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烁一晚上都很暴躁,就连回到家时,热狗扑上来迎接他,他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热狗是一只大大的金毛,陈烁的爱犬。
他骂骂咧咧地坐在沙发上,臭着脸问热狗:“你说我还要怎么委婉含蓄啊?就这点程度她都受不了,我要真告诉她我还在会场的厕所听见他跟人打赌一个月内追到会上随便哪个护士,最后挑了看起来特好得手的她,她那颗玻璃心是不是该碎掉了?”
热狗耷拉着耳朵歪着脑袋看他两眼,无辜地哼哼两声。
因为陈烁心情不好,没有像往常一样在下班路上给这只假热狗带两只真热狗回来,热狗像是不开心,急得小眼神四处乱看,还不住地用鼻子去拱陈烁。
陈烁说:“别瞎拱,没给你带热狗回来。”
热狗瞬间不动了,默默地跟他对视片刻,扭头跑掉。
“喂,喂,你跑什么跑啊?”陈烁冲他嚷嚷,“你别给我来这套啊!你一大老爷们儿怎么跟个姑娘似的玻璃心啊?”
热狗一溜烟跑上了二楼,理都不理他。
陈烁有点气急败坏地说:“你这不是没见过余田田吗?怎么把她那坏脾气学了个淋漓尽致?你给我回来!”
他也不想想自己有什么资格说别人坏脾气,这话传出去可要笑死人了。
余田田洗完澡以后,坐在沙发上发了一会儿呆,心情平静很多。
先前的情绪波动与其说是因为邵兵,倒不如说是被陈烁气的。
她问自己,她是不是真的喜欢上邵兵了?
可是摸摸胸腔的部位,那颗心好端端的,没有半点难过,唯一感到遗憾的是,她一直以来认为和善的邵医生居然如陈烁所说,是个花花公子。
顶多是失去一个普通朋友和识人不慧的心塞。
刚巧这时候手机响了,邵兵发来微信,是一个微笑的表情:小鱼,吃饭了吗?
她顿了顿,打了几个字,又很快删掉。
过了一会儿,那边又发来消息:怎么说到一半不说了?
她明白邵兵应该是看见“正在输入”四个字了,可仍然不想回。
削了个梨吃,邵兵趁这功夫又发了好几条消息过来。
“小鱼,怎么不理我了?”
“我今天经过电影院的时候看了看影讯,最近有几部大片上映了,不如我们改天去看看?”
最后一条是:“你们女孩子都喜欢看浪漫爱情片,你看这个怎么样?”
后面跟着张电影海报的图片,是最近很火的一部青春爱情片。
余田田这下是彻底对他失望了。
下午的时候还能安慰自己,邵兵和女性吃饭也可以是正常交际,或者他就是有心和那两个女人发展点什么,只要和她是正正经经想做普通朋友也没关系。
可是约她去看大片,转眼间就选了部缠缠绵绵的爱情片……
余田田终于动动手指,发了条消息过去:邵医生,很晚了,别再发消息过来了,我得睡觉了。
那边终于没了动静。
余田田以为把话说得这么冷了,邵兵应该不会自讨没趣了,可是没想到的是,第二天他居然亲自找上了门。
下午下班时,他忽然出现在医院门口,手里捧着束鲜花,穿得帅气又拉风地站在那里。
余田田和陆慧敏正往大门走,老远就看见了那个捧着火红玫瑰的人。
陆慧敏说:“哎哎哎,那个人该不会要当众表白吧?”
看样子很像。
余田田脚下一顿,不可置信地多看了两眼,竟然是邵兵!?
她很怕邵兵是在那里等她。
如果是的话,那真的太丢人了。
她拉着陆慧敏掉头就走,“走后门!”
“干嘛啊,看看热闹不好吗?”陆慧敏很抗拒,“大学毕业以后就没看见过当众表白的场景了,你让我重温一下青春时光好吗?”
重温个头啊!
邵兵不要脸她还要脸啊!
如果没发生昨天的事情,说不定她会觉得这样的举动虽然浮夸了点,但也不失为一种浪漫,然而昨天她亲眼看见邵兵对另外两个女人大献殷勤,今天是无论如何都只会觉得他浪,漫就算了。
邵兵却看见下班时刻,匆忙往外走的人流里忽然多了两个掉头就走的女人,定睛一看,他看见了余田田。
他拿着那束鲜花拨开人群往里走,忽然大声叫出了余田田的名字。
陆慧敏一愣,余田田一顿。
终究还是不得不停下来。
邵兵自诩深情地冲到余田田面前,含情脉脉地看着她转过身来,然后把手里的玫瑰送了过去,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余田田尴尬极了,特别是对上来往人潮兴致盎然的目光。
她没有伸手去接那束花,只低声说:“邵医生,你别这样。”
邵兵只当她在故作矜持,居然又去拉她的手,“小鱼,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好吗?”
余田田急了,赶忙抽回手,“邵医生,这里是公众场合,你注意一点!”
她后退一步,摇头说:“我不喜欢你,不好意思。”
然后拉着陆慧敏转身就要走。
邵兵哪里舍得就这么让煮熟的鸭子飞走呢?他和朋友打赌,撇去一只名牌手表的赌注不说,他在情场上无往不利的名声才是最重要的。
他果断追了上去,一把拽住余田田的手肘,这一次加大了力道,余田田挣脱不开。
“小鱼,你不是喜欢我的吗?我知道我这么做是太快了一点,可是,可是……”他演技太逼真了,居然还演出了情急之下口齿不清的状态,最后一副动情至深的表情,“可是我从在会场遇见你那一天起,就已经认定了你!”
余田田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正要说点什么打破他的美好幻想,却听见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先她一步响起。
“是认定了她还是认定了你朋友手上那块劳力士啊,大情圣?”
那声音凉凉的,饱含嘲讽。
余田田和邵兵同时转过头去,一旁的陈烁在驾驶座上不咸不淡地看着这一幕,眼神不善地盯着邵兵。
余田田问:“什么劳力士?”
邵兵却是一脸恼羞成怒地表情,忽然之间说不出话来。
他当然知道这个陈烁就是害他被领导痛骂的罪魁祸首,如果不是这个多管闲事的人把他在会场厕所里打赌要追女人的事告诉领导,他又怎么会被赶出会场?
那天他被叫去办公室,迎接他的第一句话就是:“人家主讲师说了,不希望你这种拿工作当泡妞利器的下流胚在会上碍了他的眼!”
可是和余田田在超市见面那次,她表现出来的反而是万般歉意,一经解释,他才知道原来余田田误以为他是因为陈烁和她的嫌隙所以才被连累。
那块劳力士的表价值三万多,他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既然余田田并不知道真相,于是又有了下文。
邵兵只是惊慌了一瞬间,但立马就镇定下来。
他转过头去问余田田:“小鱼,我们的事情不需要外人掺和,不如我们找个清静的地方好好说说话?”
陈烁又笑,“是好好说说话,还是好好圆圆谎?”
余田田并不傻,刚才陈烁那句劳力士虽然她听不明白,但也明白邵兵的事情里还有她所不知道的隐情,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陈烁之前没跟她说。
她抬头看着邵兵,如今一旦知道一些丑陋的事实,再看这张和和气气的脸就觉得怎么看怎么虚伪了。
“邵医生你回去吧,今后有事没事都不要再来找我,也不要再给我发消息了,我会把你拖黑。”她心平气和地说。
邵兵还在做徒劳无功的挣扎:“小鱼,你不是跟我说过这个陈医生嘴贱吗?难道你要相信他的污蔑,就因为他的几句话和我绝交?”
他一脸的委屈与不可置信。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余田田索性越过他往前走,陆慧敏跟在她身后,白了邵兵一眼。
“行了邵医生,还嫌人丢得不够吗?省省吧,把情圣的派头留在你的骨科医院大本营,那里的护士们更适合你。”
邵兵终于恼羞成怒,一把将玫瑰扔在地上,又想冲上去重新拽住余田田好好理论。
没想到陈烁动作比他还快,几乎是下车几大步就冲到了他身后,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干什么,想在二院的大门口当众撒野?”
他痛得嗷嗷直叫。
余田田和陆慧敏站在几步开外回头看着他。
陈烁轻蔑地看他一眼,把他朝一边重重一扔,他踉踉跄跄地跌出几步,然后才站直了身子。
“陈烁你这个王八蛋!你好啊你——”
“我是挺好的,谢谢你的关心。”陈烁露出大白牙毫不客气地笑着回答他,“只是你再在我面前这么撒野,我可就不敢保证你好不好了。”
陈烁眼睛微眯,颇有要上前干架的气势。
邵兵本来就脂粉气重,看样子细胳膊细腿,没多少力气,如今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愤愤地扭头就走,嘴里还嚷嚷着:“你给我记住!”
“没必要记住,你连跟葱都算不上,我记你干什么?”陈烁还在闲闲地给他添堵。
邵兵几乎是怒发冲冠地跑掉了。
余田田在几步开外看着这一幕,忽然间觉得其实陈烁好像也不那么讨人厌了。
她这个人吧,别人对她软,她就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打人脸的事。所以即使邵兵是个恶劣卑鄙的人,只要他对她假惺惺地笑脸相迎,她就做不出当众羞辱他的事。
反之,别人要是对她硬,她就越挫越勇,可以比对方还要硬气一百倍,比如对待陈烁。
可是眼下,陈烁帮她狠狠地挫了邵兵的锐气,她心里是十分解气的。
再看陈烁站在那里身子笔直,怎么看怎么浩然正气,真心不是邵兵那种小人装出来的道貌岸然可以比的。
人流慢慢散了,她走到陈烁面前,很诚心地说:“陈医生,谢谢你,要不是你——”
“要不是我,你现在已经是任人宰割的鱼肉了,和那块劳力士一起成为邵禽兽的战利品,并且毫无自知地帮人数钱。”陈烁字字句句还是那么犀利,“只是对于邵禽兽来说,那块劳力士恐怕比你还是要值钱点。”
余田田又一次震惊住。
他不是帮了她吗?为什么帮完之后立马就变脸了?
陈烁阴沉着脸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质问她:“我嘴贱是吧?我好心好意帮你就换来这个下场,你背着我就是这么跟那个禽兽说我的?”
余田田顿时心虚了。
“不是啊陈医生,当时我不知道邵兵是披着羊皮的狼,也不知道你其实是披着狼皮的羊,我这不是才犯了错吗?我现在明白谁是好人了,真的对不起,我不该那么说你的……你虽然嘴贱,但是心还是好的——”
陈烁气得要跳脚了!
说来说去他还是嘴贱?!那跟不解释有什么区别?
他一边愤愤地上车,一边回头对她说:“余田田你给我记着,我下次要是再不长眼睛出手帮你,我他妈就自行截肢!”
他哪里知道这世上有种行为叫做自打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