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在书房中又谈了许久,墨白也把进宫面圣时要说的话都一一教了严誉一遍……倒不是他担心这位大理寺卿不会说,只是按他的说法再给皇上说一遍,是最为保险的。
见严誉表情也松了许多,墨白这才站起身欲告辞,可严誉又拦了他一下,墨白又有些古怪道:“严大人?”
“公子,你刚才说那两棵树都会在七日内自然枯死,这话可是……”严誉干咳了一声。
听了这话墨白心里是一个瀑布汗……这老头说到底还是有些不放心啊……当下他便点点头自信道:“严大人放心,皇上不是令大人十日内解决此事吗,眼下正好还有七日,只要大人将我之前说过的再说一遍给皇上就可以了,至于那树……其实话说回来,严大人,那树几日枯死还不是您的一个念头吗?”
严誉一愣,这才大笑着摇了摇头:“公子之前说过的,倒是我老糊涂了……”
墨白一笑,并未再说什么,只是做了个请的手势,待严誉出门去他也才跟着出了门。他很清楚自己虽然是客人,但就情理来讲,他无官无爵,所以他还是让严誉先出了门。
二人刚出了书房,便见严宽匆忙上前,对严誉道:“父亲,事情可是有了解决的方法?”说罢又看了一眼墨白,眼中有些担心。
严誉哈哈一笑,看了一眼身边的墨白,道:“墨公子的办法果真了得,宽儿你平日里虽说游手好闲,不过这次倒也算是帮了为父。”
严宽脸上一个尴尬,咳了一声才道:“父亲你就别揶揄我了,事情解决了就好……那个,就让我送墨兄回去吧。”说着便赶紧给墨白递了个眼色。
墨白心中一笑,心道严宽还是挺受不了被他老子开玩笑的……便对严誉拱手告辞,就跟着严宽向外走。
来的时候走的急,墨白倒是真没注意看看这位大理寺卿的家,现在事情也算是解决了,他倒是就看了两眼……这位严大人的府邸虽不如韩秋的侯府那般气派,但也算是精装修了,该有的设施是一样不少,园中的摆件也是相当精致。
看了几眼,墨白便暗自点了点头,心道看来这位严大人也不是那种两袖清风的人物。不过他倒不觉得有什么……说真的,如果这严誉真的是那种心中顽固的人,他才会头疼不已。严誉算是心中有道义,却又不会把自己和世俗完全隔开的那种人,这种人做官虽说不能顺风顺水,但至少小心些就能保全自己。
心里正想着,墨白便听见严宽道:“墨兄,看来把你请来是对的,刚才父亲的表情明显松懈了不少……事情解决了,父亲在朝堂上也能省点心了。”
墨白微微一笑,心想这严宽也算是孝子了,之前自己和严誉谈话的时候,他便一直在书房外守着,就连中途严誉吩咐下人换茶,都是严宽亲自端茶上来,可见他们父子二人还是很有情谊的。
看了一眼严宽,他便道:“严老弟如此关心自己的父亲,可见孝心。”
严宽也是一笑:“墨兄这话倒是让我古怪了,哪有自己的儿子不关心父亲的呢?”
墨白一愣,心想还真是有……比如说那曾文磊,别说关心曾弘了,估计他恨不得给自己的父亲从朝堂上拉下去才好……
一想到这,他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脸上不禁也有些古怪。见他如此表情,严宽也有些愣,眼睛一眨就道:“墨兄如此表情?”
“哦,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没什么的。”墨白随口一道,并未解释。
严宽点点头,也没再问,但脸上也出现了几分迟疑,又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墨白,才道:“墨兄,恕我冒昧……为何墨兄愿意助父亲……”
听了这话,墨白不禁转头看着严宽,见他看自己,严宽又忙道:“墨兄别误会,我只是……”
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墨白又转过头看着有些空旷的街道,有些出神道:“严老弟的意思我明白。若说不为私心……那是假的。只不过,这世上有很多事情之所以去做,也可能是为了一个东西。”
“为了什么?”严宽一愣。
“心中的道义。”墨白淡淡道。
见他表情有些奇怪,严宽眉头一皱,又道:“墨兄说的道义是指……”
脸上一笑,墨白转过头看着眉头紧皱的严宽:“严老弟,一个国家之所以能够存在,是因为朝堂之上有着像令尊大人那般的明臣。而当一个心有道义的明臣受了难,又怎么能不相助呢?如果朝堂上全都是玩弄权术的朝臣,那国家也难以长存。我这么说,严老弟可能明白?”
严宽脸上一僵,片刻后他才吐了一口气,抬手对墨白行了一礼,抬起头才道:“之前称墨兄为墨兄,更多是想结交墨兄这个朋友,但现在……我再叫墨兄,却是觉得理所应当了。”
看着他对自己行礼,墨白也未阻拦,只是轻轻点点头道:“我倒是希望有朝一日严老弟也能成为一个像令尊大人那般的好官。”说罢便对严宽一拱手,道:“严老弟不必再送了,我自己回去就好,只是希望严大人进宫回来之时,严老弟能辛苦一趟,将结果再告诉我。”
严宽忙点头:“墨兄放心,父亲回来的时候我定会去韩府再找墨兄。”
墨白也点点头,转身下了台阶。见他离去,严宽片刻才又叹了一口气,抬起手又对着墨白的背影行了一礼,直起身才进了府。
揉了揉太阳穴,墨白坐在椅子上,看着桌上热气腾腾的茶杯,心中些许波澜。
今日他被严誉问起为何帮助自己,之后又被严宽问为何帮助他父亲……叹了口气,墨白心道看来无论古今,在许多事情上都是一样的,而所谓的“人心不古”,现在看起来其实也未必准确……
看着升腾的茶气,墨白有些恍惚……他觉得自己似乎又像是在现代了,至少在谈事的时候是这样。
“哥哥……很累吧?”小玉的声音轻轻响起。
睁开眼缓了缓神,墨白摇摇头示意自己还好,便对小玉招了招手。待看见小姑娘脸上的担忧后,他轻轻一笑:“二小姐可是来过?”
点点头,小玉就道:“二小姐来过的,不过看起来不像是有事的样子,大概只是来看看哥哥在做什么,我告诉她哥哥和严公子出去了,二小姐便又回去了。”
见墨白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便又闭上眼睛,小玉又道:“哥哥……”
“恩?”墨白睁开眼看着她:“怎么了?”
“哥哥,我……我能为哥哥做些什么?这样你就不会那么累了……”小玉看着他,满脸担忧。
愣了愣,墨白温和一笑:“有必要这么担心我吗,我只是在想事情,并没有很累啊。再者说,你每天不都是在照顾着我的起居吗,这就是在为我做事了啊。”
抿抿嘴,小玉小声道:“我是想和哥哥一样,也多想一些事情,这样就能帮到你了……”
“小玉。”墨白脸色严肃起来:“最开始的时候,我不希望你卷入这一切,那时候我只是希望你可以开心的过日子。但是自从那次事以后……是我无能,还是让你卷了进来,但我还是希望,你能简简单单的过日子,不用像我一样每天去考虑事情……你明白吗?”
见小姑娘点头,他又道:“你是我在这里最亲的人,所以要听话,你现在做的已经很多了……总有一天你会什么都不用做,不用想,只是开开心心的活着。”
小玉低着头沉默了一会,抬起头才道:“我如果能像二小姐那般聪明就好了,很多事情都能和哥哥一起商量……”
墨白呵呵一笑,摸了摸她的头发,道:“为什么要羡慕别人呢?你知道吗,有时候我很羡慕小玉的天真,总是像我这般的每天想太多东西,是很烦的一件事……不过哥哥答应你,有一天我也会简简单单的开心过日子,不再想那些东西。”
小姑娘这才脸上一笑,高兴道:“哥哥说话要算数!”
“算数,算数。”看着满脸欣喜的小玉,墨白也呵呵一笑。
二人正说话,便听见屋外传来一个声音:“公子在说什么呢?”
墨白一回头,见是韩映儿,忙起身道:“二小姐怎么有空来……”
进来的正是韩映儿,她手里还抱着个小孩子,墨白看了一眼不禁一愣……这不是小少爷吗……当下他又道:“二小姐这是……”
韩映儿美目一转,嘻嘻一笑道:“怎么,我这做姐姐的带弟弟出来走一走,也不妥吗?”
“妥的,妥的,只是……”墨白忙说道,但他又看了一眼韩映儿怀中的韩小少爷,接下来的话还是没说出来。
见他这样子,韩映儿轻轻一笑,便将韩启放了下来,蹲下身子用手轻轻拍了拍小家伙的脸蛋儿,轻声道:“先和小玉姐姐出去玩好不好啊?姐姐这里有些事情。一会儿姐姐再陪你玩。”
韩小少爷眨眨大眼睛,嘴巴一撇:“姐姐你又不和我玩……”说着便转过小脑袋看了一眼正喝茶的墨白,奶声奶气道:“哼,姐姐你一定是想和这位哥哥玩……”
“噗……”墨白一口茶就喷了出来,看着这个韩小少爷,又看了看满面红晕的韩映儿,他忙擦擦嘴,咳了两声没说话。
韩映儿也看了墨白一眼,又忙对韩启道:“启儿乖,姐姐真的有事情……先让小玉姐姐带你玩儿。”说着对小玉一摆手,小玉忙走过来蹲下身牵住小少爷的小手。
韩启这才点了点小脑袋,道:“哼,映儿姐姐不跟我玩,还是小玉姐姐好……我们走吧~”说着便径自向门外跑去。
“小少爷慢点……”小玉忙小心快步跟上。
看着出了门的一小一少,韩映儿这才转过头看着墨白,有些尴尬道:“公子……我这弟弟还是孩童,说话……”
墨白呵呵一笑,道:“我倒是觉得小少爷挺好的,至少……不像她母亲那般。二小姐如此待他,他以后也定然记得你的好。”
韩映儿温婉一笑:“公子能理解就好……虽说他是三姨娘所生,但毕竟只是个小孩子,不懂得什么……所以我对我这个弟弟并不像对他母亲那般。”
点点头,墨白道:“二小姐的意思我明白,放心吧,以后无论出了什么事,小少爷都是小少爷。”
见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韩映儿也是一笑,坐下来道:“如此我就放心了……不过公子难道真的不好奇我为什么会抱着小少爷进来吗?”
听她这么说,墨白不禁一愣:“什么意思?”
“其实是他找到我的……我刚才正在屋里坐着无事,小家伙就进了屋拉住我,说是母亲不在府中,没人和他玩,才想到来找我这个姐姐……”韩映儿呵呵一笑。
“你是说那妇……三夫人不在府中?”墨白本想说‘那妇人’,可一想到刚才韩小少爷的模样,还是说了‘三夫人’。
韩映儿一点头道:“是的,后来我叫杨伯去看了一下,三姨娘的确是不在府中,但是去了哪里我就不得知了,可能是走的比较久了。”
墨白眉头一皱,片刻才道:“难道是出去找刘伯通了?”
见韩映儿有些疑惑,他继续道:“之前刘伯通被逐出了府去,二小姐不觉得事情有些太过顺利了吗,若说那刘伯通和刘媚怡真的在账目上面做了手脚,当韩侯爷决定将他逐出府的时候,他为什么什么都没说就默认了呢?他为什么不把账目的事说出来?只能说明,在韩侯爷前厅议事之前,那刘伯通想必已经和刘媚怡达成了什么协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