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谢岑君，红芝进来向我请罪：“奴婢没拦住他，请小姐责罚。”
说了这么多话，我口也干了，示意红芝给我倒些茶来，然后慢悠悠地道：“你才同盛岚学了那么些武艺，拦不住他也是理所应当，只是如果他再来，你就说我不在罢了。”
话音才落，外面如沐春风的女声响起来：“五儿这是躲着谁呢？”
我亲去开了门，拉住沈蓉晚的手腕，笑说：“怎么这时候过来，有没有休息一会儿？”
沈蓉晚撇我一眼，笑眯眯地道：“我方才从门那边进来，见着一个白面皮的俊秀小生，很是文弱尔雅的样子，是从你这里出去的罢。”
我咳了两声，也不想骗她，便道：“是儿时的一位玩伴，听得我回来了，来寻我叙叙旧。”
“不尽然吧，我瞧着他脸上的神情很是伤心，让我猜一猜，”她假意捋了捋没有的胡子，“这位痴情的男子，是来同你表白心迹的吧？可你与我们风二公子已经算是定下了，他受了拒绝，是以伤心欲绝。”
我笑着打她，道她胡说，然后又另找了话题问她：“住的还习惯么？”
沈蓉晚见我不想多说，也随着换了话题，絮叨了一阵子，红芝进来，十分激动地与我说：“姑娘，姑娘，他们有人说老爷回来了！”
我心里还真慌了慌，毕竟那么久没见，且我爹他现在所做的事情，也全然不是当年我眼中的他了。
我稳稳心神：“却没有人来同我说这桩事。”
红芝道：“听说估摸着这会儿已经进城，正往家里赶呢。”她话音刚落，就有丫鬟进来禀报说：“老爷传回来话，说让小姐在梨花香里再等一等。”
她这意思，是我爹一回家就要奔来瞧我了。
沈蓉晚机敏，当即就告辞回去，我这边让红芝泡了壶好茶，静待我爹回来。
庆殷因是个大城，我心里计算着城门到秦府的距离，且城里不能骑快马，果然快半个时辰的时间，秦府的人才一道道传着消息，说老爷回来了。
我坐在屋里随手拿了本小说看着，动也没动。
红芝在一旁很是心急，拿两只手指牵了牵我的衣袖，嗫嚅道：“姑娘，老爷回来了。”
我把书合上，起身放回书柜，平淡说：“我晓得。”
红芝道：“姑娘，你离家这样久，也不想你爹爹么？”
我扶了扶额，不知要怎样和她解释我这奇葩的家庭，才要说话，门外响起来秦祥的声音：“大小姐，老爷来啦。”
我起身开门，秦祥让在门边，我爹他站在我面前，还未说话，手已经摸上了我的头顶，他脸上带着笑容，声音却有些微不可闻的颤抖：“这样大了，我的丫头长这样大了。”
先前所想都被推翻，终究是一家人，终究是母亲去世后唯一的至亲，我一时间竟哽咽了起来，半晌才缓缓吐出一句：“爹。”
我爹他就笑着拍我的胳膊：“好好好，月儿回来了。”
我拽着他的衣袖去桌边，唤红芝给他倒茶，再细细打量他，才看见这十来年，我固然是长大了，可我爹他的发间亦有了丝丝点点的白色，连胡子都夹杂着。即便想到现下他做的事，我心下还是酸了一酸，怕自己开口就要掉泪，就一直没说话。
我爹对我，倒还是以前温和的样子，他见我默然，饮了口茶，才问：“月儿，你不是与雾云山庄的风祁墨在一处么，怎么忽地回来了？”
他不提这事我因着初见的欢喜倒忘却了，他此刻一提，我心里头才有一股子火气起来，当下也不遮掩，直接问他：“爹，我在外头这么多年，你就没有一点儿担心？”
我爹一时没说话，过了许久才道：“我现在做的一些事，有许多的危险，这样的时候，你不在我身边才比较好。”
我心里“咯噔”一响，我十余岁就离开了家，那时候我爹就没有去找我，但据风祁墨所说，他是晓得我在乌衣堂的，如果他对我说的是真话，难不成那个时候他就开始策划谋反？
我试探地道：“初初离家的那一年，女儿在意安溪旁，差点被一伙山匪绑了，那时候风祁墨虽然也年轻，却来救了我，是以结下了这样的缘分。”
我爹他脸上没有什么意外的样子，而是接过话道：“是吗？我使人也查过那风祁墨，虽说他似有许多红颜知己，但未见他与谁鬼混，和女子的界限也向来划得清楚，何况他家大业大，这么看来这人算是良人，因此我一直没去找你。”
我心里越发沉下去，看来我爹那时候应该就在策划着现在的事了，而那时候就算风祁墨没有救我，想来也有我爹另派的人打走那山匪，可笑小小年纪的我离家，以为就此脱出这个家庭，混得这样还得意非常，殊不知走过的路上，其实都站了一个我爹。
我将江御阳那事拿出来说给我爹听，自然，隐去了苏沁画的部分。我爹听后气的一拳砸在桌上，震得茶壶茶杯都跳了一跳，他道：“江御阳这贼子，竟藏了这样的奸诈心思，亏得老夫之前与江家还算交好，他后来怎样了？”
我道：“风祁墨气得急了，江御阳被四肢断尽，血流尽而亡。”
我爹合掌笑道：“这小子，合我的意，江御阳活该如此。月儿，你身上的伤都好了么？”
“好自是都好了，可嫁人这事，也是终身的大事，”我想了一想，还是暂且把回来找苏桔香算账与拦我爹莫要谋反的事不提，说些开心的，过两日再慢慢劝他，“我到底还是得回家和爹商量商量的，何况花月当年任性，这么多年没见爹，本来就要回来看看的。”
我爹叹口气，倒是自己说起来了那桩事：“你离家出走，有好处，也有坏处，其实爹一直派人瞧着你，生怕你在外头受人的欺负，虽说你这些年不在家，可就好似在我身边一般。直至你进了雾云山庄，那里他们的势力太盛，爹不好再派人守着你了，就撤了些人回来，直至你后来从故秦出发，爹就失了你的消息，这些时候又忙，本来想过两日多派些人手去找你行踪，可你就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