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一曲初见已入夏
夏城在进入夏季的时候总会伴着连绵的雨天,或有时丝雨缠绵,又或有时劈头盖脸。万种风情皆夹杂这气象之中。
这天会变的快,这小道里的消息亦传播的飞快。
原本宁静祥和的夏城里却因为一件大事而喧腾起来。
而故事的主人公便是那西街右巷中又陌茶楼的老板娘——末辞镜是也。在夏城你若不知这号人物,怕是要遭人笑话。
茶楼,戏院,酒肆里的人天天嗑着瓜子,哼着曲,得个劲的说着。
据说此女容颜绝艳,可赛九鸿仙子。就连夏城花魁亲自登门拜访,区区半柱香的时间。羞愧的掩面离去,直呼何颜于世。
自古流氓爱美人,这又陌茶馆楼下总是坐着一群各怀鬼胎的谦谦君子。末辞镜也来者不拒,坐多久收多少桌椅暂租钱。而美人的脸就甭想见了。
本来日子就这么过着,偏偏她艳名远扬,引来了有一大波登徒子。
本也无事,众人也得顾忌着自个儿的名声,自然不敢闹事。
但就怕有时这色狼像无赖,这不平朝出了名的异姓王爷纳兰燕前几日重金下聘。
辞镜为妻,此生无憾。
结果被她连聘礼带人一起踢出了门外,末辞镜更是声明若再有叨唠,管你大爷,统统滚蛋。
偏偏纳兰燕此生放荡不羁爱美人,久经情场。早已历练出一张绝世厚脸皮,就这样,风雨无阻的天天来又陌喝茶。
许多地下赌场都已押了注,就賭这末辞镜答不答应。
然而这正主丝毫没将其放在心上。
又是一个多雨的日子,末辞镜如抽去骨子般摊在窗边,三千青丝被一支紫色的流苏挽住,白衣如水纹般荡开。两尾花色锦鲤跃然绣于其上,交耳嬉戏,互相厮摩。
玉指在茶几上轻轻扣动,侍女掀开帘子走入。
“辞镜姑娘,有位女子说要见你。”
“女子?不见。”烦闷的皱起柳眉,一双明眸被敛于睫毛下。
“可是那人说自己叫苏兰若。”
苏兰若?末辞镜顿了顿,不禁疑惑起来。
这苏兰若是谁,她还真略知一二。
其在平朝可谓家喻户晓,当朝丞相苏远征之女,其母乃平朝富商白明的独女白落。
白落纵使是富家独女,但却生了一副丑陋的模样,面容就是孩童见了都要半夜吓哭。
传言说当初苏远征就是为了白明的家财才娶了这白落。后来当苏远征中了状元之后,这白落却因病死去。
不过也有传闻是白落听闻郡主愿意下嫁后,羞愧的自尽而亡。
对于事实,往往都众说风云。但玄乎的是这苏兰若偏偏还是坐上了苏府嫡女,就连她那郡主后母见到她也不敢太苛刻。
只因这苏兰若手里继承了白明一生的财富与人脉。也就是说半个平朝的经济命脉被她握在手中。
有钱啊,就是厉害。
片刻后。
末辞镜抿了一小口清茶,唇齿之间馥郁的茶香刺激着每一分味觉。十指纤纤扣在精致的杯盏上。
苏兰若安静的落座,眼神沉寂的盯着她。末辞镜果真绝色,倒也难怪连纳兰燕这般看惯美女的风流王爷也对她一见倾心。
“找我何事?苏小姐。”末辞镜婉转出声,素手翻转又沏上一盏茶,两环玉镯在皓腕之上叮铛作响。
苏兰若提手卸下了面纱,一张平淡无奇的面孔在茶水煮开的雾气中晕开。上面还附有一道浅浅的疤痕从眼角划到唇梢。说不出是丑陋还是平凡,唯有那双眼流光四溢。
“我想要你的脸。”
一刹,茶水从杯沿溅出,碎出一串无色水珠。
末辞镜淡然的将其试去。
“所为何?”
“为情。”
“呵呵。”末辞镜这回是真的笑了。“就算我不懂爱,也知道红颜再美也有衰败的一日。到时候腐朽老已,变作黄土一抔。又有谁会记得你。以色侍人,何为情也。”
苏兰若微微仰面,神情有几分悲触。
“我不管那么多了,我这一生拥有很多,地位,金钱。但有些东西我始终得不到,所以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也要拿到。”
“那你又怎知我能帮你?”
“我以十里之地,百两黄金换了一个道士的话。他说这世上只有仙方懂脱胎换骨之道。而你,就是仙。”
“呵呵,道士的话你也信。”
“哪怕是假的我也要堵上一把。”
末辞镜听言后婉尔一笑,“你当真这般爱那个人?”
“是!”
“那我们便来打个赌如何?”素手轻覆上她脸上的疤痕,末辞镜眸色浅浅,看不透神情。“六月为期,我许你盛世红颜,绝色妖骨。然你需孑然一身,没有强大的背景,没有巨大的财富。而我们就赌那个人会不会爱你。如何?”
“……”苏兰若皱起眉头,沉思起来。末辞镜也不急,一派慵懒的喝茶。
“赌注是什么?”
“没有赌注。”
“为什么?”苏兰若惊诧,没有赌注的赌局算什么赌局。
“因为我高兴我乐意啊。”末辞镜闲散的又将茶展放回,撩起胸前的长发把玩。
谁让这日子过的好生无趣。
“这……那好我答应你。但我又怎知你做的到。”
“这个嘛。”末辞镜悠悠起身,白底锦鲤衣裙被渲染开来。
那纤纤十指,虚空一握。
原本衣裙上的两尾锦鲤竟从中跃出,悬浮在半空中。就这样翻转着身子,交尾嬉戏。十指再度张开之时,原本的鱼儿却再不见踪影。
“这不过是区区幻术。”
苏兰若却被惊在原处,她本是抱着一试之心来到此地,不曾想竟真给她找到了仙界中人。
“明日午时,再来又陌。我便可圆你心愿,但那时苏兰若这人就要在这世上彻底抹去了。”
“我明白。”苏兰若咬了咬下唇,俯身离去。
直到珠帘放下的声音传来,末辞镜才又坐下,重新执杯时,却发现人走茶凉。
“想什么呢?”清冷的话音透过屏风传来,一身着素白长裙的女子抱琴入室,未上粉黛的素颜清丽异常。
“我在想,老板娘晚上吃饭加不加肉。”末辞镜一改先前的慵懒样,撇了撇嘴,双手撑起尖尖的下巴。
其实又陌的老板不是末辞镜而是这不出门的金画盏。画盏不仅是一只鬼,还是一只单身百年的女鬼,更是一只抠门的单身女鬼。在又陌住了几年,一日三餐,一餐三菜,餐餐是菜。令末辞镜无奈的是她堂堂仙界之人还不如一只孤魂野鬼过的清心寡欲。
画盏神色淡淡的将古琴置于案几上,修长的指节在琴弦上波动了一下。清透的一个音调如雨珠沁出。
她淡淡道,“别想。说吧,那苏兰若找你又所为何事。”
“她希望我把她变漂亮,这样她就可以追寻她的心上人。”
“你可知她的心上人是这平朝的少年帝王楚肆。”
末辞镜一愣。“帝王?你怎知?”
“我不过不出门,并不代表我不知道一些事。就是前些日子,苏兰若向天下人说她此生非楚连祈不嫁。”
“哦~”
“那你还要搅后宫这潭浑水。”画盏没抬头,只是语气平淡的说。
“这不就更有趣了嘛,你们凡人不总说帝王之爱,琼瑶之毒也。我倒要看看这苏兰若摒弃一切,是否真会得到她想要的。”
“随你吧……”
“不过,画盏你当鬼这么久,地儿熟。去哪帮我整个美人骨来。”
“不去。”
“为什么?”
“我懒。”画盏重新抱起琴,悠悠起身。“自己许下的事,自己干。”
但她却在走到门口时停下,转过头来。
“提醒一句,纳兰燕还在楼下蹲着。”
“你是在提醒我走侧门吗?”果然画盏还是好人,不,是好鬼。
“不,我只是在提醒你别忘了收他的茶钱。”话音刚落,人已消失在屏风后。
末辞镜甚是无奈的扶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