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淅淅沥沥的秋雨打湿了今年的第一场寒,冯佳期洗好澡后爬上大床,宋辞云正倚在台灯下看书。
“你把她安排到小琼那边住,真的不要紧?小月虽然还是个孩子,但那些小心思加起来也足够让人头痛。何况,她是傅子康的妹妹,我以为你会很介意……”
“我是很介意啊。可是外面下这么大的雨,你真能忍心把她丢楼下不管么?”宋辞云合上书本,把冯佳期拥过来。湿淋淋的头发里,还带着些许沐浴的芬芳,“下来,擦干点再睡,当心感冒。”
说着,男人跳下地,熟练地找出抽屉间的电吹风。他在冯佳期这里住了一周,家务已然井井有条。
温暖的风阵阵鼓动冯佳期翻飞的长发,形成一种动律美感。
她往后靠了靠,半寸之外就是宋辞云那片有温度的胸膛。
“我知道,你也是顾虑我。但我真没事,像小月这么乖戾的姑娘,吃点教训也是应该的。”
“所以让她住到小琼那里啊。”停下吹风机,宋辞云用修长的手指缭绕着冯佳期那头妩媚的卷发。
“像她那样的姑娘,资历浅见识短,有点小心思就自以为能掀起什么大波浪。其实,不过是浅浅一口井底让她娇生惯了。她哪里见识过小琼那类阵仗?
不出三日,我保证她乖的跟你们公司前台似的。”
云小琼在医院照顾了阿泰整三天,通宵黑白着两边倒。好不容易回来睡两天囫囵觉,心情烦躁得就跟大姨妈血崩一样。
冯佳期觉得,要是傅婷月还敢像之前在自己家里那样没规没矩的,云小琼绝对能一个后侧旋转踢,将她踹出三百六十度。
“看不出来,你还挺会调教的?”冯佳期嗤笑一声。
“这世上有你喜欢的人,就有你讨厌的人。要忍受的东西太多了,所以偶尔要想点办法,趋利避害。”
“是么?”冯佳期有心逗他,“你该不会是,觉得小月年轻又水嫩,留在身边做个backup吧?反正男人么,只要送上门来的——”
“话多死了!”宋辞云捞起冯佳期的腰,将她一把丢上大床,“那你,算不算送上门来的?”
咚一声下去,冯佳期丰满的******把床砸了个结结实实的坑。
两人闹了一会儿,气氛有点失控。
宋辞云把手从女人的肩上移开,稍微缓了缓气息:“你今天,是不是还不方便?算了,我还是稍微跟你保持点距离——”
“嗯……已经快结束了,应该没事儿的。”小声咬着暧昧的字眼,冯佳期扬起上半身抱过去。
她很想念他。尤其是在男人刚刚打开心扉的状态下,她甚至不知道,除了打开身体以外还能以怎么样更有意义的方式来纪念此夜。
“我怕你会痛。”宋辞云吻了吻她,动作尽量轻翼柔和。
冯佳期摇头,半张脸埋在他宽硕的肩膀下。像只有点无措,但又极尽期待的小狐狸,“还好,很想你……”
“那我轻点。”
过后的拥眠方显弥足珍贵,两人静静的呼吸,慢慢找到对方的节奏。
良久,宋辞云突然说:“佳佳,今晚的事,请你一定为我保守秘密可以么?”
“我会的。”冯佳期环着宋辞云的手臂紧了紧,她太能体会宋辞云这番话背后的勇气和信任了。
“我妈妈确实是很不着调的。但是请你别怕,有我在,定然不会让她再捣乱。但是日后接触的多了,难免她一时任性,又让你受了委屈。你可以告诉我,我会处理。可是,千万别……”
“我懂你的意思。放心,就算她坚持要周丽娜来给我当伴娘,我都会面带微笑的。”冯佳期想告诉宋辞云,她曾有一个继母,三观不正但对自己比亲生的还亲。
能遇到文惜,冯佳期觉得自己可能已经用尽了亲情中的一切运气。哪里还敢再奢求一个通情达理的婆婆呢?
“真的假的,好的坏的。对她这把年纪的人来说,根本就不重要了。”宋辞云点点头,将冯佳期拥的更紧了。
朱子秀心脏不好,前年犯过一次挺重的病。去医院的路上,她半昏半睡的,口里还不停地叫着‘西爵’。
而所谓的孝顺,不以牺牲他人的任何利益为代价,维护住老人的心愿和颜面——是他这个一向不怎么听话的儿子,唯一能做的了。
“宋辞云,你知道我刚才在想什么么?”冯佳期翻了个身,鼻尖正好点到宋辞云的下颌。
“嗯?”
“我在想,要不要去把头发拉直染黑。我高中时候就是黑长直百褶裙的,可是很漂亮的哟。你妈妈最喜欢那样的姑娘是不是?还有,我还打算周末抽时间去上烹饪课呢。”
“佳佳,”宋辞云按住冯佳期的唇,摇摇头,“我不需要你刻意为任何人改变。尊重我妈妈,只不过是你爱我的一个小小方式而已。”
“就是因为这样,我发现我连一个小小的方式都——”冯佳期恍然有点不安。
宋辞云的出现,就像从天嗖一声砸下来似的。他把一切都障碍都为自己肃清,把一切事物都安排得这么妥当。而冯佳期突然就觉得自己好像一下子变低能儿了、除了傻兮兮地等着他进入外,就连让他妈妈接受自己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好。
连傅婷月这种小丫头,都知道要讨好一个老太太应该先从外表上下手,难道她不该为宋辞云做点什么么?
“如果满足不了小小的,就用大大的方式来弥补——”说着,宋辞云上手就捂住了冯佳期的嘴,侧身翻起来压过去。
“喂,你还——”
宋辞云你已经三十几岁了好么!又不是二十出头的泰迪大学生,整天吃不够!
“刚刚太小心了,没尽兴。”男人坏笑道。
***
“所以,你是说我们现在又面临了一个难题?”看着关颜送进来的一套新的参赛主题,冯佳期真是喜也忧败也忧,“姜媛和露露的体型差别很大,各有优势。小琼和小月经验不足,让她们两个裁边走跟位就好。但姚设计师的给的四个主题,每套都有一主四从。
主模特这个位置,到底给谁呢?”
“佳姐,这真的是一个难题。”关颜挠了挠头,“就好比以前吃糠咽菜,大家扯点边角料分一分,也落得穷且快活。现在突然来了一块大蛋糕,我怕姑娘们不能淡定了。”
其是冯佳期也有这个顾虑。一致对外的时候,孩子们都是又团结又努力的。但TK秀场这么大的机会,又是驰名设计师亲自压阵。这个时候,难免有人起了出位的小心思。
一时间,冯佳期也觉得犯难。
“露露的话,资历最老,又刻苦努力。给她放主位,不至于会出大问题。但是论颜值,实在不足以跟四方竟艳。”冯佳期可没想过输赢,但华格送出去的模特总是代表公司最真切的实力。
别等到风头一过,名气还没出来,舆论上却差评一片。
“姜媛身材好,相貌甜美,但气场太薄弱了……”关颜给出的评价也很中肯,冯佳期十分认同。
透过透明的玻璃窗,冯佳期往那边的练功房望过去。分明已经是午饭的休息时间了,但几个姑娘都不肯歇着,虽然表面上和和气气的还跟以前一样。但竞争的号角早已悄无声息地拉开——
冯佳期不想看到这样一幕,虽然她很清楚,身在此圈,在所难免。
“实在不行,问问主办方吧?能不能再帮我们联系一家渠道。即便比不了莫雯雯的人气,只要有点噱头就行。”
冯佳期想了想,最终的决定,还是难免落俗套。
“冯小姐,其实我倒是有个很好的人选。”身后的话语温温润润的,冯佳期凛然一回头,赶紧从不着边幅的爷儿们坐姿里弹起身来——
“姚设计师,你怎么突然出来了?”冯佳期赶紧叫关颜推过来一把椅子,“请坐!”
姚夕笑着摆摆手,和煦的阳光落在她一身雪白的长毛衣上,整个人显得温和又知性。
“不用客气了,我刚才去那边看了看走秀艺人的条件。恕我直言,能驾驭得了我这一款‘冰雪之隽’主秀位的,实在是——”
冯佳期还能说什么?自己家的孩子什么货色,难道她心里没数啊?
“让您见笑了,我们小公司资源少渠道浅。之前就盼着能跟人家混个边角料,真是想都没想到能请您来量身定制参赛主体。您要是真有合适的人选,我们一块商量一下也好。否则实在让您为难,我也只能……只能呵呵了。难不成我自己上啊?”
然而姚夕认真又赞许的目光,当时就把冯佳期给下出了一身冷汗。
“姚设计师……姚姐……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
“当然不是。冯小姐,我上午在会议室里做设计解说的时候,你也在场。‘冰雪之隽’是我上半年最得意的作品,分为‘中国风梅腊月’,‘北欧女神雪吻’,‘虔诚天藏圣教’以及‘南极返璞至美’,我需要的,不是只会僵硬肢体动作的模特,而是一个能够把设计演绎到鲜活的表演者。
冯小姐,我看过你在几年前给圣光拍摄的一组四季主题广告片,我相信你就是我要找的那个人。”
“不是不是,”冯佳期还是不能从跨度这么大的角色里转变出来,“你先听我说,首先我根本就不是专业的艺人,连一天表演都没学过。
当年我拍广告,主要是因为我们老板是个奸商。为了节省成本不愿意去请大牌艺人,而且还看中了我哥哥的养马场作为拍摄地。”
姚夕被她逗得忍俊不禁,好久没见到这么好玩的姑娘了。跟自己当年的好姐妹,真的有几分相似呢。
她偶尔会想起汤缘,只是自陈勉死后,汤缘的性格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这样没心没肺又无知无畏的笑容,她再也没见过。
在姚夕重出山之前,为了保证安全并减少麻烦。韩千洛自然是第一时间就叫人把这次比赛的全部背景查了个底朝天。
其中既包括华格文娱到底是个什么来路,也包括冯佳期小时候养的那条被冯写意烧光一半毛的狗叫什么名字……
那么,当然包括傅子康。
眼睁睁看着未婚夫死在自己面前,怀着遗腹子不知所措的打击,要用多少时间来愈合出从前的笑容呢?
姚夕觉得冯佳期是幸运的,因为她看到正向女孩走过来的宋辞云眼中,满满的宠溺真的是足以融化一切风霜雨雪。
‘冰雪之隽’的真正含义,不是用清冷孤傲的遗世独立,去藐视一切。而是以一种冲破极寒死地的重生之力,用最桀骜最真实的方式呈现给观众。
没有人比冯佳期更合适了,姚夕这样想。
“宋辞云,姚姐居然要我上台走这场主模特的位置,这……这简直……”
冯佳期冲男人叫道,“我一天专业培训都没有过,我……我还有点罗圈腿呢。”
“呵呵,正是因为冯小姐不够专业,很多时候的演绎反而少了几分矫揉,多了许些自然。”姚夕笑道,“何况,你知道我第一次参加大赛的模特是谁么?我的专属模特在比赛前一天意外受伤,是我先生亲自登台的。”
日子过得太平淡,生儿育女的日常磨灭了浪漫。但姚夕永远都不会忘记,她在比赛场上看到韩千洛出现时的那个瞬间,成就了今生今世多么无可超越的感动。
“佳佳,我觉得姚设计师说的也不是没道理,你可以自信一点。”宋辞云垂下眼睛,笑眯眯地看着她,“至于你的腿直不直……要么,等到晚上,我再帮你想想办法?”
当然,最后这句话宋辞云压低了好几个分贝,明显是不能给旁人听到的。但冯佳期的脸,已经像是灌了猪血般红彤。
“那,姚设计师,我们等下一块去用晚餐吧。”宋辞云邀请道,“这一次,承蒙您愿意出山相助,我都还没来得及好好感谢一番。韩先生呢?我刚才好像还看到他一直在餐厅——”
“呵呵,宋先生就别客气了。既然肯出来比赛,我当然就是冲着名次来的。希望大家接下来的合作可以顺顺利利。晚饭就不必了,楼下的餐厅是全天供应的吧?我觉得我先生,嗯,现在应该已经不饿了……”
***
“累死了累死了,哥,今晚吃火锅啊?”云小琼一推门,就看到宋辞云和冯佳期正在餐桌前忙碌纷纷,一盘盘鱼丸虾肉,令人垂涎不已。
“先洗手,唉!没熟呢!”宋辞云打掉了云小琼的小爪子,“你这是刚从医院回来啊?”
离开公司都已经五点多了,云小琼练了一天的台步,整个人都要散架了。宋辞云还以为她能偷懒早回来一步呢,没想到她居然还放不下躺在医院里的大块头。
“是啊,这家伙越伺候越是打蛇上棍,我不给他烧饭,他就不肯吃。”云小琼撇撇嘴,“不吃拉倒,吃多了还要上厕所,谁有空天天扶着他里里外外的?”
“行了行了,要吃饭了说什么鬼话呢!”宋辞云绿了率脸,把妹妹推进厨房去洗手。
这会儿冯佳期正摆盘呢,门铃一响,原来是傅婷月上来了。
“唉,你什么时候出去的?我怎么没看到?”本来傅婷月是跟冯佳期一起在厨房准备食材的,突然就不见了。
“哦,我下去买了点韭黄做水料,小琼姐爱吃这个。”傅婷月红了红小脸,瞅瞅洗手间里刚出来的云小琼。
这几天下来,她一直住在云小琼那。看样子,已经调教的很拎得清咯?
“谢谢哈,你还记得呢。我哥这个笨蛋从来不记得我吃花生酱过敏。”
“怎么不记得?”宋辞云去厨房间帮冯佳期把食物一样样端过来,“小时候你很馋,吃了一颗花生糖以后,嘴唇肿的跟东成西就里的梁朝伟似的——”
“宋辞云,阿泰还没出院呢!你就不怕我把你一块揍进去!”
“好了好了别闹了!”冯佳期把两人挡开,“等会儿桌子都掀了,大家都没得吃。快坐下吧。”
可就在这时候,傅婷月像小猫一样瞄了冯佳期一眼,“佳姐,那你们慢慢吃,我先回去了……”
“啊?”冯佳期拦住她,“过都过来了,你回哪去啊?”
“就是,隔壁也是我家。”云小琼瞄了她一眼。
“我……你们一家人肯定有话说,我在这儿也不方便。小琼姐,我借你的锅煮点面就好,你们——”
傅婷月说着就要推门出去,不过那惺惺作态的架势实在让冯佳期哭笑不得。
“小月,好了,一顿饭而已,明天我们就要参加第一轮录制了。体重都要按克算,你就是想吃都没得吃。”冯佳期起身,刚要去抓她的手。宋辞云突然站起来,按住冯佳期的肩膀,“没关系,她不吃就算了。”
这他妈就尴尬了,傅婷月抽了抽嘴角,眼睛都有点湿了。
横竖一锅咕噜噜的冒傻气,敢情就云小琼一个人冲着吃来的。一盘子霜降牛肉,很快就见底了。
饭后,云小琼拎着个包就出去了,她倒是精力充沛,每天晚上还要去社区的健身房打一场泰拳呢。
而冯佳期和宋辞云洗了澡,很早就滚到床上去了。
“怎么了?好像有点心事啊?”宋辞云戳了戳冯佳期的腰,见她虽然敏感,但兴致实在不高。
“嗯。”冯佳期点点头,老实承认自己是在想傅婷月的事。
“总觉得这孩子心术实在不正。你说挺漂亮一个小姑娘,怎么弄得这么不招人待见呢?”
“大城市的花花世界一下子让她应接不暇,太急功近利,太迫切想要融入。最后弄得自己究竟想干什么都不知道了。”
“你说她要是走了吧,干脆就走的远点。这要是在我身边总出幺蛾子,我又没办法真的狠下心来不管她是不是?”冯佳期翻来覆去,像条咸鱼。最后到底还是被宋辞云给按住了,“老实点,再动我可忍不住了哦。”
“别闹,明天就要登台录制了,我很紧张好不好?”冯佳期钻到宋辞云的怀里,用鼻尖蹭了蹭他的胸脯。
“所以做点什么可以让你忘记烦恼和压力的事,缓解一下啊。”
冯佳期:“……你明天,会去陪我么?”
“当然。”
“以后呢,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会一直陪我么?”冯佳期说,“你看姚姐,都这么多年了,她先生还是对她那么疼爱。有空就来探班,把全场单身狗羡慕的不要不要的。”
“他那是来探班的?可我怎么每次看到他,都是在餐厅……”
两人温存了一会儿,在悄悄话中慢慢平静了呼吸。
冯佳期的睡颜很可爱,萌萌的兔子牙露出半颗,纤长的睫毛一抖一抖的。
宋辞云倚着手肘,陶醉地看了好一会儿。床头柜上的手机一闪一亮,有电话进来了。
因为怕打扰到冯佳期,宋辞云轻手轻脚地起身去阳台。
关上门,他按下了接听键。
“阿泰,你查清楚了?真的是……杨颂莲?”
“宋先生,千真万确,我想……这个就是杨颂莲的动机。”
捏着手机,宋辞云低低沉吟一声:“辛苦了,住着院还要跟进这种事……”
“我还好,是……是琼小姐比较辛苦。”虽然看不到人,但宋辞云隔着电话都能感觉到阿泰的脸肯定很红,“谢谢,她——”
“谢什么?我也就能做到这个程度了,后面的看你自己的本事,总不能压着你们入洞房吧?”宋辞云哼了一声。
“宋先生,那现在怎么办?”
“由着她去吧,杨颂莲的事,不能让佳佳知道,更不能让小琼知道。”宋辞云攥紧了拳,攥着攥着,又慢慢松开了。
“如果她足够聪明,能给自己找到一条活路。否则,呵呵,只怕也轮不到我去动手了。”
挂了阿泰的电话,宋辞云突然失控了烟瘾。印象里,为了帮冯佳期戒烟,他只留了半盒在自己的车上。
穿衣,下楼,刚推开门,坐在台阶上嘤嘤哭泣的女孩——就把宋辞云吓了一跳?
“你怎么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