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洁儿在踏出房门之际还是忍不住回头,深深的凝望了床上的顾小珊一眼。看她仍面带笑意,一幅风清云淡的模样,她极力忍耐的泪水又一次忍不住掉落,生怕被她察觉,宁洁儿忙将房门给带上。
而就在房门关闭的瞬间,顾小珊惨白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取而代之的是两行顺着眼角滑落的清泪和无声的哭泣。
虽然四姐说的没有错,做她们这行早该看透生死,可是失去双腿,这对她来说简直生不如死。
她也想坚强,但一想到以后的日子就要在轮椅上度过,她怎么样也接受不了。尤其是看到洁姐那双因为自责愧疚哭得像核桃般的眼睛,她的心里就更加的难受。洁姐是那么的善良,又待她亲如姐妹,她真的不想看到因为这次的意外让她一辈子都活在自责愧疚之中。
与此同时,宁洁儿静站在房门外没有离开,听着房内若细蚊般的哭声,她心如刀割,肿红的眼眶里泪水就像泛滥的潮水汹涌而下,无法自控。她紧紧的捂住自己的嘴,就怕自己会忍不住哭出声音,让房内的顾小珊听到更增添她的痛苦。
欧凌枫回到别墅,赶到顾小珊房间的时候,看到就是这样的情景,看着哭得浑身颤抖的宁洁儿,他的心就像被碾过般,有种窒息的疼。
“洁儿!”欧凌枫迈步走过去,伸手就将宁洁儿搂在怀里,声音温和的安慰,“没事的,一切都会好的。”
宁洁儿将脸埋在他的胸膛里,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颤抖着身子,不停的流泪。
这时,冥冽走了过来,看到这一幕,他不由自主的向房门看去,听到里头有细微的动静,他伸手就握住门把,准备推门而进。
但欧凌枫却出声阻止了他,“冥冽,不要进去,让她冷静会。”
冥冽看着房门,迟疑了一下,然后才缓缓的松手。他转眸看了眼欧凌枫怀里正哭得伤心欲绝的宁洁儿,抬头就对欧凌枫说道:“老大,你带夫人回去休息吧,这里我照看着就好。”
欧凌枫往房门看了一眼,接着垂眼看了看怀里的宁洁儿,随即点头,俯身直接将宁洁儿打横抱起,转身就向走廊相反的方向走去。
一天的折腾,再加上哭得太多,等欧凌枫把宁洁儿送回房间的时候,她已经沉沉的睡了过去。
欧凌枫坐在床边,骨节分明的手指,一笔一画的从她的精美的轮廓划过,凝视着她憔悴的容颜,幽深似潭的眼底里迅速的掠过一狠绝。
老婆,你放心。
今天你受到的惊吓,还有小珊失去的双腿,我定会替你们十倍、百倍的讨回来。
我一定会让他们知道,我欧凌枫的女人不是谁都可以欺负的。
这一夜,兴许是因为精神负荷太重,宁洁儿睡得特别特别的深沉。
第二天,她起了个大早,在不惊动欧凌枫的情况下,她偷偷的摸进了厨房,准备给顾小珊煮她最擅长的牛骨粥。
虽然她知道这样做并不能弥补些什么,但不管怎么样,她还是想尽心尽力的去照顾她,她真的不想看她就此消沉下去。
粥煮好的时候,天色已经大明,宁洁儿端着到顾小珊房间时,她已经醒了。
宁洁儿注意到她的眼色不太好看,眼眶肿红肿红的,和她的眼眶简直有得一拼,她知道她痛哭过,而且还哭了很久,但是她识趣的没有问。
“小珊,你醒了呀。我给你煮了粥,你看合不合你的胃口。如果不合,我再去给你重新煮。”宁洁儿俯身将粥放在床头柜上,脸上勉强的对床上的顾小珊轻扯出一抹淡笑。
顾小珊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注视着她。
宁洁儿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不由轻声问道:“怎么了?为什么这样看着我,是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顾小珊摇了摇头,起手直指宁洁儿脸上那双肿得比核桃还大的眼睛,“你哭过了。”
宁洁儿愣了愣,低声道,“你不也一样。”
顾小珊沉默了,片刻后,她才声音嘶哑的说,“洁姐,我不想瞒你。我真的好难过,好害怕。你知道的,我自小就被人给抛弃了,所以我一直很没有安全感。我好怕如果我真的残废了,你们也不会要我了。”
宁洁儿没想到她心里竟会这样的想法,刹那间,心里感觉就像被人狠打了一拳似的,难受极了。
她拉着椅子坐下,缓缓的牵起顾小珊的手,眼里擒着泪水,凝声道:“小珊,不管你会不会失去双腿,只要你愿意跟着我,我就一定不会抛弃你,我说到做到。”
“真的吗?”顾小珊一脸感动的看着她,有些难以置信的问。
宁洁儿重重的点头,“当然是真的。但是你要答应我,你一定努力的好起来,哪怕后面的路再难走,你也不要放弃,好吗?”
对于小珊心里的感受,她想应该没有人比她更深有体会了。她自小就被人抛弃,哪怕养父母再疼她,她也总感觉没有安全感,时刻都担忧着哪天就被人不要了。小珊现在正濒临绝望之际,她会有这样的担忧实属正常,只不过她相信欧凌枫和夏启他们,不论结果怎么样他们一定不会放弃小珊的。
“好。”
听到她这句承诺,不知为何顾小珊心里竟倍感安心。
其实她游走暗夜路线这么多年,早见惯人性黑暗的一面,本该和傅玲一样练就一身冷血。但不知道为什么自打和洁姐认识后,有时候她竟觉得自己就像邻家女生般,甚至有时候和她处着处着,她都快遗忘了自己原有的身份。
若不是如此,也许这次她便不会栽了那么大的一个跟头,只是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既然你答应了,那你以后不许再偷偷的哭了。如果心里真觉得难受,你就告诉我。我陪你一起难受。”
顾小珊笑着流泪,摇了摇头,“不会再哭了,发泄了一晚也足够了。洁姐也不许再哭了,一切都是意外,而且事实都注定了,你就是哭瞎了一双眼睛也改变不了。而且你也刚答应过我要和我一起一辈子的,如果我真的残废,你眼睛哭坏了谁来照顾我。”
“我就是难过,自责……”
“洁姐,你不要这样说。我说过了,这事不怪你,真的不怪你。所以你不要自责,不要愧疚。不然我一看到你哭,也会觉得自己好悲凉,然后就忍不住想哭。”
闻言,宁洁儿忙抬手胡乱的擦拭自己脸上的泪水,扯出一抹微笑,保证道:“我不哭,我再也不哭了,你也不要哭了。再大的困难我陪你一起面对。”
“好。我们都不哭,都不哭。”顾小珊笑了,可是眼眶里的泪水还是忍不住掉落,但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的泪水含着感动和喜悦。
“难怪有人说,女人是水做的,真是没有错。”这时候,房门忽然被人给打开来,一记调侃的声音飘进了宁洁儿和顾小珊的耳朵里,顺着声音看去,她们看到夏启慢条斯理的走了进来,也不知道他在外头听了多久,宁洁儿注意到他的眼眶竟有些微红。
“你来干嘛?庸医。”顾小珊吸了吸鼻子,瞪着眼睛,没好气的哼道。
庸医?
他?
夏启怔愣了一下,手指了指自己,皱着眉头,骂道:“臭丫头,你骂谁庸医呢?如果没有我,你还能好好的躺在这里?”
“就是骂你,连我的腿都不能治好,你不是庸医是什么?”
“顾小珊,若不是我,换成别的医生,你双腿早就被锯掉了,哪还有你在这里骂人呢。”
“你骗鬼了呢,不就是中了两颗子弹,怎么就落到要锯腿的地步。就算我不是专业出生的,最基本的医学常识我都懂好吗?”
“你……”夏启顿时无语。
他真是没想到前刻才哭得淅沥哗啦的顾小珊,这会就变得这么的牙尖嘴利。
“难怪孔夫子说:唯有女人和小人难养也,说的就是你这种女人,不可理喻。看在你现在是病人的份上,我不和你扯。”
“你说谁不可理喻呢?”顾小珊瞪圆眼睛,不满的嚷嚷。
“眼睛瞪得这么大,你没发现你眼睛肿得好丑吗?”夏启懒懒的扫了她一眼,随手就替她摇起床让她斜靠着,然后弯身查看了下她昨天刚做完手术的双腿的情况。
顾小珊张嘴就想反击,但见他查看得那么细致,索性就闭上嘴。
片刻后,夏启站直身子,一脸平淡的说:“还好,没受到感染。接下来几天你乖乖的别乱动,这样骨头会愈合得更快。”
顾小珊应了个鼻音,没再说话,倒是宁洁儿细心的问起了一起应该注意的东西。
俩人说完后,夏启从怀中拿出一份被他折得有些皱的报纸递到宁洁儿手里,敛眉道:“少夫人,这是今天最新的报纸,我觉得你应该知道。”
宁洁儿疑惑的看着表情突然变得有些严肃的夏启,随手就摊开一看。刹那间,她看到报纸的头版位置,用着最醒目的黑体写着:A市监狱暴乱,欧家三少被人打断双腿,同伙被一喉割命,血溅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