就看出自己的心思吧。
柳敏但笑不语,看向庄雪羽的神色却极是柔和。
寂静了好一会儿的长乐公主笑着说道:“看雪羽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雪羽也深谙舞道呢。不过柳夫人的教导很是出色,雪羽对乐器倒很是精通,不知哪日才能闻听雪羽的抚琴呢?”言下之意,颇是期待。
“来年就是雪羽的及笄之礼了,若是长乐公主不嫌弃的话,到时妾身当清扫****,静待公主大驾。”柳敏笑说道:“还希望到时候也能热闹些呢!”
能被柳敏邀请参加庄雪羽的及笄之礼,这可是极大的面子,而这一行女孩子中除了已经及笄的江筱遥和慕楚萱,其余几人岁数都年幼些,对这及笄之礼甚是好奇。
“那是自然。”刘风梅很是热络,脸上的神色异常兴奋,“能被柳夫人邀请,也是我们的荣幸呢!”
荣幸?工部尚书与户部侍郎?
这世事还真是嘲讽呢!不过若是到了那日后宫之中若不再是邛宁皇后的天下呢,真不知道到时候这份荣幸不知道会变成什么?
“下雪了呢!”温鸢轻轻的一声惊叹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五彩的琉璃遮挡了大部分视线,唯独那一块三尺见方的玻璃清楚地折射出了外面的情形。
飘落的雪花并不轻盈,夹杂着点点的雨意,似乎颇是沉重,很快就落到了地面上,可到底是冬日里的第一场雪呀!来得如此出其不意,来得如此令人惊喜。
一时间厅内的众人也不再游戏,只是来到琉璃墙前,看着外面的雪花,似乎陷入了一片沉寂。
“昔年谢朗所答‘撒盐空中差可拟’倒也不差,只是错了时间,差了地点罢了,反倒让后世都知道了谢道韫的咏絮之才。”慕楚萱突发一语让月娉溯有些诧异,只是恍然觉得竟然看到了她脸上有些落寞。
一旁站着的庄雪羽似乎很是感兴趣,问道:“娉溯妹妹来自西域,不知道那边下雪是什么样子呢?”
月娉溯被骤然问起,看着玻璃窗外越发大了起来的雪势,面带浅浅的笑意,“楼兰地处西域,夏日是极为炎热的,到了冬日又很是寒冷。下雪的时候大概就要用谢道韫的话来形容了:未若柳絮因风起。不过漠北的雨雪往往不是那么和谐,常常出现暴风雪。那时候雪花打在脸上都觉得生疼,可不像云安城的雪花这般柔和。”
庄雪羽一脸的憧憬,似乎想要去感受来自楼兰的异域风情,“难怪从军的人会说‘胡天八月即飞雪’,不过真的很想体验一番呢。”
月娉溯看庄雪羽说这话时一脸的憧憬向往,并没有什么作伪的模样,不由暗暗叹了一口气。因为她清楚地察觉到庄雪羽说出这话后,柳敏神色忽然间的凌厉和怒其不争。
也许她也是可怜人,和自己一样过着身不由己的日子……
“瞧着这雪势越来越大了些,娘娘不若先行回宫吧!要不然,怕是皇上也会担忧的。”程洛的话引得芳若点头同意,很是赞同。
“程夫人说的是,一会儿街上积雪厚了,马车也容易打滑。何况今日主子也出来这么久了,身子也有些乏了,不如趁如今雪势还不大,先回宫吧!”
芳若这话一出,众位夫人莫不是点头道:“也是,如今都已经戌时了,差不多也该回府了。镇国公夫人身体本就虚弱,今日又操劳了这么久,也该去歇息一番了。”
程洛一阵推辞,却听到孟婉盈道:“也是,峻儿今日的功课还没完成,那我就先行离去了。表嫂今日也是乏了,过一会也早些休息吧!”
月娉溯跟在孟婉盈身后,手里拿着一支含苞待放的荷花,是出自程洛的手笔,宛若真物,低首一嗅甚至能闻到那荷花的清香雅致。
目送着众家夫人带着诸位小姐进了马车离开,冬巧这才赶紧回到了后堂,看程洛脸色掩藏不住的倦怠,不禁很是心疼。
“诸位夫人都走了吗?”程洛斜倚在榻上,声音也虚弱了许多。憔悴的模样与适才的精神抖擞,有着天壤之别。
“嗯,刚才大将军正好也送诸位大人离开,奴婢回来的路上正巧看到了大将军,看样子是喝了不少的酒呢!”冬巧奉上了一盏清淡的热茶,想让程洛饮茶缓缓精神。
程洛闻言不由停滞了一下,良久方又说道:“今日的状似无意下次定不能再出现了,好在今日是在炎儿府上饮宴,要不然你以为淑妃娘娘会不惩罚你?”
那一句话和董彤儿的无心之言有异曲同工之妙,她岂会看不出来?只是看在冬巧的一番用心上才没多计较,何况今日又是炎儿的好日子呢!
冬巧虚坐在绣凳上,神色间有些不服气,但是碍于程洛精神不济却还是低头答道:“奴婢知道了,下次不会了。”
程洛与她数十年的主仆情分,岂会不知道她语气里的委屈,何况这委屈也是因为自己的缘故。
“既然都已经过去了,何必那么计较呢!冬巧,人总是要向前看的,不是吗?”程洛轻轻抚着自己并不突出的小腹,那里孕育着鲜活的声名,孕育着自己的骨血,她不希望这个孩子是不快乐的。
“可是小姐,大将军至今对她不能忘情,那你这么些年又算是什么!”冬巧有些激动,甚至称呼起了这早已陌生的称谓,唤起了两人在闺中时的情谊。
“今日小姐怕也是看到了大将军和她相见时的异样,这等情形若是被有心人看到,若是传入到文睿帝耳中又该会如何?而且,大将军这又是置小姐于何地呢!”
冬巧说到激动处热泪盈眶,看着伏在榻前低声哭泣。
“冬巧,大将军他心中有他的人,这与我何干呢?这原本就是皇上赐下的婚事,只是我没出息罢了,爱上了这个男人,又关他什么事呢?再说,如今炎儿都那么大了,我还有什么好争的呢?”
程洛语气平平淡淡,甚至听不出一丝的起伏,似乎曾经占据了她全部心扉的那人早已是无关紧要的了。
“傻丫头,快被哭了,小心将来被这小家伙学了去,咱们将来可就有苦头吃了。”程洛抚着冬巧的头,惋惜道:“看你头发都有些灰白了,还想着那些陈年往事干什么,好了好了,从今天起我好好休养,你就别再哭了好不好?”
程洛的语气就好像在哄孩子,语气轻柔异常让冬巧不由破涕为笑,直起腰来说道:“这可是夫人你说的,可不能言而无信!”冬巧一副生怕程洛说话不算话的模样让程洛不由也笑了起来,无奈地摇头。
“啊,大……大将军!奴婢给大将军请安!”
门口传来的声音让冬巧一时间紧张起来,可是旋即她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一双柔荑轻轻握住,不知为何那紧张的心情也烟消云散了。
管他适才听去多少呢,只是看到逻盛进来,冬巧还是行了个礼,毕竟无论多么不愿意她也知道礼法不可废!
“倩儿,有什么事吗?可是炎儿那里有什么事情?”如今这宴席结束了,可是逻炎并没有随着逻盛过来,也难怪程洛会有此一问了。
“回夫人的话,少将军适才有些头晕,就先行回院中休息了,奴婢已经熬了醒酒汤,尤将军给少将军灌……嗯,喂了下去,现在两人在院中说话。尤将军说他怕自己一身酒气冲撞了夫人,所以晚些时候再和少将军一起过来看望夫人。”
倩儿说完后又低首站在那里,似乎想要让自己透明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