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头鬼不由一怔,那一双长在头顶的眼睛雾蒙蒙的仿佛陷入了沉思,片刻后,他终是下定决心的点了点头。
我找来一块薄而锋利的石片,在大头鬼的左侧划开了一道一指长的口子,那脓水伴着一股恶臭细细的流了出来,脓水经流之处都被腐蚀出一片黑暗,有个小鬼好奇的伸手戳了戳那脓水,手指就被灼烧的冒出了黑烟,蓦地,一股恶臭扑鼻而来,我连忙捂鼻却还是闻了进去,五脏六腑一阵翻腾忍不住干呕了几下,谁知那些个小鬼认为我对大头鬼不敬,咿咿呀呀的在我旁边,虽听不清楚说些什么,但看他们面目全非的表情也不是什么好话。
我心里那个气啊,在大头鬼周围的这些个小鬼面目全非能闻出什么来?稍微能闻见一点气味的小鬼都用软泥草叶堵着鼻子站在了后面,还一脸诚然。
眼见大头鬼脑袋里的脓水越流越多,我害怕那些个小鬼又伸手去碰触,便找来一些较干的泥土堆在周围,将其吸附。
约莫一刻钟后,那大头鬼的脑袋宛如一个南瓜大小,那皮肤松弛的塌拉下来就如一张薄如蝉翼的大饼摊开。
那些个小鬼看到大头鬼此时的模样,个别忍不住的嘻嘻笑了起来。大头鬼灵活了很多,它立刻360度旋转自己的脑袋看看是哪个小鬼在看它的笑话,最终它将脑袋停在了我这一边,一双眼睛看着我,又期待又哀怨。
“还没完呢。”我笑着安慰,连忙取下来系与腰间的针线荷包,用藏蓝色的丝线将那个小口子缝住,我的女红做的向来不好,只敢保证能给他缝补的密不透风。
有个小鬼不知重哪取来半面铜镜举到大头鬼的面前,大头鬼看了两眼以后,突然哀鸣了起来,那声音就和我刚刚听到的一样,催人呕吐。
“停,停。”我忙阻止,拿起半截仙草绳将它松弛的面皮抓成一个小发髻揪在大头鬼的头顶上,这样一揪不仅让他的脑袋看起来与常人无异,我缝在它脸上的那道疤痕也完美的隐藏了起来,堪称完美。
形象的说,大头鬼的脑袋由一张大饼变成了一个大包子。
不过,不管大饼还是包子,大头鬼重新看看镜中的自己也颇为满意,连连俯首作揖向我表达感谢。
而后,他身边的那些小鬼在我面前长跪不起,我何曾不知道他们打的什么主意?只是我医治大头鬼不过是赌一赌罢了,这么多的小鬼我真不敢保证次次都赌赢,万一有哪个小鬼命运不济,我还不被碎尸万段?
那大头鬼似乎看出了我的疑虑,咧开嘴努力了好久终于说出了两个比较清晰的字。
“没事。”
“你是说,我万一失手了没事?是这个意思吧?”我问。
“嗯。”他点点头,目光热切的看着我。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我也不好推辞,就秉着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的大家精神,挨个帮这些小鬼医治医治打发下时间,等到这悬崖变成一条路再走不迟。
接下来,鬼都知道我经历了些什么。我先是帮那个拖着五脏六腑满地爬的鬼,将其内脏塞进去,再发现它的腿已筋骨全无之后,便索性打了一个结。还帮另一个将它的脑袋固定在脖子上等等之类。
在我做这些的时候,大头鬼一刻也没闲着,他一脸兴奋叽叽喳喳的,在将那个小鬼的半张脸皮缝上后,我终于明白了大头鬼的身世。
他们在瘴气林里已经待了一千多年,瘴气林以前的事已经记不清了,记不清家在哪里,想要去什么地方,只记得天上一记流火下来,他们就永远留在了这里。
白天受烈日灼烧之苦,晚上受虫蚁啃噬之痛,这瘴气林原本也只是一处普通的林子,只是挨的蓬莱仙岛近了些,出于安全的考虑东华帝君就在这里设下了瘴气林,闯进来的妖兽只有夜晚才能走到瘴气林的边缘,试图出去,天一亮,就会被打到原地。
大头鬼说,这条路他们走了无数次,因为走的太慢,总是在快要走到瘴气林的边缘时……
我将最后一个小鬼的四肢安好,看着他们这些孱弱,虽然不想打击他们却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你们这个样子出去……”
“出去不是为了要出去。”刚按上四肢的那小鬼坐在我身旁:“况且我们也出不去,对吧?”
我没有答话,更准确的说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大头鬼看向我,连说带比划的告诉我,快睡吧,我们在这里守着。
我一头载倒,睡得昏天暗地。
我只睡了三个时辰,起来时天已经微微亮,那些小鬼做个什么仪式就消失在了地下,而我身后的悬崖也消失不见了,一切都回到了最原先的模样,我向前和大头鬼告别,准备去找桃花妖。
昨天听大头鬼说,瘴气林的东边是蓬莱岛,我准备一路向东而行,说不定桃花妖在东边等我呢。
越往东走,植物越少,走到日上三竿时,瘴气林已经是一个寸草不生的戈壁滩,可比较怪异的是,那戈壁滩寸草不生却独独在中间长了一棵桃花树。
粉嘟嘟,金灿灿的。
看得我热泪盈眶,两腿奔腾。
“桃花妖!”我大喊一声,狂奔了过去。
我这么一叫唤,桃花妖撒丫子的向我奔跑而来,我敢发誓,如果这一幕发生在人间,绝对不会有白蛇妖和许仙的浪漫,相反还很惊悚,因为,向我奔跑而来的是一棵树。
粉嘟嘟,金灿灿,桃花满枝,向你狂奔的树。
它向我狂奔而来,却擦身而过,不顾我张开的怀抱,向我来的方向跑去。我跟着他,跑到了一处长满爬山虎的榕树下。
“小安,我可找死你了。”桃花妖变回身形,转身给了我一个猝不及防的熊抱,两条胳膊全部招呼在了我的脖子上,勒的我喘不过气来。
“下回你要变回原形能不能不要站在那么显眼的地方。”我甩开他,喘一口气,继续说道:“还有……下次抱人能不能松一点。”
“情不自禁嘛!”桃花妖尴尬的笑一笑,坐在榕树下。
我这才得空好好看一下桃花妖,才一天不见,额,除了消瘦了一点外,还是妖艳的很。
“你怎么……”
“谁在那里?!”桃花妖怒喝一声,吓的我把后半句吞进了肚子里,连忙弯了腰。
因为,“嗖”的一下,我看见桃花妖扔出了一记飞片,速度太快我都没有看清扔出去的是什么。
“呀!”后面传来一声含混不清的惨叫,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呢?我连忙回头看,果不其然爬山虎下一张包子脸的身形隐约的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不是大头鬼还有谁?
“你怎么来了?”我看着那模糊的身影忙问。
“我哼你。”大头鬼捂着脸走了进来,支支吾吾的说了三个字。骨瘦如材的手上还插着一个箭头。
“你是说你跟我?”我把箭头拔下,他依然双手捂着脸,我又说道:“你脸怎么了?”
他讪讪的放下了手,我这才看见他满脸被太阳灼伤的红一块,紫一块。我这才想起来,灼伤的事,连忙绕着他转了一圈,浑身上下能见光的地方都红一块,紫一块,有些地方甚至化了脓。
“呦?!”桃花妖走近,嘴张的奇大,夸张地说:“这年头包子都能成精啊!”
成精你个头,我白了桃花妖一眼,将大头鬼安顿在阴凉地方后,握着那枚箭头,想找桃花妖聊聊。这枚箭头是果子狸随身携带之物,怎么就跑到桃花妖那里了呢?
“说说吧?”
“割我们绳子的是果子狸。”桃花妖看着我,如此悲伤的事,他竟用着讨论天气的语气。
“奶奶的,等我逮着果子狸我一定要剥了她的皮。”我恶狠狠的说。
“泼鼻,泼鼻。”大头鬼坐在一旁一脸的兴奋。
“走吧?东边应该有消息了。”桃花妖站起身,“你就叫包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