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向绅冲进去,却被向晚春厉声呵斥道,“你出去!不关你的事!”
“现在叶溪躺在医院里生命垂危,这怎么可能不关我的事!”
向绅扶起泪涕横流的陆巧英,女人孱弱的身子发抖瑟瑟。
“就是因为她是白靖瑜的女儿,所以不关我的事,也不关你的事!”向晚春一掌打掉桌上的台灯,噼里啪啦的碎片迸溅得就像这场好不容易维持至今的婚姻——
“十五年了,陆巧英。整整十五年,你依然没有爱上我。”向晚春猛地甩身拽出一叠什么东西,啪地摔在陆巧英脚下。
向绅只瞄了一眼,那是一叠出国移民的申请表之类的资料。
“我已经查过了,白靖瑜现任的妻子和女儿其实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那只是他助养的一个女大学生,未婚不晓得怀了谁的孩子!
你们根本就没打算分开,赵宜楠一死,就准备比翼双飞了是不是?
我就搞不懂了,他这么能忍这么能绿,这么随意的混蛋,偏偏就要跟我过不去么!”
向晚春咳嗽连连,一股脑压抑多年的愤怨在这一刻破音决堤。
“晚春…….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识好歹……是我……”
“如果你真的不爱我,当初何苦又要答应嫁给我?”五十几岁的男人眼睛里一旦充盈了泪水,沧桑和疲惫将会瞬间击垮城府的外围,“就因为你情殇走投无路,还是因为……我在荣向证券的资本可以帮助白靖瑜跟他老子,跟他弟弟斗一斗?陆巧英,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晚春不是这样的!我……只是我看不清自己想要的,所有的错都在我一个人身上。你别迁怒白家,别迁怒叶溪好不好!看在这么多年,她也像女儿一样孝顺你——”
陆巧英脱开向绅的手,再一次扑到向晚春身前。
看着那足以让自己爱到疯的女人这样毫无风度地乞怜,向晚春一点也没觉得解恨。到底是什么力量,宁可让这个骄傲又知性的女人,宁可跪下为别人,也不愿站着拥抱自己呢?
“事到如今,你心里惦记的依然只有他是不是?
当年的事,我输了栽了也认了。白靖瑜从我这拿走的东西,我当送给他了又怎样?可是即使如此……我还是留不住你么?
你还是要离开我,对吧?我告诉你,想要解药不是么?把白靖瑜的心挖出来救他女儿吧,这种病毒最怕狼心狗肺!”
“晚春!”陆巧英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双膝一软侧身就要翻倒——
向绅抢上前去跪地扶住她,同时扬起满眼祈求:“爸!你够了好不好!你要对付白家可以光明正大,殃及叶溪真的能让你有快感么!”
“能啊!看到你折磨她,伤害她,无论怎样也不肯接受她的时候,我分明就是很有快意的。阿绅,白靖瑜的女儿有什么好?你以前看不上她,难道以后就能看得上了?”
“爸你是不是疯了……”向绅盯着父亲那双陌生的眼睛,咬住唇狠狠道,“得不到的就恨不能斩草除根,这种事只有妒妇才会做!
退一万步讲,如果你明知陆姨心里还有别人,当初又为什么要坚持追求,坚持娶?
爸,爱一个人本来就是一场豪赌,愿赌就要服输。你跟叶溪一样,只不过她赌赢了,你赌输了而已。”
“你忘了,还有一种赌局,叫和局。两败俱伤,同归于尽,我就是不想让白靖瑜好过怎样?”
“你醒醒吧!白靖瑜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冷血无情,恣意人生,从来不在乎别人对他的看法,根本就没有所谓的责任感和荣辱心。你看看这些年,他对他的两个儿子,何曾有闻有问?如今你害死叶溪,他不过就像是被蚊虫叮咬一下,有这么大的杀伤力么!
在我眼里,兴许就只有陆姨才算对他重要的第一人。你想怎样两败俱伤?你要杀了陆姨么!”
“晚春……”陆巧英已经泣不成声了,她一遍遍叫着丈夫的名字,眼里尽是无边无际的乞怜,“如果你真的恨我,就杀了我吧……只要放过叶溪……”
“你真以为我舍不得你死是不是?杀人,我还怕偿命呢!”向晚春背过身去,敞开的窗户里,吹进的风萧索了年近花甲的背影。
这一生,他觉得自己之所以失败,的确是因为赌得太不理智了呢。
***
白卓寒从医院出来后,一路载着白靖瑜往公司去。
父子两个一向很少话,此时便更是沉默了。
明天就是除夕了,公司差不多一过中午就全员放假。每个部门都只留一个半个值班的。
哪怕整栋楼歇斯底里地喊,也不一定会有人听见吧。
然而白卓寒还是没能忍到下车——
“爸,说说吧,你和陆姨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前妻呗。”白靖瑜笑了笑,刚想点烟就被白卓寒给掐了。
“别跟我说没用的!我知道你跟陆姨从来就没断过。”白卓寒低吟一声,虽然他清楚儿子对老子用这种口吻问话,的确稍微有点大逆不道了。
但是事到如今,藏着掖着只会越来越坏事,他也顾不得许多。
“你不爱我妈我可以理解,但陆姨嫁了向伯父这么多年,你们……这又是怎么回事?”
“小子,你管太宽了吧。”白靖瑜大手按在白卓寒肩膀上,一脸一本正经地转移话题道:“没事多想想怎么在生意场上坚守不败,少跟侦探瞎混。”
皱了皱眉,白卓寒甩掉他爸的熊掌:“你别碰我!当我真有心情管你那一屁股烂事?你动动脑子好不好!多少爱恨情仇不过是一句‘求而不得’造的孽。你跟陆姨要是真的旧情未了,当初又为什么非要闹到离婚?一大家子人对付不了我妈那么一个三无背景的女人么?
既然已经决定分道扬镳,藕断丝连又是想怎样?
我要是向晚春,我也想做点让你们生不如死的事,这很难理解么?”
“你以为他没做过啊?当年钧天集团的事,他不就是心怀恨意想着一箭双雕来的么?”白靖瑜不以为然地抖了下肩膀,“可是想做是一回事,有没有这个本事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所以,我查到的那套账本……都是真的了?”白卓寒倒吸一口冷气,“十年前,爷爷第一次决定退休,本打算指定二叔为接班人。可是他根本不是那块料,才接任没多久,就因为企业转息债漏洞给圣光造成了巨大损失。
而你却在最危急的时刻,谈下了荣向证券以低于市场价七个百分点的无息活水融进来,解了圣光的燃眉之急。
爸,可我想不通的是,那时候向晚春已经跟陆姨结婚了。你和他之间,并不不太可能做朋友吧?以他给圣光融资的这个比率来看,不但赚不到一分钱,甚至连汇率差都要自己掏腰包。他怎么可能帮你到这个程度呢?”
不等白靖瑜的回答,因为白卓寒今天敢把这些话讲出来,就说明他已经掌握了自问自答的真相——
“如果我猜得没错,钧天集团的事,向晚春一方面救子心切,另一方面大概是还想再摆圣光一道。不料偷鸡不成蚀把米,被你趁机抓了尾巴。
于是你胁迫他,如果不就范就要去举报向绅,所以他只能任你摆布。
使用自己公司的金融便利,陪你自编自导了一场‘贼喊捉贼’。你们先利用二叔好大喜功的弱点将他带到沟里,然后再来搭救。在爷爷那里,一举将二叔碾压成渣,顺利夺回圣光的领导权。
爸?我以为但凡薄情寡性的人,都不太会对权力有太多的执着。我以为你真的无欲无求,对继承权分毫不感兴趣。”
“我不感兴趣的东西,不一定就非得让别人得到啊。呵呵,好玩行不行?”白靖瑜再点一支烟,这一次白卓寒并没有去夺。
“爸,我宁愿相信你真如你自己所说,而不是一条隐忍深藏的毒蛇,那太可怕了。”白卓寒收敛目光。
“如果是呢?你要怎么我啊?我又没杀人又没放火的,我不可以有执着的东西么?我就不可以……一直爱着巧英么?”白靖瑜说这话的时候口吻依然随意,随意得让白卓寒都恨不能给他一拳。
“所以我就是这个意思啊,你跟陆姨分明就是两情相悦,这么多年也没有忘记过对方。那么为什么要选一条让大家都不舒服的路呢?
你不爱我妈,为什么还要混迹风月?陆姨分明爱着你,分明原谅了你,又为什么非要高调离婚不可?
如果你不想大姐到死都不知道自己是在为她父母的烂摊子买单,就把实情告诉我!”
“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什么?”白卓寒气得反向盘都捏不稳,“你以为圣光这次的药剂感染是谁搞出来的!容伟父亲在国外贪污了政府实验室的经费,要不是荣向证券一个多月前救市进去一大笔资金,他们一家人早就锒铛入狱!
向晚春跟你之间的恩怨纠葛,到底值不值得他以白三先生的名义疯狂报复。你自己还不清楚么!”
“哦,”白靖瑜无辜地看着他儿子,“我哪能想到他有那么LOW啊?”
“你——”
白卓寒心想,咱俩到底谁是爹啊?你个不省心的老玩意儿!
***
“卓澜,唐笙!过来吃饭了!”韩书烟把菜端出来,小年夜也该有个小年夜的氛围。
白卓澜从楼梯上下来,动作比之前轻盈又迅速。
韩书烟上下打量着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像你这样,只用一年时间就能把假肢踩得这么熟练的人。”
“过奖了,想当初刚用两个月的时候,我哥和阿笙姐也这么夸我。”
“控制点速度,当心摔着。”韩书烟帮他把凳子推过来,转身去院子那找唐笙。
小南已经把狗晒干了,这会儿正在洗地毯呢。芳姨抱着小白糖也下来了,就只有唐笙一人,靠在躺椅上发着呆。
“唐笙,先吃饭吧?”韩书烟去喊她,喊了一下没动静,于是过去推推她。
“别在这睡,会着凉的。”可是这一推,韩书烟顿时意识到不太对劲。
唐笙的脸怎么这样红?
一把摘掉了唐笙的口罩,韩书烟只觉得她一股呼吸喷面灼热!
“这么烫?芳姨!卓澜!唐笙好像不太对!”
韩书烟的目光终于落到唐笙的手掌上,那里还包扎这一小块绷带。
突然想起来白叶溪感染病毒的事,韩书烟只觉得呼吸一冷!
听说当时发现白叶溪病发的人,不就是唐笙么?她也有伤口,她也……没有注意到?!
“快!快打电话叫救护车!”韩书烟看了一眼芳姨,“芳姨你快点把孩子抱上去,卓澜,你身体不好也不要——”
“不!”白卓澜的眼神顿时严肃了起来,“我送她去医院!救护车太慢了!”
“你——”
“小南,拿两件大衣来!”白卓澜站起身,由于用力过猛,脚下的义肢稍显不稳。差点一个跄踉跌在韩书烟身上。
“卓澜,当心!”
白卓澜踹掉脚下的义肢,看样子是不太喜欢这一幅的质感了:“小南,帮我拿另一幅。”
说完,他三下五除二换好,抱起唐笙就往外跑。
而韩书烟愣在原地,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地上这一幅义肢。蹲下身,她大致扫了一样上面的商品电子批号。
“书烟,你来开车啊!愣着干嘛?!”
“就来!”韩书烟匆匆夺门而出。
唐笙也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只觉得身子下面晃晃悠悠的,有人在呼唤她,在牵她的手。
“卓寒……”唐笙叫出白卓寒的名字,可是迷迷糊糊中,又认清此人并不是她丈夫,“哦,卓澜……”
“阿笙姐!你感觉怎么样了?别急,我们马上到医院!”
“我……怎么了?”唐笙似乎想要撑起身来,但四肢却像被卸掉了一样绵软无力,“卓澜,我记得我好像睡着了……”
头昏昏沉沉,比昨晚那种发烧的感觉还难受。手心的伤口也很痒,唐笙把手抬起来,上面的纱布已经被蹭掉了。
看着那一块红肿的伤痕,她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究竟发生了什么!
“是感染……病毒?”唐笙往后挪着身子,“卓澜你别过来,千万别!小白糖呢?韩姐!我女儿有没有事!”
“唐笙你先别急!到了医院再说,你闭上眼睛休息一下,小白糖有芳姨在带着,她没事的!”
IDE病毒?唐笙无力地闭上眼睛,她不敢去想那天见到白叶溪的时候,她憔悴成什么样子了。不敢回忆医生在坚持将她隔离的时候说的话有多恐怖。
更不敢去思考——如果自己真有什么三长两短,白卓寒该怎么办?
那个男人的心,已经快要操碎了。
上天到底还要让她们受多少折磨啊!
还有女儿……
唐笙的泪水充盈了眼角,她还没有亲眼见过女儿呢。
怎么甘心,怎么舍得。
意识越来越远,唐笙仿佛能感觉到女孩声声啼哭萦绕耳边,像叫爸爸,又像叫妈妈。
***
“大概就是这样。”白靖瑜把十几年来的恩恩怨怨归结了几句话——
陆巧英生完白叶溪后子宫受损,不能再育。而白老太太需要一个孙子传宗接代。于是逼迫白靖瑜找个女人代孕。
与陆巧英伉俪情深的白靖瑜自然是不答应的,于是白老太太花钱雇了个女人。想趁白靖瑜在会所与人谈生意的时候,主动献身。
“就这样?”白卓寒摇头,“开什么玩笑?我妈没钱没势没背景,白家若想要个孙子,出钱把我买走不就行了?于情于理你们都不会把她娶进门的啊!”
“卓寒,你太小看你妈妈了。”白靖瑜的眼神慢慢沉下一丝光芒,“她这种女人,是那么好搞的么?”
说到这里,白靖瑜又点了一支烟,白卓寒静等后文。
鲜少感受到父亲也有这么无奈的神情,他还以为,他真的什么都不曾在意过呢。
“你陆姨是个妇科医生。她自己不能生育后,心情低落,性格也有所抑郁。每天看到医院里那些任意堕胎的女人,多少怨念也是情理之中的。我也劝过她,实在难过就不要再去上班了。可你陆姨家里世代行医,祖训里就是透着骄傲的。她的父母兄弟姐妹都是医生,像她这样好强的女人,自然是咬着牙坚持着。
结果有一次,她遇到了个一位做小姐的病人。第一次手术还不到三天就接客,大出血回来就诊……
那段时间正是我母亲****逼催生子,她心理压力大,做事也就恍惚了些。七分失误三分有意,就把那小姐连子宫带卵巢全给摘了。
这件事,我们赔了三百多万决定私了。本以为不会再有后文了,何曾想到那个小姐跟你妈妈是一个会所的,你妈妈就凭这个把柄,以你为筹码打了另一个算盘。本来你奶奶跟她谈好的给多少钱,把你带回白家就让她走人的。
结果她变卦了,生下你后就偷偷躲起来。几年后,正是你陆姨要评教授职称的时候,而她抱着你上门,要挟嫁进来求名份。
你可知道这件事一旦公开,巧英会惹上很大的刑事麻烦。”
“所以你们就离婚了?”
白卓寒可以体会到父亲当初的无奈,因为这件事真的像足了母亲赵宜楠的作风。
她想要出人头地,成为人上人,怎么可能满足于卖个儿子换几百万?
想到自己不过是母亲又来翻转人生的工具,白卓寒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们没有办法,何况孩子都生出来了,我也是对不起巧英。”白靖瑜并没有给自己多开脱,在他看来,男人的下半身有些时候一旦失守——承认自己人性有弱点,总比承认自己被人下药就范有面子吧?
“即使这样,陆姨和大姐还对我那么好?”白卓寒叹了口气。
“是啊,我要是她,应该每天给你饭里下敌敌畏的。”白靖瑜瞄了他一眼,“别想多了,巧英是因为爱我才对你好,并不是因为你长得可爱。”
白卓寒:“……”
“所以这么多年,你根本无法跟我妈做一天夫妻,甚至对我也无法用心关爱。这些我都可以理解。
但是陆姨已经另嫁他人,你们背着向伯父这样来往,是不是也太——”
“你是在说我们这样做很无耻么?”白靖瑜瞪了他一眼。
白卓寒摇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说,如果真的情难自禁,你们也应当说清楚。不要让无辜的人当乌龟。”
“死小子!你爹我有那么LOW么!我告诉你,我和巧英就没有做过让向晚春蒙羞的事!”白靖瑜不轻不重地扇了儿子一小巴掌,倒是把白卓寒心中这股郁结打了出来。
“向晚春是巧英高中时的学长,追求她好些年。但始终没有被巧英接受,后来也就随随便便娶了门当户对的未婚妻,生子不久后就因性格不合离婚了。
他独自带着儿子过了几年,直到听说巧英也跟我离婚了。
就在那差前差后的,之前被巧英医疗事故了的那个小姐貌似是染了毒瘾,很快败掉了那笔赔偿,于是又来纠缠巧英敲诈。
向晚春在那个时候出面,帮她解决了这个女人。最后那女人吸毒死了,事情总算过去了。
所以就是这样,我们的确深爱着对方,却不得已各自为家。我知道向晚春很讨厌我,同样,在我眼里他也只是个趁虚而入的小人罢了。
感情这种事,哪有什么谁对谁错——”
“可是——”白卓寒刚想开口,就被白靖瑜给憋回去了。
“别拿你的正三观来套我,我跟你本来就不一样。”
白卓寒觉得很郁闷,那你生我倒是干嘛呀。
你们这些不省心的爹妈,全然拿婚姻当儿戏,那责任当狗屁,一个个的还以为自己很苦逼。
现在好了,积怨已深的那一位已经把刀都架在脖子上了,你就一点都不觉得这件事只能你出面去解决么?!
“爸,我可以理解你不得不与心爱之人分开的那种无奈,但这一次,我觉得向晚春才更无辜吧?如果你还想救大姐,自己去找他谈吧。”
“我觉得向晚春唯一想不开的,不过就是巧英那时为了帮我,在融资的事情上小小地摆了他一道。我粗略算了算,大概损失了他半个亿……
如果为钱的话,我可以还给他,只要他把病毒抗体的配方交出来救叶溪。唉,其实我是真没想到他能记恨我这么多年——卓寒,抱歉给你带来这么大麻烦。”
“爹,你终于知道该说句对不起了?”白卓寒气得心脏疼,这一脚油门踩出去,他连公司也不打算进了。
“你去哪?”
“废话,当然是向家!”
“我不去。”白靖瑜缩了缩安全带。
“你有种惦记向太太,没种去求人家救你女儿么!”
白卓寒的思路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白靖瑜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他给自己做了快三十年的父亲,他的事迹写写都能出本奇葩正传。
他看似玩世不恭,其实心思实在缜密。看似无欲无求,其实最后却仿佛成了大赢家。
真的是,完全看不穿这个人啊。白卓寒想,还好他是自己的父亲。
“不过,不对啊?”等红灯的时候,白卓寒又转过脸来问道:“爸,你说因为陆姨不能生育了,所以家里才逼你代孕个儿子出来?
可是我们还有二叔啊。白天茹比我大一岁,白天翼比我小一岁。明明也是儿女双全,白家的香火哪那么容易断?奶奶……为什么非急着要你生儿子?”
是奶奶,而不是爷爷?!
“呵呵,可能是因为白靖怀是个傻逼吧。”白靖瑜把脸转向窗外,眼睛一眨不眨的。五十几岁人了还卖萌,真是看得白卓寒分分钟作呕。
他觉得父亲的话明显是在随意搪塞打哈哈。白靖怀是个傻逼这分明就不是秘密,既然这样,爷爷当初为什么还想要指定他为继承人呢?
“爸,那我还能最后问你一个问题么?”车子终于停在了向家楼下,白卓寒拉开车门,让父亲先下来。
“你今天话很多啊。”白靖瑜不耐烦地搔了搔头发。
“我妈的死,跟你有没有关系?”砰一声,白卓寒关上门,走到白靖瑜面前。还好,他已经比父亲高了。
此言一出,白靖瑜脸上嬉笑的神情顿时消散无踪,但旋即复苏——
“你开什么玩笑,呵呵,我讨厌赵宜楠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想杀人需要等到现在么?”
“那你敢发誓么?”白卓寒的眼神犀利依旧。
“你觉得有这个必要?那好,我要是撒谎的话,就孤独终老永失所爱?这样可以么?”
白卓寒点点头,松了口气。心想你******还好并不爱我。
接着,就觉得头顶忽然阴黑了一片,咕咚一声,一个人就从三楼跳下来了。
——是陆巧英。
白卓寒想,父亲这一路都在跟自己流氓兮兮地打哑谜,好比一个出世高人,话三句进不了正题。反正城府这么深的人,一般都很薄情吧?
可是现在的白靖瑜,又是另外一种让他想都不敢想的画风。
只看到他疯了一样扑过去,上上下下打量着陆巧英起伏的胸膛。
“巧英……”
陆巧英没动,只是被他一推,口鼻就开始溢血。
“巧英!!!”白靖瑜顿时哭得像个疯子,一把将她紧紧揽在怀里,“巧英!都是我的错……你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
向晚春和向绅也冲下楼来,白卓寒甚至都不用多问,也能猜到刚刚楼上发生了什么事。
“巧英……”向晚春试探性地往前挪了两步,突然双腿一瘫,直接跪倒。
他觉得自己只是把十五年来的气话放在今天这一天里说出来了而已,哪能想到就这么合成了钛合金迫击炮——
轰一声,陆巧英转身就从书房窗户跳了下来!
“你给我滚!”白靖瑜护住陆巧英,像个发狂了的警犬,宣誓着自己的领主。
“你才滚!她是我太太,你还我!”两个年龄加起来有一百多岁的老混蛋就这样拉扯滚到在一起,场面简直叫人目瞪口呆。
“向晚春你就是个孬种,有本事你跟我真刀真枪地干!当初巧英嫁给你的时候你答应过什么?无论多少年,只要她一天是你的妻子,你就要一天好好待她!你摆出一副全世界都亏欠你的脸干什么?”
“你放屁!要不是你没完没了玩阴的,我根本就不怕你!就算要我把所有钱都亏给你又怎样?只要能买回巧英的心,白靖瑜,你根本就配不上她!”
“是你配不上她!你以为她是什么?我告诉你向晚春,你根本不知道这十五年来她拒绝了我多少次,她从来就没有让你蒙羞过——”
“你说……什么?”向晚春抖了抖嘴唇,拳头一滞,直接被白靖瑜撂了个乌青眼。可是他连疼都顾不上,只追着问:“你们……这些年没有在一起过?”
“你废话!”白靖瑜舔舔揍破地拳头,呸掉血沫:“从我放开她手的那天,就决定了不会再去叨扰她的幸福。是你自己以小人之心揣度!”
“靖瑜……”躺在地上的陆巧英眯着眼睛,吃力地抬起手。可是伸长的方向却是冲着向晚春——
“晚春……对不起……”
“巧英……”
“都是我不好,是我放不下靖瑜,又……又贪恋你对我好……晚春,我……想,只有我死了,对你们才公平……求你,救救叶溪好么?
看在她……也是个为情困惑十几年的女孩……晚春,就当我女儿替我承受了对不住你的这些苦……救救她吧……”
“巧英!巧英我放你走……我放你走还不行么!”向晚春抓着陆巧英血淋淋的双手,跪地痛哭,“只要你活下来,坚持住,我……我什么都不在乎,你跟他走吧!”
“我不走……”陆巧英勉强地笑了笑,“你怎么知道,我从来就没想好好跟你过日子呢……”
白靖瑜冲着向晚春屁股踹了一脚:“如果她真的打算跟我离开,会等到现在么!赵宜楠死后第二天我就要她去办移民,她到现在都没有给我答复!”
白卓寒站在围观最好的,侧颜看了看向绅:“我们,是不是应该先叫救护车……”
*
两个老男人把他们心爱的女人送去医院,别墅大院里只留寒风凛冽着一股淡淡的血腥。
“今天是小年夜啊。”白卓寒看看表,本来答应唐笙要早点回去的。这会儿天都快黑了。
“卓寒,你觉得……这件事到底怪谁呢?”向绅摘下眼镜,擦了擦上面的雾气。
“怪爱咯。”白卓寒苦笑一声,“我爸没错,只是贱了点,陆姨没错,只是婊了点,向伯父也没错,只是怂了点。”
“呵呵,你倒是看得清楚。”
“我回卓澜那,你守医院?”白卓寒点开车钥匙。
“嗯,不管叶溪能不能坚持到,这个年,生死我都要陪她跨。”
“那,不好意思了,我就不陪你——”
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刚才白靖瑜就是乱说话吧?
这会儿白卓寒的手机也响了。
刚一接听,就听到韩书烟急促的声音。白卓寒脸色一变,拉开车门就跳了进去。
***
“怎么会这样!”闯进医院,远远就看到守在走廊里的韩书烟和白卓澜。
“已经确认了是IED病毒,她救白叶溪的时候手上也有一道割伤,潜伏几天后突然发病。”韩书烟说着,一指隔壁的监护室,“在隔离了。”
白卓寒差点站立不稳,唐笙也被病毒感染了?
只记得昨晚她突然有些发烧寒战。还以为她是上火着凉,哪能想到是被白叶溪传染了病毒?
这些日子以来,为了寻找女儿奔波不已的白卓寒自是十分懊恼的。竟然都没有好好关心过唐笙——
“卓寒……”各种隔离玻璃门,白卓寒听到唐笙虚弱地叫他。
此时她已经转醒了意识,瘦弱手臂上挂着输液盐水。一张小脸褪去了高烧的灼热后,变得越发惨白。
“阿笙!”白卓寒扑到玻璃门前,单手捕捉着她的掌心,“阿笙你感觉怎么样?难受么?”
“还好……”唐笙咳嗽几声,笑容强挤,“小白糖没事吧?我好担心她。”
“没事……芳姨带着她去验血,一切正常。”白卓寒想要捶开玻璃的心情分分钟爆棚,可是他不能冲动也不敢冲动,看着唐笙的眼睛,他知道他的女人就只想跟他说一句话——
“卓寒,无论如何,请你一定要找回我们的女儿……”
明明说好了不哭的。唐笙想,已经经历了那么多苦难的两人,还有什么不敢笑着面对的?确认过的心意,至死不渝的感情,这都是多少人历经一生也别想体味的真实。
可是还是贪心呢?还是觉得,和你在一起,没有爱够。
“一定,阿笙……我们一定能再见到女儿的。”
“卓寒,我想你……”唐笙忍不住泪水,就像忍不住越来越虚弱的燥热。
她很累,甚至无法完全坐直身子。但是又舍不得躺下,舍不得闭眼,她一刻都不想让白卓寒离开视线。
“阿笙,别哭好么?休息一下,保存体力。我和向大哥都不会放弃,只要你们坚持住,很快就会有办法了。”
“嗯,我会的。我会为你挺过一次,就会为你挺过无数次。虽然,我们在一起的每一天,现在想想,都值得我快乐和珍惜……卓寒,新年快乐。”
唐笙太累了,所以听话地闭上了眼睛。她知道白卓寒就在外面守着她,哪怕隔着冷冰冰的距离,也能让她无尽安心。
“你爸到底怎么说!”冲到走廊的另一边,白卓寒把白叶溪房门前的向绅拎了过来!
陆巧英还在抢救,她是自己从三楼跳下来的,还好砸在花坛厚厚的草堆里。不过送进去的时候心跳呼吸都很危险,能不能救过来还是个未知数。
向晚春已经被警察带走了,向绅刚刚过去录了些口供,这会儿一回来就守着白叶溪。
“他什么都没说,就呆呆坐在看守所里。我想,如果陆姨能有救,兴许他——”向绅心急如焚,因为白叶溪的状况已经等不了多久了。
就算向晚春知道支原体配方,医疗队拿来研究也需要几天时间啊。
白卓寒那里又何尝敢有一刻松懈?唐笙发病虽然比白叶溪晚,但是她手心的伤口大,感染起病又快又急。
“那他到底是不是白三先生?!”白卓寒一拳捶在墙上。
经过之前的那一系列分析,从财力,动机,时间段,甚至是冯写意的电话录音中分析出来的年龄和咳嗽来契合——向晚春的确是有很大嫌疑的。
但是白卓寒不能明白,一个为情所困的悲催老男人,一次次对情敌下手却一次次以失败告终。就算他要故弄玄虚,又何必自称白三先生呢?
“不清楚,但是那个姓陈的侦探不是说了么?白三先生很有可能不是一个人。”向绅说。
白卓寒想了想:“那么就是其中之一?现在我们唯一能掌握的有效线索就是,容伟是他找来的,病毒的来源他不可能完全不知情。
那天公司被记者包围的时候,你记得容伟是不是说过一句话?就是我在问你怀疑谁,容伟突然插话进来——”
向绅点点头:“记得,他说药妆项目采购试验用的第一批原材料,用的是一家跟圣光前所未合作过的药商。而这个药商我记得是我父亲推荐过来的。
后来我也就是因为记得这句话,后来才开始对他产生怀疑。
如果这种病毒真的是这家药商帮忙弄进来的,那他们一定知道支原体成分。”
“高斌,你在哪里?”白卓寒打通电话,“盯汤蓝?现在还盯汤蓝干什么!你给我回来,立刻去查一家药商。”
这人简直就是一台永动机,不给新指令的话,他会执行到死么?!
“卓寒,你去查这里的药商,我继续去盯我爸。呵,他要是不说,大不了先先一步死他面前!”
然而就在这时候,韩书烟匆匆跑了过来:“白卓寒,外面……外面有个人要见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