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过比A4纸尺寸还大了好几圈的沉甸甸菜单册子,翻了几页,没开封的iPhone盒子就在我手边,抬眼就可以看见方珊珊脖子上的项链,一闪念林音的脸又划过我的脑海,心里乱得很,手虽然在翻着,却全然不知道自己在菜单上看到了什么。
奇怪,为什么我好像觉得,若是把事实说出来,有些对不起方珊珊?是因为这台才刚刚全球首发的iPhone5s么?还是因为我心中贪恋情的小恶魔?又或者是因为我对她其实有那么一丝……感情?到这时我才发现,大金蛋的那个‘三不’说起来容易,要真做起来,还真是难得一塌糊涂,不主动和不负责倒也罢了,这个不拒绝,实在是一个无底深坑,一不小心掉下去,就是越陷越深,有点类似跟了两条街的超Pot下注进行花顺双摇却最终听牌破产。
胡乱点了两个菜,把菜单册递给了方珊珊,方珊珊也选了个菜,服务生在手提点菜机上点了几点,就拿着菜单离开了,而我,却还是不知话该从何说起。
“国庆节你们放几天假?”方珊珊问我。
“跟国家公休日走,七天。”
方珊珊撅了撅嘴:“我们就放五天假,我五号就得回来,你过节回家么?”
我好久都没回老家了,计划是过节回家一趟,便如实回答说:“我得回趟绥芬河,大半年没回去了。你呢,回哈尔滨么?”——方珊珊家是哈尔滨的,说起来,我跟她也算是黑龙江的老乡,不过搞笑的是,直到我到了深圳和她‘重新认识’以后,我才知道她的家乡是哪里的,再此之前,我跟她聊天的深度,甚至都未曾延伸到‘你家是哪儿的’这样的层级。
“你要是回去,我就也回,咱俩还顺道,你要不回家,咱俩就一起出去玩。”
“噢,十一到处都是人,也没什么好玩的。”
“不如,咱俩先在哈尔滨玩几天,你再回家,反正你可以在家多住几天。”
“我还是先回家吧,那个……”我想我该开口了。
“你知道么老公,我那个新公司,有些客户老恶心了,昨天有个客户,加了我微信,今天就一个劲儿问我十一有没有事,你猜他想干什么?”
方珊珊打断了我的话——当说一件难以启齿的事情时,一些微微的中断,都会让逃避的情绪再次抬头,于是,我接了她的话茬:“他要约你么?”
“他说,十一我要是没事,他带我到泰国去玩,说什么他交际圈子广,可以给我介绍大客户,还说要给我买这买那,这给我气的,直接就给他删了!嗤,他以为他是谁啊,长得跟头猪似的,谁跟他去泰国,谁稀罕他那些破东西,可恶心死我了。”我见方珊珊一边说,身体动作也跟着大了起来:“我最烦这些臭不要脸的,有几个钱以为自己了不起,好像全世界都在他控制之中,天天怎么总能碰上这么些人呢?我再也不会上他们的当了!”
整天混迹金融和赌棍的圈子,方珊珊说得这件事,我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奇怪,这世间但凡和钱密切挂钩的行业,总是充满了各种交易,财色交易只是其中普通的一种,若是张三李四跟我说了这么一件事情,我听了只会微微一笑。但偏偏这次是方珊珊跟我说这件事,我忽然意识到身边人也随时面临这世界上无处不在的诱惑,去泰国玩当然诱惑不了现在的方珊珊,但是,去澳洲呢?去欧洲呢?花一百万去太空游呢?忽然觉得世界好恐怖。
我见方珊珊情绪有些激动,嘿嘿的笑了一声:“那他要是长得再帅点,再带你去欧洲,你去不去?”
“去哪我也不去,跟个不认识的人,有什么好玩的。”方珊珊不假思索地回答。
我刚想接话茬,方珊珊又补充道:“要去,我就跟你去。”
我俩短暂的对视了一下,我想早晚还是要说的:“其实,上次我脖子上的那个……”
“你别提那个事了,我们都说好了不再提了。”方珊珊直接拒绝我再说下去。
我既然已经做了决定,觉得拖下去也毫无意义,便接着说:“我第一次去澳门的的时候……”
“您好,水晶虾饺。”服务生端上了一个小小的笼屉,里面放着四个水晶虾饺。
“老公,下次你再去澳门打牌,带我一起去。我港澳通行证也下来了,还没用过呢。咱俩去了不玩别的,就玩德州,来,吃个虾饺。”方珊珊说着拿起筷子,把一个虾饺夹到了我面前的碟子里。
“那个……”我还是想继续说,却被方珊珊的一个电话打断,电话听起来是个业务咨询电话,方珊珊在那儿满嘴的利息担保费分期期数之类的术语一通说,这电话打了好一会儿,一直打到菜都上齐了,这才挂了电话。
“你这业务还挺忙。”
“是挺忙的,我以前做股票都想象不到,要借钱的人都这么多。”方珊珊说着收起了她的电话:“不过个贷的单子也好,额度小放款快。咱们以前都按交易量提成,随便来个客户,你也不知道他有多少钱,做个贷就是单子一成就知道能提多少。”
我想起大金蛋介绍我认识的老那和在山顶赌场有几句简短交流的进哥,忽然很好奇:“哎,那你们公司个贷放出去,有没有收不上来的?”
方珊珊想了想:“我听同事说是有,不过那都是催收部的事,我这只管放款和审核就行了。”
“那我这样的去了能放多少款?”
“咱们这样户口不在深圳的,放不了太多,最多10万把,一般都放不到,公司有风控部,他们给定额度。”
“就你们公司,还有风控部?都管什么的啊?”说完我发现刚才决定坦白的决心又有些不足,我到底字担心什么呢?
“就是有几个人,整天就见客户,我听我同事说,他们就是看客户有都少偿还能力,有没有被榨干。”
“被……榨干?这怎么能看出来?”
方珊珊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反正他们风控部的人,感觉看人的眼神儿都不一样,也不知道是哪儿找来的。不过,反正这行跟咱们以前做的股票经纪不一样,感觉水挺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