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揽月阁里的推心置腹,如今看来却是何等的可笑荒唐,为什么自己竟然会这么愚蠢,竟是毫无保留的相信了逻炎,还亲自来救她?
“公主!”
李程不知何时来到了刑场外,高声呼喊道,“公主,事不宜迟呀!”
事不宜迟?
一切早就晚了,也都完了……
不知何时龙宸宇峻已经来到了宣武门,站在高高的城楼上,振臂高呼,“朕之心,天地可鉴。骠骑将军,朕命你现在统帅三军,镇压洛城叛乱!”
一切,不过是一场他们的阴谋,而自己却只是这自甘入局的蠢人而已。
阳光挥洒下,月娉溯看着那宛若神人的龙宸宇峻,呆呆地愣了神。
“公主,公主……”
李程看着痴傻了一般的月娉溯,连忙叫道,看着身边越来越少的战士,心中蓦然一股悲凉。
咬了咬牙,看了眼那杀红了眼的楼兰勇士,李程背着月娉溯向着城门外冲了出去!
“公主,公主?”
是谁,在耳畔轻轻的呼唤着,声音那么轻柔?
只是她不愿意醒来,这背叛她该如何接受?
“这样子也不是办法呀!”
翠缈着急上火,眼泪就要流出来了,看着眉目紧闭的月娉溯,来回走动道,“如今这情形,小姐她要是不能醒来,我们能转变局势吗?”
一夕之间,自己所做的多年努力都成了泡影,不抵龙宸宇峻翻云覆雨就那么一朝令下。
“可是,就算是娉溯醒来,就能够转变局势吗?”
这大局,已经不是一人之力能够挽救的了。
承国的十万大军已经将这三万楼兰精锐团团包围,洛城的安排全部泡汤,一切早已经没了退路。
背水一战,可是这也没了当时的勇气,谁又能面对着逻盛逻炎父子而毫无退意?
如今困守在莫梁城的楼兰大军面对着兵困人乏的困境,就连消息都无法与外界互通有无呀!
“可是林大哥,要不然我们就坐等吗?要是小姐的话,绝不会这么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血毁于一旦而无动于衷的!”
翠缈语气里有淡淡的职责,让李程也不由一急,大声呵斥道,“翠缈,胡说什么,你以为林公子愿意这样吗?”
翠缈被急昏了脑子,这一声怒喝下清醒过来,看着脸色苍白的林天汐,低头道,“对不起林大哥,是我心急了。”
唇畔扯出一丝苦笑,林天汐摇了摇头,走到床边,看着月娉溯低声道,“不是我无动于衷,只是如今这情形,我们已经必败无疑。”
秀眉微蹙,月娉溯努力想要睁开眼睛,可是心底里却有一个声音在告诫自己不要醒来,不要醒来……
“陛下,如今我们该如何是好?”
逻盛来到哦那个陈玉军身后,看着远处被团团包围的莫梁城,眼中闪过一丝痛惜。
这圈套早已经布好了,就等着他们往里面钻,只是没想到月娉溯到底是按捺不住了。如今这等困境,怕是与她而言,已经是致命一击了,不知道接下来的消息她是不是能顾承受地住呢?
“楼兰那边如何了?”
龙宸宇峻似乎看到那城楼上一抹白色的倩影,影影绰绰,是那样的不清晰。
自己布下的这个局,不知道她有没有看穿呢?不,应该是,有没有破局之法呢?
“西域诸国对楼兰展开了围攻,楼兰王月轩黎如今在顽抗,只是撑不了多久了。”
一直在关注着楼兰国的情形,这等消息是手到擒来的容易。
“去,朕要亲自到楼兰去!”
“陛下,万万不可呀!”
逻盛忽然间拦住了龙宸宇峻的去路,“楼兰国,臣虽是布置了兵力,可是若是西域诸国一起发难的话,臣怕……”
“舅父,朕是真龙天子,难道还怕他们那些宵小不成?”龙宸宇峻朗朗笑道,“况且,当年表哥能独身闯西域诸国的鸿门宴,朕难道就不能吗?”
逻盛沉默了,面对着如此自信满满的龙宸宇峻,他又能说什么?
帝王的霸气,帝王的风范,帝王的睿智,帝王的英明,他都有了,只是还多了一样就是帝王的多情,只是他明白,这世间又岂能十全十美?
好多事情,他们都强求不得。
“臣,遵旨。”
龙宸宇峻闻言忽然转过身来,看着逻盛道,“舅父,朕希望能够亲手取得胜利。”
这是千钧之担,突然间就压到了逻盛肩上,饶是身经百战,这位老将军也有些震惊。
“臣,明白了。”
围而不攻,等着帝驾归来,这其中会是多久,谁敢打下包票!
龙宸宇峻转身回来,拍了拍逻盛的肩膀,低声道,“我相信舅父。”
三声“舅父”,可是这千钧重担又岂是这么轻易就能承担的?
逻盛看着龙宸宇峻跃马离开,忽然间身形有些佝偻。
也许,他真的老了,这些事情,还要看他们年轻的一代,远方,逻炎缓步走了过来。
“不行,为父不能答应!”
听完了逻炎的话,逻盛断然拒绝。
答应了龙宸宇峻,他如今面对着的是最为疼爱的儿子,也只能断然拒绝。
“父亲,可是这楼兰已经面临如此困境,你怎么忍心……”
忍心看着无动于衷呢?
“炎儿,当初为父教你的第一堂课,为将者必须赏罚分明,担当道义。只是,为人呢,第一件事是什么,是一诺千金,千金不换君子一诺。你可明白?”
拍了拍逻炎的肩膀,逻盛语重心长。
当初,因为自己的心思而忽略了他们母子,这些年来的补偿却也是不能挽救当初的错误。
人呀,总是犯错之后才知道悔改,只是那时候却为时晚矣。
“炎儿,为父知道很多时候你比我清楚明白,可是既然放下了,那就彻底放下。如今的峻儿,再也不是当初的三皇子了,你可明白?”
低声叹了口气,逻盛看向远方,有些意味萧索。
当初的三皇子是他的外甥,如今的龙宸宇峻是他的君王。
只是,既然选择了这个主子,他就没有后悔的余地。
看着那离开的声音,逻炎闭上了眼睛。可是脑海中却还是月娉溯失措的笑意,惶恐而不能置信。
一向好眠无梦的他这段时间以来噩梦连连,这又该如何解释?
低声一笑,逻炎看着那远处的黄沙漫漫,低声说道,“可是,我到底还是后悔了,这世间没有卖后悔药的,我又能如何呢?”
他能如何呢?
就算是如今举臂高呼怕也是挽救不了楼兰如今的败局,只能将自己也搭进去而已……
阿峻,你一直心高气傲要和窝堵这一口气,要和娉溯分个上下高低,可是这结果真的要出来了,你就真的不怕吗?
忽然,一阵风吹了过来,携带着黄沙漫漫,逻炎闭上了眼睛,眼角却因为沙粒的进入而流出了一滴泪水。
“你说什么?”
林天汐没想到,月娉溯还没有醒来自己却意外得知了这么一个消息,可是……
“楼兰国破,国王月轩黎兵败身亡。”
跪倒在地的探子一身狼狈,看着林天汐的眼神有些躲闪。
一把抓住了那探子的前襟,林天汐脸上再没有以往的温和,“怎么会?”
怎么会如此?
楼兰国内明明还有两万勇士,就是为了预防承国的反攻,只是如今承国并没有撤掉这莫梁城周遭的防卫,那么这突如其来将楼兰灭国的大军来自何处?
“承国早就在楼兰附近布下了伏兵,国王不小心中了埋伏,这才战亡的。”
探子声音有些干涩,看着林天汐的目光有些畏惧,“兄弟们为了让我传达这个消息,掩护小人进来都战死了,还望公主早作决定。”
“决定什么?娉溯还……”
“你说的是真的?”
虚弱的声音打断了林天汐颓然的话,月娉溯勉力走了出来,一身淡薄的月色中衣显得她更使消瘦了几分,几乎没了生气。
“回公主的话,句句属实,小人不敢有半点隐瞒。”
那虚弱的身体没有倒下,只是抓着门框的指尖却深深地陷入了木头之中。
“娉溯!”
林天汐连忙迎了过去,忽然间发觉自己太大意了,竟是忘了月娉溯和月轩黎父女连心,这其中定当会骨肉牵连的,以致于让月娉溯听到这噩耗。
“传我将令,今日子时,我将率领大军突破重围。”
虚弱的声音里面带着寒意,令那探子不由得一哆嗦。
林天汐看着那虚弱的身体,神色不由一变,“就你这身体,如何能……”
如何能率领大军突破重围?
况且,此番面对的敌手是逻盛逻炎父子!
“天汐,我总要回去见我的父王的,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龙宸宇峻,你我难道就非要这么你死我活你才甘心?
那么既然以往情谊不在,你我就沙场上以死相搏好了!
“林大哥!”
翠缈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看着月娉溯这般憔悴,忍不住嗔怪道,“你为什么不劝劝小姐?”
明知道如今她的身体那么虚弱,却还是一意孤行,这样的话,怕是还没有突破重围就会战死在沙场上呀!
“翠缈,你觉得我说了有用吗?”
林天汐如今尝尽了失败滋味,竟是再也不恐惧这失败了。
如今,这杀父之仇,这亡国之恨交加在一起,他们,算是真的没了半分退路了。
可是,为何看到如今的月娉溯,他的心里却没有半点愉悦呢?
“可恶!”
西域诸国竟是这般小人!
逻炎重重一拳敲在了桌案上,下一刻那桌案从中间裂开,颓然倒在了地上。
“此番陛下也受了重伤,只是这事要秘而不发。洛城中七皇子依旧蠢蠢欲动,虽然二皇子掌管了刑部,可是到底还是没有扎稳了根基,炎儿,你可明白?”
逻盛一字一句,言真意切,只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不那么意气用事,不要和龙宸宇峻一个模样。
“大将军,少将军,里面的人开始突围了!”
忽然间,守在帐门前的士兵冲了进来禀告道,一脸的张皇失措模样。
“怎么?竟是被她逃走了?”
病榻上龙宸宇峻猛地坐起身来,牵动了身上的伤口,顿时月白的中衣沾满了血迹,整个营帐内都充斥着血腥味。
“快些,去把军医请来。”
路舍心疼的大呼小叫,才不管龙宸宇峻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