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言乱语。”召南语气很轻地斥责了她一句。
颜晓棠马上不服道:“师父,涂炭生灵什么的,自然有被涂炭的生灵去操心,什么都还没有影子,你操心什么嘛。”
她这是开始赖皮了,不知多久没跟召南赖皮过,搞得召南一时都没法责备她,叹道:“你这孩子,视人命如草芥啊。”
“我在战场上出生的。”颜晓棠得意道,随即敷衍地说:“我会试试去劝的,听不听在大师兄。”
召南拿她从来都没办法,眼看这徒弟脸皮渐厚,他说再多,这只耳朵进,那只耳朵出,只得罢了:“叫他们进来吧。”
颜晓棠翘着尾巴出去了,她的心情比前几天可是好了不少,能影响到她心情的只有伯兮,弄得召南在伯兮进屋的时候,老是经意不经意地扫过去,本来这没有什么,可是颜晓棠悄悄用胳膊拐了一下伯兮,后头伯兮的耳朵就一点点地红了。
从来没见过大徒弟尴尬窘迫的样子,召南一边说着话一边看得更频繁,导致其他几个也都好奇地去看伯兮。
伯兮装得再平静无波,耳朵却红得要滴下血来,是个人就无法忽略他那对耳朵,这下好了,个个都明着暗着的打量他,连同召南在内,没有一个知道是为了什么?
说完事情一出来,颜晓棠就快步走到了无人的地方,没等几息,伯兮来了。
“师弟,你到底跟师父说了什么?”
颜晓棠当然知道他想到哪里去了,她故意拐那一下子,就是想看伯兮的红耳朵,怎么会不知道他想什么?但她偏要装傻。
“没说什么呀,大师兄以为我会跟师父说什么?”明知故问这种把戏,不巧她熟得很。
伯兮瞪着她,不信,可谷风追来了,一追来就问:“伯兮,你耳朵怎么红了?咦……比刚刚还红?”
伯兮翻手便是一道剑光,奔着谷风那颗脑袋就去了,谷风抬手一扇,跟扇臭气似的打散了剑光,颇不要脸地笑道:“怎么?你被师弟看到光屁股了?”
谷风这句话一出来,连颜晓棠也翻脸了,一锏当鞭子甩了过去,谷风“呜哇”一声叫,做出怕怕的样子,实则不以为然,没想到两招过后就察觉出不对来,颜晓棠修炼没有几年,谷风也知道她是什么路数,根本没有放在心上,结果却是在他应对伯兮的时候,颜晓棠接连两次恰好卡在间隙里逼近,她的兵器彻底的无形无声,还真是难防。
谷风倒滑一截,站在水面搓下巴:“颜颜,你这配合的路数很厉害呐,难道天天都陪伯兮练剑的?”
“哼!跑什么?”颜晓棠难得给谷风个笑脸,刚想试试真正的和伯兮配合一次,没想到伯兮一负手,一声不吱地快步走了。
谷风指着伯兮背影大笑:“哈哈哈出息呢?耳朵又红了!师弟问你跑什么呢?”
颜晓棠没去纠正这句话的对错,她也在笑,以为不能接受伯兮身边有除她之外的人,但此时此刻却对谷风厌恶不起来了。
就像颜晓棠跟徙御一样的,谷风其实比伯兮年长,伯兮进太微仙宗时才九岁,虽然时刻被召南带在身边,毕竟年龄太小,很快就和长他没几岁的谷风成了好友,一直到被师祖挑去修炼紫极生灭剑,见面才少了,但关系一直没有疏远。
绿衣和无衣是女弟子,跟他们隔很远,见面拘礼客气得很,月出拜师时正赶上宗门里为了紫极生灭剑筛选剑修,与伯兮也是不熟。
伯兮在太微仙宗的日子十分简单,不是被师父随身带着,就是跟着师祖修炼剑诀,其他长辈或者弟子们,因为召南的加意小心,身份上的区别,以及一些乱七八糟的原因,都跟他疏远得很,看似是内门大弟子,实则每天都在师父或是师祖的监看下,拜进太微仙宗就没有再下过山,但凡该由弟子服其劳的杂事,也都被委派到了谷风的头上。
颜晓棠能够与伯兮走得稍近,已经让谷风很惊讶了。
这边闲话没说两句,那边快步走来一个弟子,远远看到他们立即站住脚,拱拱手道:“门外来了一个自称尤先生的人,递上拜帖求见掌教真人。”
谷风的嘴巴立即歪了:“什么?见师父!”
颜晓棠也吃了一惊,但一看清楚这个弟子执礼时的气度,根本不是什么富人家的仆役,放出去扮个公子哥都足足的了,笑了起来:“二师兄别急。”
“这尤先生怎么会知道师父在这?你还不急?”谷风眼睛一眯,神识已经出去了,就看大门外一辆骡车,还有三匹骡马跟车,五、六个壮汉看似分散,实则成团地护着中间一个戴白巾头的男子,男子三十来岁人,一点修为没有,是个普通人,那五、六个壮汉里倒是有一个炼气期的,其他几个最多是凡人里的高手。
颜晓棠施施然笑道:“人家说来拜访主人,我告诉外面人,家父姓赵,所以尤先生要来拜访的是赵家翁。”说完她自己哈哈两声,也不理衣服,随随便便地就往外走。
谷风抱着胳膊想了会才明白,弟子们还是照宗门里的规矩来,在门外应对说的是:“弟子这就入内通报。”进门来说的是:“求见掌教真人。”这……不通俗物嘛!
穿是穿成了普通百姓,可是不开口,走个路看个人,哪怕站一边都普通不起来,可怎么整?
谷风没一会就放弃了,还是让四师弟头疼去吧,乘着召南还没下死令不许伯兮用紫极生灭剑,找机会亲自试试要紧。
颜晓棠走出去,到了前院不急现身,先在一边门后站了片刻。
门外的人“吱吱吱吱”地一直在说话,自以为压低了声音不会被听到,殊不知这院子里没一个凡人,耳朵都好着呢!听他们说话跟拉开了喉咙讲话一样,磨下后槽牙都听到了。
“王上,这家人很不寻常。”
“咳。”
“先生,属下以为绝非普通人。”
“你也觉出来了?”
“只说刚刚应门那个,不瞒先生,就是我府里的门子应门,也会用眼珠子把门外的人打量个仔细,才看是说人话还是说鬼话……”
“呵呵,你倒老实,也知道你家门子会说鬼话。”
“我回去就收拾。”
“你说的对,来应门,山毛野地穷乡僻壤,心存谨慎不开大门是对的,可是开开门来就只看了我一眼,没有再看第二眼,更没有看你们,就不担心门外来人不善?或是人多?一直看地下,形似卑微,却又带着凛然傲气,根本不容人小觑,全在气度——这等人物,我就没有见过几个,居然是这家应门的?肯定不是仆役。”
颜晓棠瞥了一眼被说到的那个弟子,叫做桐崧的,吓得他脸色一白,他也听到了,才知道自己的应对有很大的问题。
前院里还有四个桐崧的同伴,安定在此地没几天,颜晓棠一直忙着外间或者里间的事,还没顾得上安排他们,怎么做事,怎么轮值,都是他们自己暂定的。
他们这一群弟子一共十八人,有的人跟谷风下山办过事,有的却是第一次离山,都属宗门内执法弟子,虽非亲传,实力了得。
那天撞在谷风手里,根本没个露脸机会就被打成了狗,到伯兮出来,连卞青的亲传弟子泉飞都没撑多大会就生生被气势压死了,何况他们,该感谢谷风把他们打翻在地上,否则在伯兮剑阵里哪还活得到今天。
后来见到了召南,个个都傻了,他们是跟着卞青下山追捕叛宗弟子的,怎么都想不到会把掌教给追出来!
没听说掌教出什么事,宗门里风平浪静一如过去,但也很不一样,大家都很奇怪,以前掌教跟前的弟子独剩下一个无衣,得各位长老青睐的谷风几年没有回来,也没有听到什么说辞,还有就是掌教真人越来越不喜见人。四年前寒琼仙阙来人,居然跟掌教真人闹得不欢而散……当时很多长老都吃惊了。
见到召南的时候,一切不合理便都有了答案,可召南又是怎么离开的宗门?这十八个弟子就不得而知了,他们中的多数意见是——为了伯兮。
十渊牢里的伯兮没有人可以动,无论哪一位长老,无论有几位长老联名,结果一样。
可能伯兮熬不住了,掌教真人就悄悄带他下山了?只是走漏了消息,惹怒了长老们,不能通缉掌教,就把跟随的几个掌教亲传弟子通缉了,好像还挺合理的。
卞青都被伯兮杀了,掌教真人也没将伯兮怎么样,他们就更加以为猜中了,他们不过是修为低微的小辈,怎么敢搅合进长辈的争斗里找死,不死已然十分侥幸,而且,他们的师父再大,大不过掌教真人,说到底还是召南更为尊贵,不听掌教真人的,有个罪名叫叛宗,重若千钧,哪个有胆承担?
即使没有禁制和合荒桃木的树叶,这十八个弟子也不敢做什么……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