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你应该让上官陪你。”
向绅和白叶溪的婚礼就在两周后,他的礼服刚刚才到店,正准备去试。
白卓寒已经很少来公司了,但今天刚好被他抓住。
“算了,他的品味跟gay有一拼。”
“你是有事想跟我说吧?”白卓寒倚在副驾驶上,正用手机浏览白卓澜之前发给他的一些文件。
每一个approve点出去(批准),恨不能都在心里骂上一句****。
“下半年MB集团的募股计划还会有所扩大,你打算在这一战上吃定白卓澜么?你有没有觉得,他好像……”
“上当上得太随意了?”白卓寒冷笑,“是啊,智商实在不稳定。”
“如果他是故意的呢?”
“没关系,我爸会帮我留后招。看什么看?我有爹他没有,这就是优势!”白卓寒表示,我就是欺负他了怎么着?“小时候明明有那么多机会打他骂他欺凌他,可我舍得动过他一下么?!”
“难怪人人都说你睚眦必较。”
“我想女儿了。”白卓寒转脸望向窗外,不小心就被广场的白鸽吸引了思绪,“一家人团团圆圆,和和气气的,难道不好么?”
上一辈的爱恨情仇,能比什么都重要么?
“其实我今天,还有别的事想跟你说说。”向绅把车停在精品店门口,却并没有急着下车。
“哦?”
“有关我父亲被害的事,上周我专门去了趟S市,找到了程先生。”
“有最新进展了?”白卓寒问。
向晚春在警署问询室遭人投毒,警方毫无线索只能以畏罪自杀结案。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此案疑点甚多,特别是白卓寒亲临现场,他怎么也不相信向晚春会在没有把话交待明白的情况下吞一口******。
“程风雨麾下有个黑客高手叫何明天,专门负责入侵各种官方数据库调看加密信息。”向绅翻开手机,将一段不是很清晰的视频呈现在白卓寒面前。
“因为窃取官方录像的难度太大了,好不容易解析出这么一小段。”向绅对白卓寒解释道,“你看这里,这只端着水杯的手,就是当时给我父亲倒水的女警。”
白卓寒点头:“我记得,这是个实习女警。向伯父出事后,她心理压力也很大,暂时停职休假去了。可是之前已经调查过她的背景了,并无疑点啊。而且当天她是临时换班执勤,不可能是白三先生事前安排的。”
“问题不在这个女警身上,而是你看这段录像。她从问询室到饮水机,全程只有十二米左右。整个暴露在监控录像的长镜头下,连奇怪的举动都没有。但是——”
向绅把视频往后拨了几帧,“你再看这里,她倒完了水准备回问询室的时候,突然停下,回头,然后反方向走——”
白卓寒皱紧眉头,细细辨认了一下:“对,看她这个样子,好像是被什么人叫住了。”
“在她准备端水回问询室的时候。有人喊了她,并把她叫到了刚刚好没能被前厅监控录像拍到的拐角处。你看她的行为,从饮水机的东面三米远,折回向西侧走廊走到尽头。然后监控录像就只能拍到她三分之一的背影。完全看不到,叫住她的人是谁。”
“可是在问询的过程中,该女警完全想不起来那天自己被谁叫过。像她这样的实习女警,整天被同事呼来喝去,复印文件,送档案,拿快递,杂事数不胜数。她想不起来也是情理之中。”白卓寒觉得,也不能凭这一点就认为该女警在撒谎。
所以,案件的矛盾点呼之欲出了。是谁把端着水的女警叫了过去,这个人就有很大的嫌疑趁其不备,在准备给向晚春的水中下了毒。
“程先生已经把这个细节给跟踪出来了,但结果让人很无奈。”向绅定格画面,让白卓寒看清女警离开监控录像临界点的最后一个画面。
“你看看她的动作,是不是很奇怪?”
“蹲下了?”白卓寒惊讶,“她为什么要蹲下来跟人说话?”
“你在什么情况下会跟人蹲下说话?”
“对我女儿的时候。”此言一出,白卓寒差点被他自己吓到:“开什么玩笑,难道下毒的凶手是个小孩子?!”
向绅长出一口气:“问题就在这里。后来我和程先生一块去拜访过那个女警,帮助她想起了一个细节。就是在她端水送给我父亲的时候,突然有个八九岁的小女孩跑进来,问她洗手间在哪。
她以为这孩子应该是跟大人一起来的,就走过去帮她指了指方向。
但是这个细节根本不足以引起警方协查的重视,甚至都没有引起当时女警的在意。
他们跟你的想法一样,八九岁的孩子怎么可能受人指使熟练下毒呢?所以,依然不肯排除我父亲畏罪自杀的可能。
警方认为,这个小女孩的出现只是个巧合。”
“有这个小女孩的清晰图么?”白卓寒问。
“进门出门的时候都有,但不清晰。因为当时是冬天。孩子穿着厚重的羽绒服,还带着围巾和手套。可她一直都是一个人,也没有调查到关于她有跟监护人一块来警署的任何案情记录——”
“一个人?难不成就是来警察局上厕所的?这也太奇怪了吧?”白卓寒不能理解。
“就是因为我觉得这个小女孩出现的太奇怪,所以才坚持认为我父亲的去世实在很蹊跷。”向绅说,自己也不愿相信这么小的孩子会扯进如此复杂的案情,可是你别忘了,韩书烟第一次陪着她养父杀人,也不过就十二三岁啊。
白卓寒点点头:“如果经过专业的训练,也不是不可能。乌斯能养一对韩家姐妹,就能再养十个八个小萝莉。小孩子是很容易让人放松警惕的,有些时候,行事起来反而更容易得逞。”
“可我就是不明白,我父亲与他又没仇怨,甚至连他的面都没见过。他们之间,不过是共有一个‘白三先生’的代号各取所需罢了。
有什么必要冒这么大风险来警署杀了我爸呢?”
白卓寒表示,也许向晚春还掌握了什么细节。一旦披露,惊世骇俗吧。
“向先生,这是您的礼服。哦对了,之前有位上官先生也在我们店里定过一身西装,已经大半年没有取了。他是您的朋友吧?我看到他流的名片上有跟您同样的公司logo。”
上官言的礼服没有取,韩书烟的婚纱也没有取。这真是段让人不愿细细思索的苦涩情绪。
“还差多少尾款?”白卓寒问。
“只付了一半的定金,按照一般惯例,我们只保存半年。”营业员说。
“剩下的我帮你付清,你再给他留一阵吧。也许……”
也许过不了多久,他还能用得上。
“不如就让他当伴郎装穿吧?一并给他拿回去?”向绅的提议并没有得到白卓寒的赞同。
“那是他为书烟准备的,意义不一样。何况,你就不怕他到时候穿得太金装,把你新郎官的风头都抢了?”
“呵呵,这个我还真不怕,他抢了十年也没有抢走我的叶溪啊。”
白卓寒觉得,人一旦不要脸,跟什么年纪都是无关的。
“你也不过就是仗着我姐这个傻逼,爱你爱的五体投地。”
“彼此。”
白卓寒告别向绅后,并没有马上回家。他去了医院,每天下午这个时候,白靖瑜都会守在陆巧英的病床前。
几个月过去了,陆巧英的状况还是不太好。一天昏睡十几个小时,偶尔醒来,也只是直勾勾盯着天花板。
白叶溪和向绅商量过,说如果白靖瑜愿意,就把陆巧英带走吧。虽然名义上,她依然是向晚春的亡妻。但事到如今,只要大家都能拥有最重要的人在身边,还有什么可计较的呢?
但是不知为什么,每次白靖瑜试图要带走陆巧英的时候,半昏半醒的女人都会呈现出十分抵触抗拒的状态。
最后白靖瑜放弃了,只能每每不辞辛劳来医院照料。
“陆姨好些了么?”白卓寒敲门进来。
白靖瑜端着陆巧英的手,轻轻叠放在脸颊旁。一双眼睛里,怜惜的光芒,异彩夺目:“还是老样子。我想过那么久,如有一天能与她再续前缘,生活不该是平静成这个样子的。”
“大哥大姐下月初五结婚,到时候,你把陆姨也推过去吧。”
“随他们去吧。”白靖瑜提不起兴致——向绅霸占了他心爱的女人,现在他儿子把他女儿也收走了。
“向大哥会好好对大姐的,你也不用太担心。因为他们唯一要面对的情感隔阂,是已死的情敌。跟你和陆姨向伯父,完全不同。”
“你来找我不光是为了说这些废话的吧?”白靖瑜挥挥手,意思是——老年人的灯泡也不是随便过来点的,没事滚回家去!
白卓寒点点头,说自己的确有其他事要跟爹商量。
“下半年MB集团增资认股,给了圣光一次很好的机会。我需要你帮我,我要对付白卓澜。”
“还真是一点不含糊。”白靖瑜冷哼一声,“你们兄弟之间的事,我不管。手心手背都是肉——”
“爸,咱明人不装暗逼行么?”白卓寒眉头一皱,踹过来一把折叠椅坐在白靖瑜对面。
“白卓澜到底是谁儿子,你心里没数么?”
“你说你们这吃饱了撑的没事干,糊涂点不好么?”白靖瑜一边给陆巧英擦脸,一边唏嘘。
“当初爷爷跟着商船途径英吉利海峡做珠宝贸易,联合海峡官方接管英爵上官易,将海盗杀手乌斯的团伙一网打尽。不但害他家破人亡,还侵吞了他的一大笔赃款。
没想到乌斯死里逃生,重操旧业后肆意复仇。他收养了韩云曦韩书烟姐妹,先将年纪大一点的姐姐送到爷爷身边。还故意让她整容成跟奶奶年轻时相似的模样。丧妻多年的爷爷没能抵御住这份********,但他生性刻板固执,断然不愿将这忘年之恋公布于众,所以——你这个口碑恶劣的长子,自然而然替他背了这个黑锅。
韩云曦为爷爷生下了白卓澜,我妈却误以为孩子是你的,于是上门去闹。她怕卓澜的存在动摇我在白家的地位。结果,意外就那样发生了。
乌斯没有达到自己的目的,因为自从韩云曦替爷爷生了卓澜,对之前颠沛流离的杀手生涯愈发厌恶,对这样简单安逸的小生活愈发向往。
所以乌斯救走了韩书烟,将当时还没有成年的她继续培养。
同样的套路不能在同一批人身上用两次,于是他决定让韩书烟先去对付上官易。没想到,历史总是那么惊人地相似,没能缠上老子的她,却沦陷在人家儿子的手里。最后还跟他反目,捅上一刀。
最后,死里逃生的乌斯对这两个女人彻底绝望了,他把目标放在了卓澜身上,利用他的怨恨,苦难和不甘……爸,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说实话,乌斯的所作所为也许还能理解。但卓澜,我认为他并不是把灵魂出卖给魔鬼这么简单,他的心里,本来就住着鬼。
我救不了他了。”
“拿去。”白靖瑜听他废话一堆,耳朵都起茧了。于是他不耐烦地将一份股权授权协议交给白卓寒:“随便你怎么闹,记得最后给我收场。”
“爸,你相信我?”
“废话,有戏看我最开心了。别输得太难看。”
白卓寒郑重点了下头:“我不会输。”
“唉,都是过去这么多年的事儿了,这世上总是有些人自己不爱放过自己。这又有什么办法呢?”
白卓寒想起爷爷临终前说过的话:“你也一样啊,不过是假装想得比谁都开罢了。其实,谁有你执着?”
“爸爸!”说话间,外面甜甜的女声像银铃帮晃荡进白卓寒的耳膜。
一个穿白色连衣裙的小姑娘跑进来,一下扑在白靖瑜的膝盖上。
“思思来了啦?妈妈呢?”
“去买果汁了!”女孩小手一指,白卓寒回头就看到白靖瑜的那位‘小妻子’正抱了几杯果汁站在病房门口。
“你就是卓寒吧?”林佩蕾冲白卓寒笑了笑,递给他其中一杯。
“谢谢,我不喝。”白卓寒没有接受。
“哥哥喝吧没关系的,爸爸又不会给你下——”叫思思的小女孩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笑眯眯地对白卓寒说。
“思思!”白靖瑜打断女儿的话,“跟妈妈出去玩,爸爸有事要跟哥哥谈。”
“哦。”林佩蕾蹲下身,拍拍女儿的肩背哄着她说:“思思,听话,咱们下去楼下玩。”
白卓寒看着手里的果汁杯,突然觉得——刚才那一幕,好像让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却又……
“爸,你就打算跟她们凑合着搭伙过日子?难怪陆姨不爱理你。”
“我和她们在一块,当然是因为有感情了。”白靖瑜的虚荣略虚伪,但不得不承认,这种表情偏偏就如他招牌般的吸引力。
“我觉得有些人是因为体质招黑,而你纯属自黑。明明不需要被人误解到这个程度……难怪谁的帽子都忘你头上戴,思思母女根本就不是你的妻女,你给人家养儿养女有瘾么?”
“呵呵,空巢老人就不用缺爱了吗?”白靖瑜又换了一盘水过来,悉心擦拭着陆巧英的双手。
“我真是看透了,说不定连我都是别人硬塞给你的吧?反正我跟你,一点都不像。”甩了甩手里的协议,白卓寒冷笑一声:“谢了,我会赢得很漂亮。”
“别太高调,记得给你弟弟留条裤衩。”
“那是你弟弟!”白卓寒咬牙切齿。
“anyway。”白靖瑜看着儿子推门而去的身影,自言自语道,“对手,要养的强大一点……虐起来才有戏。”
低下头,他看到陆巧英突然睁大了眼睛。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白靖瑜笑着吻了吻她:“你醒了啊?巧英,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氧气管里,女人的呼吸又促又急。白靖瑜抚摸着她瘦削的脸颊,在这份本该极尽疼惜和拥有的相对视线里,缘何掺杂了一些——意外的东西。
***
“卓寒,我有点事想跟你说。”去超市的路上,唐笙在副驾驶上犹豫了一会儿。
“怎么了阿笙?”女人认真的态度让白卓寒有几分紧张。
“我……我也希望是我多想了,但这几天芳姨跟我说,她买菜的钱总是少。”
“少?”白卓寒起初没太明白唐笙的意思。
“唉,就是说王翠翠手脚不太干净。”
白卓寒狐疑地看了唐笙一眼:“你确定?”
“我也不想确定,但是刚刚出门,我故意留了几十块钱掉在玄关……”
白卓寒叹了口气:“阿笙,这样试探人家不太好。如果有怀疑,我去直说。本来就是讲道理才把她留下的……”
按照合约,白卓寒每月会付给王翠翠五千块酬劳。并承诺每年年底再付她五万块,等于一年十万多。按每年百分之十增长率,一直延续到小白糖十八岁。
如果王翠翠想要离开再婚或怎样,白卓寒可以把省下钱一次性结清。但是,他不愿一次性付给她两百万。
原因还不清楚么?当然是怕王翠翠把孩子带跑啊!
两百万养一个孩子,只要不穿金戴银,已经十足富裕了。
“给她的钱也不算少了,还惦念这十块八块的买菜钱也实在是……”唐笙觉得,这可能就是一个人的基本层次和修养吧。想到自家小白糖身体里居然流着这种血液,唐笙就觉得十分不舒服。
不过转念想想,文惜倒是有文化有素质了,干出来的事难道不吓人?
文惜的宣判已经结束了,一审就多项谋杀,谋杀未遂,绑架致人死亡,过失致人死亡等罪名,判处死刑缓期执行。
后来在冯佳期和冯写意的多方奔走下,二审改判十八年。
若此生还有机会能见,她将以古稀之年沉甸前半生所有的罪与罚。
唐笙和唐君都没有去看她,但佳佳说,宣判那天,梁美心去了。
她在很远的坐席台上坐了几分钟,然后就离开了。
唐笙后来去找过梁美心,两人说了几句话后唐笙就泣不成声了。但梁美心始终都没哭,她把顾家别墅买了,比起文惜当初畏罪潜逃的姿态,她的离去,逼格更高。
唐笙并没有问过她准备去哪。只说,无论你在何方,记得常常写信过来,哪怕一年一张明信片都好。等你有天走不动了,我和小君……接你回家。
后来有天白卓寒接到冯写意的消息,说教堂里新来了一位修女。大家都叫她梁麽麽。她很爱孩子,几十个孤儿都围着她转,但她最喜欢小白箫。
女儿起名白箫,冯写意说太一般了。白卓寒表示,还不是因为你当初给小白糖起名叫唐笛闹得!
后来他们争执了一晚上才定下女儿的小名,叫小期望,英文名叫wish。
听起来像下水道发音…
思绪乱飞,头脑发胀,回到王翠翠的话题上,唐笙横竖打不起精神来。
“卓寒,其实除了这件事,我还……我觉得王翠翠这几天的状态真的有点不对劲。有时候我抱着孩子,她就躲在一边看。芳姨还发现,说她有两次大半夜的,就在咱俩的房间外徘徊,看起来像偷听。”
白卓寒皱了皱眉:“这有点夸张了吧?”
唐笙叹了口气:“你也可以当我是多心了,反正就是不怎么对劲儿。”
白卓寒心里是郁闷的,他想不通问题到底出在哪里——那天跟王翠翠已经谈的好好的了,这样的方案对她来说百利无害。
刚来家里的时候,一切表现也是十足正常。举止言谈都很和谐。怎么才不到一周的功夫,就奇奇怪怪的呢?
“小白糖,看看妈妈给你买什么回来了!”唐笙进门,手里举着一个精品店里顺来的毛绒兔宝宝。
王翠翠正在沙发上给小白糖喂苹果,就看小东西撒欢丫子一样脱开了她的手,一边喊妈妈,一边向唐笙扑了过来。
抱着女儿,唐笙有意无意地回头瞄了一眼玄关角落。她与白卓寒对视了一下,两人心照不宣——地上的零钱果真还是不见了。
“太太,您和先生刚回来一定累了吧。孩子先给我,你们上楼休息吧。洗澡水我都帮你们放——”
“翠姐。”唐笙逗着小白糖,并没有就势把孩子给她,“日常杂事给芳姨做就行了,你不用这么辛苦。”
“那……带孩子的事,总是我的分内吧。我来抱吧!”她伸手就要往小白糖身上摸,唐笙有意无意地闪了开来。白卓寒与她眼神交流了一下,然后上楼进书房。
有些话,可能还是女人对女人说比较好。
“翠姐,我们谈谈吧。”唐笙把孩子交给芳姨,然后示意王翠翠坐下说。
隔着沙发和茶几,唐笙依然能感受到王翠翠的局促。
“太太,是不是我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够好?”
“翠姐,我希望你明白。在孩子这件事上,我与你……分明就是同样的心情和态度。我们都是希望小白糖健康快乐地成长。
我们有更好的物质条件,但这些东西在将来的某一天,也许并不能取代孩子对血缘的认知归属感。所以我们觉得,你陪在她身边一同成长,会更好。
可是翠姐,在法律和协议上,我和我先生才是这个孩子的法定监护人。您签了协议,接受了我们的报酬,等同于认可了这样一种模式。
您在我的家里提供劳务,但这并不表示,你是我们的……家人,对不对?
如果你需要钱,可以跟我们坦白开口。如果你不信任我们,我们可以再多花点时间来相互了解。
但是希望你能给我们留一些私人空间,我和我先生还有小白糖,我们需要相处和互动……”
“太太……”王翠翠低下头,微微收了收下颌,然后抬起来:“那,我能不能反悔?”
唐笙倒吸一口冷气:“反悔?”
天哪,她的语言能力有这么差么?明明已经极尽不卑不亢地跟她谈话了,也没觉得哪里冲撞——
怎么一言不合就反悔呢?
看来白卓寒说的没错,在小白糖这件事情上,他们本来就是弱势方。想要孩子,只能忍耐啊。
“不是,翠姐,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只是……只是……”
王翠翠游了游浑浊的眼睛:“太太,小白糖是我的女儿。即使我不能给予她像你们这么有钱的生活,但是这就是她的命呀。她本来就是我们小山沟里出来的小丫头,差点被她那恶心的奶奶害死,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老天保佑了。
我也知道,你们有钱,能让她出息。可是我信佛,佛说有因就有果,哪那么多天上掉馅饼的事儿?今天她多得到的这些,将来不一定啥时候就得报应回去。所以我宁愿让她跟着我,受苦受累我们娘俩儿都认了。”
“翠姐你怎么能这么想呢?这世上没有平白无故的好事,所以很多时候都要人去牺牲很多努力去换取。我不信什么报应,就算有报应,也轮不到我们女儿的头上——
翠姐,你再考虑考虑好不好?我先不跟我先生说。”
回到房里,唐笙泄气地靠在白卓寒身上,而小白糖整坐在地毯上玩兔宝宝呢。
看着女儿无忧无虑的可爱劲儿,唐笙越看心里越难受。眼眶一会儿会儿就湿了。
“卓寒,你说王翠翠到底怎么想的?之前不都说好了么,怎么一下子又想变卦。”
“阿笙,有得总是有舍。我们既然选择要这个孩子,麻烦必然是层出不穷的。”
“小白糖……过来……”唐笙招招手,女孩放下孩子就扑过来了。
“妈妈!”
“你告诉妈妈,你是喜欢妈妈还是喜欢翠姨?”唐笙噘着嘴,也不知道在跟谁赌气。
“妈妈。”小白糖不假思索。
“那,如果爸爸妈妈没有这么多钱,不能给你买很多糖果和玩具,你更喜欢谁?”
“妈妈!”
唐笙瞄了白卓寒一眼:“你看!根本就不是钱的事儿!”
白卓寒宠溺地揉了揉唐笙的头发:“没想到你也会犯白痴啊!”
“卓寒……”唐笙拱到白卓寒的胸膛上,咬了咬他的衬衫纽扣,“我舍不得……”
“我想她可能最近跟孩子接触的太频繁,稍微有点摆不正心态了。不如这样吧,等大姐婚礼过后,我带你们出国度假一段时间,也让她稍微拎拎清楚状况。尽量不要太多干涉我们的生活——”
“卓寒,我怎么觉得……我们这样实在是有点为富不仁啊。”唐笙心里很难受,“这样欺压一个可怜的母亲,真的好么?”
“所以大家都需要点时间啊,让她心里有个过度,我们自己心里也有个准备。说不定哪天我们自己的女儿回来了,大家也能泰然些。”
“恩。”唐笙抱着白卓寒吻了吻,然而小白糖突然捂住了眼睛,肉呼呼的小手还故意撑起缝隙。
“羞羞,爸爸妈妈羞羞!”
“这小鬼!”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地享受着这份并不算安定的幸福时光,而此时的王翠翠,就躲在门外面。
她没有把一切都听得那么清楚——
但光是‘出国’这两个字,就足够她心跳漏一拍的了!
那天那个戴墨镜的女人对她说的话,就像毒咒一样蜿蜒入骨髓——
“你以为他们为什么想要你的女儿?天上的馅饼真的那么好吃么!
给你几百万,还帮你养大女儿,将来还给她继承家业?翠姐,你太傻了吧!”
“我告诉你,那是因为他们的女儿有先天性心脏病,正在国外接受治疗。他们有的是钱,所以到处去找合适的捐赠器官。
我的女儿就是被她们骗走的!到现在,连尸骨都见不到。我想去告,但是一没背景二没钱,能扳得到白家么?你看看,他们把我的脸毁了,还把我关进精神病院关了半年,我是没办法才咽下这口气的!”
“可是我不能看你也走我的老路啊?翠姐,就为了这么几个钱,你想你家丫头送命么!那是活体取心脏移植!硬生生把你女儿的心脏挖出来换上!”
王翠翠咬得牙齿紧紧,嘴唇磕破都不自知。本来她也没有立刻相信那个女人的话,但是心里有了怀疑才开始做两手准备。
白卓寒给她的钱她都省吃俭有攒起来,能攒多少是多少。万一真有什么变故,她也不至于带着女儿去喝西北风啊!
可是他们……他们这么快就要行动了?想到这,王翠翠不由地捏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