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第二天,姜珠已闹明白了昨天宫翎为什么会来侯府了。
原来,昨天下午二伯父去自家茶楼办事,结果冷不丁的,就瞧见了包厢里坐着的宫翎。他可是一早就对这位皇上身边的大红人起了攀附之心,只是苦于无门才摊手作罢,此时贵人就在眼前,岂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当然,当他站在门口自报家门时是没想着宫翎会见他的,虽然俩人带着点故,但这旧情实在是浅薄的很,更何况,世人都传说这宫大人虽是年少可城府极深,并且极其不近人情。
可是没想到,宫翎不但见他了,并且让他入座,还很是客气的说了一句“原来是姜家伯父”。
二伯父听到这话,简直要喜出望外,他是真没想到如今权高位重的宫翎还能像以前一样叫他一声伯父的,这说明什么,说明人家还念旧情呢!
二伯父脑子立马转开了,然后便热情的攀谈招呼起来,及至打听到对方至今未曾婚娶,这心就更加活了,然后,他便力邀宫翎故地重游到府上作客。
而宫翎,在稍作推辞后,还是答应了。
之后发生的事不用多说,便是二伯父假传着大伯父的旨让众姐妹都去正房,当然,与宫翎打出的幌子是“都是一家人,数年不见,兄弟姐妹们都甚是想念你”。据说宫翎想要阻拦,可却架不住二伯父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然后,待在闺房的姐妹很快到来了,或在外面或在学堂的兄弟却始终不见踪影。
姜珠之所以知道这一切,自然是四堂姐姜丽的功劳。姜丽身在二房,消息从来灵通,而她但凡听到什么,总爱跑来三房与她一起分享——当然,她的本意只是想要炫耀或者嘲笑什么。
对于听到的这些,姜珠有些意外,尤其是宫翎还念旧情这一段。她倒真没想到,宫翎还能把侯府放在眼里,难道他当真是个有情有义之人?
说实话,她有点不敢相信,不过心里还是希望一切都是真的,毕竟以宫翎现在的身份地位,如果他愿意拉拔一下,侯府也不至于混得太惨。
当然了,她现在最大的期望,还是他能别找自己麻烦,天知道昨天那一句“六小姐“让她做了一宿的噩梦。
简直就跟咒语似的。
而宫翎,当真没来找她麻烦,他只是在第三天的时候,派了个人过来。
姜珠看着站在自家屋中的宫装丽人,有些茫然。这女子二十左右,面容清丽,笑容谦和,看打扮像是侍女,可看气度倒像是大家小姐。侯府有多久没见陌生面孔了,更何况还是这样一个女子,姜珠乍一见到,当真有些愣神。而更让她疑惑的是,她的身边还摆着好几个箱子。
丽人见着她进来,倒是先打起了招呼,“这位便是六小姐吧。”说着,还施了一个礼,却也是行云流水,不卑不亢。
姜珠狐疑的看向坐着的母亲,拿眼神询问。
夏氏柔柔一笑,回道:“珠儿,这是宫大人府上的管事,素素姑娘。”
宫大人?宫翎?还女管事?姜珠盯着她那恬淡笑容,只觉宫翎真是艳福不浅。
意识到自己想茬后,她又问道:“她来这是……”
“奴婢前来,是奉命送礼的。”秦素素微笑接话,“我家主子感谢侯府昔日的照拂,特备了四份薄礼,还请三夫人跟六小姐笑纳。”说着,上前一步,将礼单奉上。
姜珠接过,不及查看便问:“四房都有么?”
“是。”秦素素回道。
所以宫翎到底是要干嘛?难道他真的是一个以德报怨恭良谦和的仁义君子?
姜珠正想着,却又听秦素素补充道:“而且四份都是相同的。”
相同的?姜珠抬起头,心中闪过了一丝异样。
秦素素很快就告辞了,她还得去四房送礼。等她走后,丫鬟开始收拾起箱子里的东西,姜珠坐回椅子上,眉头却皱了起来——她已经明白了先前这丝异样是怎么回事了。
宫翎这礼物送的,太有意思了。
明面上,是四房都有,且数目相同,看起来不偏不倚,一视同仁。可实际上——她可不会以为宫翎不知道他们四房人口的悬殊。
长房生了二子二女,如今大姑娘嫁出去了,三郎却娶回了一个媳妇,并且还生下了一子一女,所以大小主子加起来得有八个人;二房人更多,生了二子三女,二郎娶的媳妇也已经生了两个丫头,总共能有三个人;三房四房却是人丁单薄,四房姑且还有五个人呢,三房却只有三个。
所以,这表面上看起来没问题,其实问题可大了。
也不知道宫翎到底怎么想的。
夏氏自然没有女儿想的多,她看着一件件被拿出来的东西,很是赞叹了一番,“这宫大人当真是有心,什么都想到了。你看着吃的穿的,用的玩的,大人的,小孩的,都有了……说起来,这世事当真难料,还记得他那时候跟你同龄,都没你高呢。听说他至今未曾婚娶?也不知道以后会有哪家姑娘能配得上他……”
姜珠早已习惯了母亲的自说自话,所以也不应答,只是听到最后一个“配”字,心被戳中,嘴角不自禁的就抽了一抽。刚想着反驳些什么,可一抬头,却见母亲正看着自己,眼神一贯的温柔,可是又夹杂着些别样的意味,比如说——憧憬什么的……
姜珠被母亲的眼神看得打了个哆嗦,她想定是她当年胡作非为的是都是背着人的,所以才让她天真的存了这等幻想……
只是这“配得上“三个字,更让人忧伤了!
从天坠地,摔得真疼。
“小姐,这是什么?”这时,正在帮忙收拾的宝纹开了口,“单子上并没有这个东西。”
她这话立马吸引了母女俩的注意,一看,却见她手上拿着个奇怪的东西。
全身由一块一块的长条凹凸啮合而成,形成一个类似宝塔的结构,大小约莫五寸,皆由玉石制成,看起来格外精巧。
姜珠不知这是什么,夏氏却率先接过,她仔细看了下后,莞尔一笑道:“这是鲁班锁,我小时候见过,这个是给孩童玩耍的,只是一般都是木头制成,倒没见过用玉做的。看这玉,通透润泽,必然不是俗品,而且设计的又那么精巧,那这鲁班锁应该价值不菲。”
“可是夫人,礼单上也没用鲁班锁这个名字。”宝纹仔细翻查了一下后,又道。
“没有么?”夏氏过接礼单,仔细一看,还真是没有,她看向姜珠,表情就难免疑惑起来,“那这是怎么回事?送错了?”
姜珠也看了下礼单,发现确实没有后,不由也纳闷起来。按理来说,送这么多东西,还列了礼单,必然是经过仔细的检查的,断不至于出什么差错,可是到了这里,却偏偏多了一样东西。要是别的也就罢了,可偏偏还是这样一个不简单的东西。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单子上漏写了?还是不小心放在里面送错了?
姜珠想着,便对夏氏道:“娘,这样吧,我先去四房看一下,看看那素素姑娘有没有走了。”
不管怎样,想来那素素姑娘应该是知道究竟的。
姜珠说着,便出了门,只是走到四房时,却被告知素素姑娘刚走。姜珠已有所准备,所以也不多问,只是在一阵闲谈后,又装作自然的跟四房的人说起了四份礼单一样的事。
等到离开四房,姜珠已经确定了,那玉质鲁班锁,确实是平白无故多出来的,其他几房都没有。
回到自家院子,姜珠便将情况向夏氏简单说了一下。夏氏听完,蹙眉道:“既然这样,这鲁班锁我们也不能就这么拿了,总得给他们送回去。”
“嗯。”姜珠对此没有异议,她只是补充道,“但也不能就这么明目张胆的送,这鲁班锁不一般,谁知道会牵扯到什么呢,咱先派个人把东西带着,悄悄的到宫翎那走一趟。”
夏氏琢磨了一番,觉得这样做没什么纰漏,便点头答应了。
姜珠派了个很伶俐的小厮,并且仔细叮嘱了他一番,也不让他问缘由,只是让他见了人就把东西还上。要是真送错了,这样一来也省了尴尬。
小厮领命去了,他是吃过午饭就去的,可是等到了天黑才回来。
小厮一脸沮丧跟委屈,“小姐,小的等了好半天,硬是没能见着宫大人,那守卫的说,宫大人一直在忙,根本没时间见小的,小的说了是永定侯府的都不行。小的也按您的吩咐,说是见素素姑娘也可以,可是那守卫却说素素姑娘出门办事去了。小的就一直在外面等,结果等到天黑了,那守卫却告诉小的,宫大人出去了,还是从后门……”
姜珠听小厮汇报完,当真是又气又羞。宫翎看起来有情有义,原来不过是逢场作戏。嘴上说的好听,感谢侯府照拂,可结果呢,人家都说了是永定侯府的了,却硬是把人在外面晾了半天,她倒不信他真是忙得一点时间都抽不出来了。就算是真忙的不行,那出门时总可以从正门走的吧,从后门走算怎么回事,这是连面都不想见连一句话都不想听了?
姜珠气的不行,可一想,又能怪谁,如今宫翎一飞冲天,能做做表面文章已经是给侯府脸面了,今天别说是侯府一个小厮,就算是大伯父亲自上门了,人家乐意不乐意见,那也全凭他心情。
桌上那尊玲珑玉塔在烛火下泛出莹润的光,姜珠瞧着,只觉它现在就成了一个麻烦。她现在真的是一点都不想把这东西还他了,横竖犯错的不是她,损失的也不是她。
熄了灯,躺在床上,姜珠依然有些不平。她想赶紧入睡,可一闭上眼睛,全是宫翎那目中无人的傲然模样。
辗转反侧,还是不行,最终干脆睁开了眼。而就在这时,她突然发现屋子里似乎有些不对劲。
今夜无星无月,灯也熄了,屋子里怎么这么亮堂?
她坐起身,掀开帘帐,一看,怔住了。
只见被随手扔在桌上的那尊玲珑玉塔,正兀自散发着莹莹的光芒。
姜珠有些惊悚,走过去拿起一看,发现确实无误,亮光确实是从玉塔里散发出来的。
可是玉怎么可能发光呢!
她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阵,最后发现,貌似这玉塔的中心有一样圆形的东西!
姜珠拿着东西走回床上,心中的好奇被一阵一阵的激起来了,最终,她又点燃烛火,然后认真研究起这座塔来。
娘不是说了么,鲁班锁就是让人拆了装装了拆的玩的么,那她先拆开看看究竟,然后再装起来不就行了?
姜珠动起手来,然后一晃,就是两个时辰过去……
夜已经很深了,可是姜珠的双眸却在黑夜中熠熠生辉,她看着手上的珠子,心中的惊喜难以言表。
这玉塔的里面,竟然藏着一颗夜明珠!
而且!足有鸡蛋那么大!
就这玉质的鲁班锁就已经价值不菲了,可眼前这颗夜明珠,可是要价值连城啊!
这下,姜珠已经万分确认,一定是宫翎底下的人不小心把东西误放在三房的礼品箱子里了!不然的话!宫翎怎么可能把这么贵重的东西送给他们三房!
可是现在这样子,那这东西就不得不还了啊!
姜珠看着一床的零碎玉石片,头疼了,她还得赶紧还原……
及至第二天中午,姜珠乌青着一双眼出了卧室的门,所有人看着,都吓了一跳。
“小姐,您怎么了?”宝纹一脸关切的问道。
姜珠脚步虚浮,“没什么,就是昨晚一宿没睡。”
“啊?为什么啊?”
“别问了,你先把来福叫来。”姜珠目视前方,幽幽道。
来福很快就来了,姜珠看着他,说道:“你今天继续去求见宫翎,说有急事要禀报。等见了人,再说玉塔的事。”
“是。”来福连连点头。
“去吧。”
来福转身要走,可是很快又停下,他问:“那今天小的不带着东西去吗?”
姜珠嘴角一抽,“不用了。”
“哦。”
来福很快就走了,姜珠则又转身回了房,她看着拼到现在都没能拼成的玉片,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玩意儿怎么这么难拼呢!
等到夜黑了,来福又回来了,脸上依然是带着沮丧跟委屈。
姜珠看着他的神情也就知道了大概,“宫翎还是没见你?”
“是。小的还是在门外等了一下午,得到的回答还是宫大人在忙,没时间见小的。”
“岂有此理!”姜珠一身疲乏,脑子也有些转不过来,听到这话,只觉得怒火攻心,昨天说有事不肯见,今天说有急事也不肯见,难道非得让她亲自登门求见么!
想着,她转头就对宝纹道:“收拾一下,我们出门!”
“啊?去哪里?”宝纹茫然道。
“找宫翎!”姜珠说着,头也不回的朝寝室走去。
她倒要看看,她这侯府小姐都亲自上门了,宫翎是不是还是把她晾在门外避而不见!
如果他当真不见——
诶?万一他真的不见呢?
及至坐在马车里,姜珠想到这个问题,心堵了。
宫翎还真有可能这么做的……
姜珠想喊停,可箭已经在弦上了,一想,算了,要是宫翎真的不见她,那就当她是自取其辱吧。
反正她也快习惯了。
姜珠做好了被羞辱的准备,也就不多想了,只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着。
宝纹却还有些忐忑,“小姐,这么晚了,合适么?”
姜珠眼睛都没睁开,只道:“能有什么事?我也是换了男装了。”
宝纹见她束发墨衫见她确实像个少年郎,嘟了嘟嘴,也不说话了,反正她也知道,她说什么都是不顶用的。
马车很快行至了宫府门前。这是当今圣上新赐的宅子,浑身上下透着股气派,姜珠站在门口,看着匾额上御书的“宫府”两个字,心里又开始气馁起来。
来福已经跟守卫报了名号,姜珠没让隐瞒,直接报了“侯府六小姐”的名号。守卫听了,小心的瞥了她一眼这才进了去。
宫府门前很是清静,除了守卫,唯有两头石狮坐北朝南,威武霸气的蹲守着。姜珠被守卫瞥的那一眼闹得有点心烦,便心不在焉的摸着石狮的头。宝纹见着,莫名觉得自家小姐这个动作有点犯傻。
守卫很快就出来了,姜珠收回手,做出了要走的准备。
可是没想到,那守卫却说了一句:“里面请。”
姜珠怔住了。
宫翎……就这么答应见她了?
不是前两回都是死都不见的么?
“小姐……”宝纹看到她愣神,扯了扯她的衣袂。
姜珠恍然回神,赶紧跟着人往里走。
走在宫府里面,姜珠依然有些神游在外。她是一时义愤才想着来的,来的路上也做好了被拂脸面的事,可是现在怎么就进了宫翎家的大门了呢!
这跟想的完全不一样啊!
怎么就感觉宫翎这是故意的呢!
故意的?当脑海里浮现出这几个字时,姜珠一阵警醒。是啊,怎么好端端的就多出了一样东西,怎么来福求见了两次都被拒之门外,怎么她亲自上门了,人家犹豫都没犹豫就直接让她进来了?
可是宫翎为什么要故意啊?多放了一尊玉塔,只为让她亲自上门?让她亲自上门又要做什么?
晓风寒凉,姜珠觉得自己的汗毛都要根根竖起来了。
她觉得自己当真糊涂了,怎么就鬼迷心窍的来了宫府,她下意识的想折回,可还没来得及顿下脚步,就听宫府的下人说道:“到了。”
门被推开,露出了一室光明。
这时候离开已然来不及了,姜珠见边上跟着宝纹,身后还有来福,想了想,还是提步跨进了门槛。
屋内,满室生香,宫翎正随意的坐于桌前。烛火中,他的墨发轻轻垂落,有些湿润,只用一根缎带系于尾端,身上也只披着一件松散的袍子,看起来像是刚刚沐浴完毕。
姜珠没想到他会是这副样子,错愕不已,脚步也停了下来。
宫翎扫了他一眼,眸色幽暗难辨,薄唇却抿出了一个微笑的弧度,“不知六小姐深夜驾临,有何贵干?”说着,又手一转,“坐。”
姜珠听着他“深夜”两字,只觉语气轻佻,笑容玩味,不由咬紧了牙,可是很快又挺直了身,淡笑道,“本是不该如此叨扰宫大人的,只是要事在身,不敢耽搁。”
“哦?”宫翎眉一挑,仿佛并不相信她的话。
姜珠暗吸一口气,又道:“昨日宫大人给鄙府送来大礼,实在过意不去,只是后来无意发现,其中多了一样东西。家母生怕其中有什么纰漏,便让下人前来一问,可惜宫大人事务繁忙,接连两日都无暇接见……”她的语气虽是谦恭,可是一双眼睛盯着宫翎,仿佛是要将他吃了。
宫翎却似压根没在意,他只是淡然的问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姜珠命宝纹将随身带着的盒子打开,继续端直着道:“是一尊玉塔,家母说是鲁班锁。”
“你确定这个是塔?”宫翎看了一眼眼前的东西,眼神有些难以置信。
姜珠脸一热,回道:“原来是一座塔,可是被我拆了。”那盒子里,是一堆没拼起来的玉片。
“敢问六小姐为什么要拆呢?”宫翎又问。
“因为我发现它在夜里泛光,我不知道究竟,就将它拆开了,然后又发现,它的里面藏了个这个。”说着,姜珠又将那颗夜明珠拿了出来。
宝纹跟来福都不知道还有这个,看到的时候眼睛都直了,宫翎的反应却很是平淡,他只是看了一眼,便又问:“那你拆了,为什么又不讲它复原?”
“……”姜珠被问中,心一抽,然后沉沉道,”我拼了一天一夜,没能拼出来。”
“呵。”宫翎轻笑了一声。
姜珠觉得他大概是在讥笑他,便又正色道:“如果宫大人介意,我可以拿回去拼好了再送回来。”
“不用了。”宫翎却道。
“?”姜珠诧然。
宫翎站起身,衣袍曳地,“送出去的东西,断没有再拿回来的道理。”
所以这是不要这玉塔了?也行。姜珠想着,便又道:“既然宫大人这么说,那我就只将这夜明珠归还吧。”
说着,就将手伸出。
宫翎只看了她手一眼,便将视线收回,他理了理衣袖,慢条斯理的说道:“难道夜明珠就不算是送出去的东西了吗?”
姜珠一听,惊得快咬了自己舌头,所以这是连夜明珠也不要了?!玉塔也就罢了,这夜明珠可是价值连城啊!
宫翎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一笑,又道:“夜明珠在六小姐眼里也许非同一般,可是在宫某眼里,不过如此。”
姜珠这下真想一把弄死他了,这真是赤裸裸的羞辱!赤裸裸的嘲笑!
“宫大人真是财大气粗!”心中有火,姜珠说这话,都有些咬牙切齿。
宫翎迎着她的目光,淡然道:“六小姐误会了。”
姜珠无心分辨他这话里的意思,只是上前将夜明珠放于他的桌上,“多谢宫大人美意,只是这等贵重的东西,侯府受不起,我们三房更是受不起。”
宫翎盯了她半晌,最终将夜明珠拿起,然后又重新放回她的手里,“六小姐还是拿着吧,被退回来的东西,扔了也是怪可惜的。”
姜珠此时心里已经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了,被他手握起时的惊慌失措,听到他话时的勃然大怒,交织在一起,让她的表情一瞬风云变幻。
宫翎见她没有将夜明珠砸来,又是一笑,随即又上前一步将盛放玉片的盒子盖上,“时候不早了,六小姐还是请回吧。这鲁班锁是被我改良过的,拆难,装更难,六小姐可以拿回去慢慢研究。”说话间,他抬头,视线瞥了一眼她乌青的眼睑后,又微微抬起,与她的视线双双交触。
姜珠心里将他蹂躏了一百遍,可到最后,却是怒极反笑,“那就多谢宫大人了,告辞。”说着,转身就走。
“不送。”宫翎含笑道。
姜珠离开后,宫翎依然站着,侍卫小孟却很是不解,他凑上来问:“大人,那玲珑玉塔是您心爱之物,怎么就被错送进了永定侯府?素素姑娘一向细心谨慎,不应该犯此大错啊?”
宫翎瞧了他一眼,垂眸道:“也没什么。”
小孟还是有些不甘,“上回荣华郡主过来瞧见了很喜欢,您也没答应给她……”
“那本来就不是要送给她的。”
诶?小孟满心诧异,可一抬头,宫翎已经走了。
所以他刚才是听错了吗?
姜珠离开宫府后,气得不轻。这宫翎真真是该死,那小人得志的嘴脸,真是再丑陋不过!
不过你既然铁了心要送,那我就却之不恭了。要是哪天侯府当真一败涂地了,说不定她还能换俩钱安度余生。
她心里这么想着,可拿着夜明珠的手却更用力了,仿佛这一刻那夜明珠就是宫翎,她再用力一点,就能将他捏碎一样。
真是欺人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