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仕远,我能死在你怀里,已知足了。生不能和你在一起,死了也许也陪不了你,我是多想当你的人,当郑家的人!你晓得吗,王家的根本没有得到过我,他是个病秧子,我也不愿意和他做夫妻,我和他没有做过一夜的夫妻。我从心里都只想成为你一个人的女人!我是为了你,所以保着我的清白的身子,只是,只是这辈子再没有机会给你了。而我死了也只能葬在王家的墓地,离你那么远,那么远!”
“别说了,青澜,我对不起你,你别说了!”郑仕远的泪抑制不住地往下掉。“仕远,我给不了你的,就让青云替我吧!我就这么一个亲妹妹,我只放心交给你!多年来娘给我的细软,我自己的积蓄都没有动,为的就是把这个妹妹好好风光地嫁出去!这是我对你最后的,最后的请求了。你像过去爱护我一样爱护她吧,让她替我成为你的女人吧,我晓得她喜欢你,像我过去喜欢你一样,我总对她说你是我见过最柔情最温柔的男人!”“青澜,青澜,青澜。”郑仕远喃喃地唤着她的名字,过去有过很长的一段日子,他****夜夜都在心里想着这个人,念着她的名字。怀里的阮青澜却再无动静,也没有再说一句话,郑仕远抱着依旧柔软温暖的身体,呜呜地哭起来,越哭越大声,最后嚎啕大哭。“老天爷,你为什么这么对待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他早就想大哭一场了,埋在他心里的痛苦太深,今天终于能爆发出来了。阮青云在外面听着里面的男人失声痛哭,毫无顾忌。她知道他太需要一个出口了。郑仕明在正厅里来回踱步,耳边似乎还能听到阮青雅歇斯底里的尖声尖叫。管家谢笙快步回来回复:“大爷,都安置好了!溶月姨奶奶非要陪着大奶奶一起住那里。”郑仕明点点头。“随便她们吧!让人好好看着那东边的小院,千万不能再让那个疯女人出来了!”谢笙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巡捕房的人说大奶奶因为精神不清楚,得了疯病,所以不会来抓她的。”郑仕明胡乱地点点头,说:“王家办丧事的时候,你亲自去一趟,就说我家里实在太忙,脱不开身。”“你先下去吧!”
谢笙走后,郑仕明气急,握着拳头往身边的八仙桌上打,镜片后面的双眸烧着怒火,他恨阮青雅竟然发了疯去王家门口候着阮青澜,把阮青澜给刺死了。当然更恨的是杀了他儿子昊儿的凶手,这个凶手害死了自己的儿子,逼疯了阮青雅,也间接害死了他心里的挚爱阮青澜,至今却依旧逍遥法外,毫无头绪。当他知道阮青澜死了的时候,他恨不能拿把刀杀了阮青雅,可是他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再出任何乱子了,不然这个家就彻底毁了。这时,郑仕鸿急匆匆地从外面回来,看到郑仕明忙道:“当铺里来了好些人,说是来讨债的,我应付不过来,你快给还他们钱吧!”“我拿什么还!”郑仕明怒斥道。“你他母亲的乱喊什么!你有本事快点把杀昊儿的凶手抓住!有本事快点把店里的债还清,对我喊个屁!”郑仕鸿怒道。郑仕明拿起八仙桌上的茶盅就摔下去。“我是这个家的主儿!我想喊就喊,我想骂就骂,你管不着!你整天吃吃喝喝,你为这个家做过什么!你给我滚!”
郑仕鸿瞪着眼睛道:“这也是我的家!你有什么资格让我滚!我忍你很久了!你把这个家搞得乌烟瘴气,一败涂地!你欠揍!”“住嘴!我是你大哥!你凭什么对我这么说话!要不是我忙生意,哪里有钱给你吃喝玩乐?”“生意!你还好意思提生意!家里的钱都被你赔光了!”“钱还不是为了救昊儿!”郑仕明大叫道:“昊儿!我的昊儿!杀千刀的!有什么冲我来,明来啊!”郑仕鸿看着郑仕明白皙的脸上青筋暴起,双眼发红,听到他提及昊儿,心里的怒气消了大半,他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任由郑仕明在正厅内摔东西骂人。他得回房好好思考思考,刚才他回来的路上,一个人堵住了他的去路,他以为看错,却分明看到是嫁出去的抚琴。抚琴低着头,拉了拉他的衣襟,道:“二少爷还活着,他要见你,明天下午青云饭庄。抚琴说得极快,说完便快步离开,让郑仕鸿以为是幻觉。他又惊又喜,二弟居然还活着,还活着!这些日子发生了太多的事,对郑仕鸿来说都是坏事,昊儿的死,阮青雅的疯,还有阮青澜的死,都让郑仕鸿觉得可怕。只有两件事让他觉得日子还能继续,那便是找到了丁宁,和得知二弟未死!贺妍来到东边偏僻的小院外,这里原本住过莫姨娘和****涵,如今物是人非,留在这里的是阮青雅和溶月。
无论是谁,住在这里都是被遗弃被嫌弃的人。如意走在贺妍身边,小心翼翼地问:“三奶奶,我们真要进去吗?听说大奶奶现在一会儿像老虎要吃人,一会儿像猫儿躲墙角。疯的时候整日喊着要杀人,静的时候总是抱着枕头叫小少爷的名字。”贺妍冷冷一笑,说:“她每日服药,应该不会伤害我们的,何况有人看着她呢,没事。”贺妍领着如意走进院子,溶月坐在梧桐树下缝补衣裳,贺妍道:“溶月对大嫂真是上心,这种活儿都要亲自做。”溶月见了她,没有停下手中的活儿,道:“三奶奶怎么来了!别人都不敢来的!难道你不怕小姐发病吗?”“大嫂是病了,我为何要怕呀!”贺妍微微一笑:“天热了,你怎么在外边坐?”“小姐午睡了,我不想吵到她,坐在院子里好。”溶月淡淡道。贺妍穿着月季黄色绣花的长衫,下面系着月季花马面裙,去年她消瘦了不少,这身衣裳是去年做的,穿着是正好,今年贺妍气色精神都较旧年好许多,这身衣裙穿着很贴身,把她玲珑的曲线勾勒得一览无遗。“我来看看你和大嫂,拿些燕窝和补药来。过去大嫂也是很关照我的。”
贺妍笑道。“三奶奶无需假好心,你如今心里快活得不行呢!别以为我不知道!”溶月嘲讽道。贺妍脸一红,冷笑道:“只许过去你们在暗处窃笑,不许我光明正大地来瞧一回好戏嘛!”这回轮到溶月红脸,她没想到贺妍如此直白,道:“过去的事小姐也是身不由己。老天爷都是看着的,可是怎么都不该报应在昊儿身上。”“若不是昊儿,我才不会有一分同情阮青雅!”贺妍气道:“原本还想找她算账,谁知道她倒疯了,真是便宜她了!我被她害得那么惨,再不能有孩子,老天爷就是看她作孽太深,才夺了昊儿去的!是阮青雅自己害死了自己的孩子!谁都不能怪!她害了多少人,根本还不清债了!”
“三奶奶,请你别说了!事到如今,你又何必再来挖苦!小姐也听不懂了!你就让我们清静吧!”“我真是不明白你为何一直帮着她,她对你一直都不好!”“你们谁都不懂的!谁都不懂的!我懂就行了!”溶月的声音低下来,似乎只有自己听得到:“如今这样也好,有我能陪着她,就我陪着她!”贺妍走后,溶月小心翼翼地把贺妍送来的补药扔得远远的,迟疑地看着手里剩下的燕窝。如今郑仕明对她们不闻不问,平日送来的饭菜都是下人吃的,看来是彻底不会再管她们了。溶月想了想,把燕窝收了起来。她轻轻叹气,原来不放在眼里的东西,现在简直成了稀世珍宝。郑仕鸿在青云饭庄里见到了郑仕远,激动地跳起来:“果真是你!二哥,你真的没死!”他看着郑仕远,面色比之过去更加冷峻,眼神更加深邃,让人生出敬畏,越来越像自己印象中的他们的父亲了。郑仕鸿忙道:“二哥,你没死,怎么到现在才来找我呀!”郑仕远坐下来,问他:“家里怎么样了?”
“哎,还能怎么样!一团糟!大嫂疯了,被老大关起来。生意也一塌糊涂,好些店铺都关了,当初为了救昊儿,倾尽大半,钱没了,人也没了!如今欠着一屁股债呢!”“昊儿的事情倒底是怎么回事?我只是听别人说。”郑仕鸿把昊儿的事从头到尾讲了一遍,最后说:“就是查不出是谁做的。那个阮青雅啊,居然还怀疑到我和小妍身上了!”“以血还血,以命抵命。”郑仕远沉吟片刻,道:“谁会那么做。”“就是啊,那么恨,肯定是恨透了老大了!血海深仇似得,好像老大也杀了人家家人似得!”郑仕远心里一凛,问:“我听说当初有人把镜仪家的尸体都运走了?”郑仕鸿未料他会提及这个,看着他,认真地点点头,说:“是的。”“难道是他!”郑仕远眼睛显得更加深邃莫测。“谁?”郑仕远却不再说什么,调转话头说:“我有事要让你帮忙。”“不能再让老大当这个家了,早晚要败光。”“可不是嘛!”郑仕鸿一拍大腿,随即问:“二哥什么时候预备回去?”“我先不必回去。”“那要怎么对付老大?”郑仕鸿急切地看着郑仕远。“请君入瓮。”郑仕远走到郑仕鸿身边,低头细语,郑仕鸿双眸一亮,频频点头。这时,包厢里进来一个女人,把郑仕鸿吓得不轻。“青澜!不是,不是你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