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玉菡心中冷笑,面上却恰到好处地浮现出羞涩。
“不过,你躺床上装病也好。”池中杰沉了眼睛说道:“父亲也想看看,那王大夫说出个什么花儿来?”
王大夫一直是池府常用的,这些年来,府里上下有个病痛不适,都会找他。
可是,听池玉菡的意思,显然这王大夫是听从温氏的。
这让池中杰忍不住有个联想——他死去的长子兴哥儿,会不会也有这位王大夫的手笔?
站在池中杰身前的池玉菡,忽然察觉到一股浓浓的戾气从池中杰的身上散发出来,不禁轻轻抬眼。但见池中杰的脸色难看得厉害,轻轻勾了勾唇。目光瞟向外面,温氏啊温氏,你自求多福!
不一会儿,温氏从外面走进来,见到池玉菡满脸通红,眼神透着不正常,不禁掩口讶道:“这是怎么了?菡儿的病犯了吗?来人,快去瞧瞧,王大夫到哪儿了?”
“你们两个丫鬟,还不快把大小姐扶到床上去?”温氏一边指挥,一边对池中杰说道:“瞧瞧菡儿把她的丫鬟们都惯成什么样儿了?回头再买了小丫鬟,我先替她调教一番。”
听到这里,池中杰眯了眯眼睛。
替池玉菡调教丫鬟?最后调教出来,到底听谁的?
不由想到,池玉菡院子里的丫鬟,都是温氏拨了最差等的过来的。那时他没见过池玉菡,也没想过池玉菡会是这么聪明灵慧的好苗子,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此时想来,倒是有些不对劲。
别的不说,胆敢在池玉菡的屋里下毒,就是池中杰不能忍的!
看着温氏忙不迭地指挥起来,池中杰阴沉地勾起唇。他倒是要感谢她,有这么一副狠毒的心肠,素来最爱将人折磨得生不如死,而不是一刀痛快——否则,他再到哪里去找个聪明伶俐的,活生生的女儿?
“大小姐应是又犯病了。”王大夫来到后,搭指在池玉菡的腕上,心中惊讶于她平息了许多的脉象,面上却不露分毫,又把之前跟温氏商量好的“古方”,对池中杰说了一遍:“应当取童男子尿……”
果然是这个方子!池中杰偏头看向池玉菡,恰见池玉菡委屈的目光,心中有了断定,抬眼对王大夫说道:“王大夫,这方子也太古怪了些?”
王大夫有些为难地说道“实在是大小姐病得太奇怪。这种脉象,我只在前辈的口中听说过,从来没有在医书中看到过,也没有遇见过得这种病的病人。”
他当然没有在医书中看到过!池中杰眼底浮现冷意,因为这根本不是病!
“到底还是古怪了些,我怕菡儿吃个好不好的……”池中杰皱了皱眉,看向温氏说道。
温氏顿时懂了他的意思,连忙道:“咱们再请个大夫来瞧瞧,看看是否跟王大夫诊断得一样。”
一般遇见奇难杂症的时候,也有人家会再请个大夫来,这时候原先看病的大夫不仅不会气恼,反而会松了口气。因为,担风险的人多了一个。
“我请我师兄来吧。”王大夫便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说道:“他是太医院的太医,医术较我高上一截,有他为大小姐诊断,池大人应当会放心许多。”
池中杰听罢,却是眉头拧起,陡然想起一件事来——十年前,他的兴哥儿屡次发病,最难过的关头,都是王大夫请了他的师兄,钱太医来救命的。
这位钱太医,究竟是杏林圣手,还是害他兴哥儿夭折的帮凶?
一瞬间,池中杰就下了决定:“那就麻烦王大夫了。”
“若是钱太医也说如此,老爷可就不要再心疼菡儿,不给她吃药了。”温氏嗔了他一眼道:“菡儿可是要做魏王妃的人,怎么能讳疾忌医呢?”
眼底,闪过一抹深深的得意。
她最知道池中杰了,为了权势,他什么都会同意的。别说吃活蜈蚣、活蚯蚓了,只要能治池玉菡的病,便是才拉出来的屎,他也能给她灌下去!
时辰并不早了,与王大夫商量了请钱太医过府的时间后,便叫人送走了王大夫。
“你好好歇着,明日我们再来看你。”池中杰慈爱地伸出手,摸了摸池玉菡的发心。
池玉菡行了一礼,然后抬起头,看向温氏说道:“夫人,我都是叫宝珠守夜的,没有她守在外面,我睡不着,恳请夫人放了她吧。”
“好吧好吧,既然你如此看重那小蹄子,我也不好多替你教训。”温氏掩口一笑道:“七巧,去,把宝珠放出来吧。”
七巧屈膝福了福身,转身往外去了。
“多谢夫人。”池玉菡道。
温氏掩着口,只是笑道:“客气什么?若非你实在心地软善,叫一个个小丫头都纵到你头上来,我哪里会越俎代庖,管到你院子里?”
池玉菡垂首只是听着,并不言语,神态极是恭顺。仿佛温氏当真是为她好,而她也当真十分尊敬她一般。
站在一旁的池中杰,见到这一幕,微微眯起眼睛。
若非池玉菡方才对他说过那番话,他当真想像不到,在这样一副母慈子孝的画面中,掩藏的竟是离心离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