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偶尔也有几句飘了出去。池玉菡站在院子里,听了几耳朵,唇角几不可查地勾了勾。
前世她就知道,云容是个不容小觑的。在温氏的眼皮子底下,就爬上了池中杰的床,并叫池中杰替她出头,向温氏求了做妾。
如今有了她的推波助澜,告知了兴哥儿的事,云容只怕如鱼得水。
云容与池中杰的这一夜,是珠胎暗结的。池玉菡等着,温氏与云容这对主仆翻脸。
屋里面,池中杰和温氏到底没吵起来。
出了这样的事,再大吵大闹,满府的脸面都不要了。温氏心里再苦,也不得不做出大度贤良的姿态,不仅要给云容过了明路,还得做出十分高兴的样子。
不多时,云容被叫了来。
“本来我想放你出去,给你找个好人家,叫你风风光光大嫁。如今老爷看上了你,也是你的福气。”温氏叫烟容拿出一套上好的头面,给了云容:“从今往后,你就好好伺候老爷,争取早日添个一男半女。”
云容磕了个头,细声细气地道:“奴婢谢过夫人。”
“你初次承欢,想必累得很,下去休息吧。”温氏不想看见云容年轻娇媚的脸,那会让她不禁想起早上照镜子时,日渐不再的年华韶光。
云容磕了个头,便下去了。
池中杰道:“昨夜雷雨交加,只怕夫人也没歇息好,我就不打扰夫人歇息了。”说完,起身大步走了出去。紧走几步,扶住云容的手,小心翼翼往外走去。
“老爷就这么走了?”看着池中杰和云容消失的身影,温氏不可置信地道。
不过是个贱婢,背主爬床的下贱人,池中杰竟然如珠如宝地待她?
“咔嚓!”瓷器的碎裂声响起,温氏摔了杯子,颤声道:“烟容,你告诉我,是我看错了?”
烟容支支吾吾地道:“夫人,您昨晚一宿没睡好,奴婢扶您进去歇息吧。”
“他竟这么对我?”温氏的声音猛地拔高了:“我要告诉父亲!池中杰,这个——呜呜!”
烟容捂住她的嘴,急道:“老爷还没走远呢,夫人别叫。”
“咔嚓!”
“咔嚓!”
“咔嚓!”
接二连三的瓷器碎裂声响起,随即是温氏压抑的怒气:“好,好,他真是翅膀硬了!”
屋子外面。
“咱们走吧。”池玉菡终于听够了,带着宝珠走了出去。
走出院子,宝珠才问道:“不进去给夫人请安了?”
她本来以为池玉菡是想进去气温氏一通的。
“没看二小姐都不来吗?”池玉菡低低一笑道:“这时候,进去讨什么霉头?”
正院里,温氏摔打了好一通,才终于散了些怒气。
“华儿呢?”温氏喘着气问道。
烟容答道:“方才派去的小丫鬟说,二小姐昨晚做了噩梦,似乎是被什么吓着了,天快亮才睡下,还没起呢。”
“被什么吓着了?”温氏皱了皱眉
烟容道:“听小丫鬟说,二小姐梦魇了,似乎提到了‘立冬’的名字。”
“胆小鬼。”温氏听罢,怒其不争地道:“一个丫鬟罢了,倒把她吓着了。”
“咱们二小姐就是太单纯善良了。哪像那边,一晚上倒是睡得香。”烟容说着,嘴角撇了撇菡萏院的方向。
听到这里,温氏皱了皱眉。不知怎么想起秀珠死后,她曾对池玉菡说道:“我本以为秀珠死了,你多少要吓到几分。”
池玉菡回答说,在花月楼时见惯了死人,她还笑着说道:“就说你是个有出息的。换了华儿,不知要吓成什么样子?”
此时想来,不知怎么,心中有些怪异。然而此时着实没心思分析,定了定神,对烟容道:“叫赵嬷嬷过来。”
赵嬷嬷是跟随温氏嫁过来的另一个嬷嬷,是温氏心腹中的心腹。只不过这些年身体不好,等闲不到前面伺候。
“老奴给夫人请安。”赵嬷嬷是个生得瘦小的老妇人,一头花发,看起来比丁嬷嬷年长许多。
见到赵嬷嬷,温氏心里的委屈顿时压也压不下,屏退了下人,将一肚子苦水倒了出来:“嬷嬷说,池中杰是不是欺人太甚?我是不是该告诉父亲?”
“夫人受委屈了。”赵嬷嬷道:“可是此事却不宜告诉太师大人。”
见温氏一脸不忿,便一一分析开来。
“夫人需知道,大人已非当年那个除了功名之外,身无长物的毛头小子了。他官居工部尚书,得皇上信任,门生同袍也大多居于要职。”赵嬷嬷用手帕掩住口,微咳了一阵子,才继续说道,“搬出太师大人,未必能压住他。”
温氏抓紧了袖子,一脸不甘。
“当年我们能够利用权势,逼他将梅氏降为妾侍。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将胭儿和兴哥儿弄没,如今却——”
“何曾是我们逼他?”温氏不悦道:“他自己若不想,谁能逼他不成?”
赵嬷嬷听罢,眼神有些深沉:“所以,梅氏和胭儿,未必不是有他‘愿意’的成份在里面。而如今,他‘不愿意’了,云容那小蹄子,我们是动不了了。”
梅氏拿起一个杯子,狠狠摔在地上:“我小瞧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