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倒要看看,池中杰应还是不应?
两人无声对视半晌,池中杰最先移开目光,淡淡说道:“不巧,钱太医来菡萏院之前,先去了正院。他给夫人看过病,说那是小儿涂鸦,找对法子洗一洗,便能洗掉了。”
他并不愿意叫池玉菡对付温氏或池丽华。
虽然他也恨温氏。
但温氏毕竟是温太师之女,而池玉菡还没有嫁入魏王府。何况,池玉菡有如此强硬的复仇心,令他隐隐不安。
“小儿涂鸦?”听了池中杰的话,池玉菡脸上微微惊讶。
池中杰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菡儿不知道吗?”
池玉菡当然知道。凤子烨还给她说过,这是他特质的颜料,除了他,谁也不知道怎么洗掉。
然而面上丝毫不露,摇头只道:“钱太医给夫人看病的时候,我又不在,哪里便知道了?”
“所以,你仍然打算那样做吗?”池中杰微微放下心,又问道。
他真是想多了,怎么可能是池玉菡做的呢?她才回府多久,身边连个得力的下人也没有,偶尔有个宝珠,还被温氏打死了,又如何能对温氏和池丽华的脸做手脚?
“我知道,老爷不想叫我对付她们。”这时,池玉菡低下头,退后半步,语气变得毕恭毕敬:“菡儿累了,想休息了。”
她的称呼一下子从“父亲”变成了“老爷”,而且如此疏离恭敬,一下子让池中杰皱起眉头。
“我并没有不叫你报仇。”池中杰皱着眉头说道:“我只是要你好好想一想,该不该报仇,能不能报仇,什么时候报仇,用什么法子报仇。这些,你都想过吗?”
池玉菡垂着头,并不作声。
“欺负你的人是谁?是你的母亲,虽然你平时总不肯叫她,但名义上她是你的母亲,你应该报仇吗?”
“我已经告诉你了,她认为脸上的乌龟是墨迹,在想法子洗掉,你的报仇法子还能用吗?”
“她是你的嫡母,是池府的主母,是太师府的嫡女,而你,不过是池府的庶女,只不过顶着未来的魏王妃的帽子,你现下报仇合适吗?”
池中杰出奇的耐心,一条一条给池玉菡分析:“现在,你觉得,你要报仇吗?”
池玉菡抬头看了他一眼,乌黑的眸子少了那份清亮,多了一抹乌沉沉,看得池中杰皱起眉头:“菡儿,你不要执意妄为!”
他说了这么多,就是想告诉她,不要盲目报仇。至少,要想清楚,报仇的意义和好处在哪里?
池玉菡自然也明白。她更明白的是,池中杰说出这番话的用意,不是为了叫她不要向温氏复仇,而是叫她日后不要向他寻仇!
他是个谨慎而精明的人,当年对梅氏一族做的事,对梅氏做的事,从来不会真正抛之脑后。如果被池玉菡知道了当年的事,以她眼下表现出来的复仇心,向他寻仇只是迟早。
他便是要硬生生转变她的观念,没有什么是真正放不下的,如果报仇只会带来危险,而不能带来好处,何必为了出一口气,就非要报仇呢?
等到她成了魏王妃,背后靠着偌大的池府,一生一世岂不逍遥快活?而如果她寻了仇,背后没了娘家做倚靠,就算成了魏王妃,又有谁真正尊重她?那时的日子,称不上好过。
此刻,父女两人的脑子里想的,出奇的一致。
而不一样的地方,就是池中杰想的是如何拧过池玉菡的想法。而池玉菡想的只有两个字——呵呵!
荣华?富贵?名利?权势?通通不值一提!
她从来不是聪明人,也不足够精明,她认准了一件事,就要做到底!
温氏与她有血海深仇,有刻骨之恨,她就是要向温氏寻仇,哪怕为此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我明白了。”池玉菡低着头,轻声说道:“我不会向她寻仇了。这件事,便过去了。”
池中杰听到这里,不禁松了口气。面上却一副慈爱的模样,抬手抚上她的发心:“她这样对你,为父也是没有想到的。不过你放心,等你成了魏王妃,你想如何复仇,为父都不拦着你。”
他当然不会拦了!池玉菡心中讥笑,他受温府的辖制这么多年,心里的不甘早就积成了一座山,她要对付温氏,就如同拔出他的喉中刺,他乐得自在!
“不过,父亲要答应我另一件事。”池玉菡抬起头:“恢复我娘的名声。”
池中杰一愣。
“你说什么?”池中杰觉得自己听错了,忍不住又问一遍。
池玉菡重复一遍:“恢复我娘的名声。”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池中杰忍不住拧起眉头:“你娘的身份,叫我怎么为她恢复?”
池玉菡直直看着他:“老爷,你不要瞒我了,我都知道了。”
她又叫他老爷。
池中杰已经知道了,当池玉菡叫他老爷的时候,就代表她不想跟他亲近。
她是未来的魏王妃,他一点儿不想叫她喊他老爷,他想叫她喊他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