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
安归将她带回了自己的寝宫之后,怒不可遏地想要知道答案。他全然失去了往日的冷静,只是恶狠狠地追问着她,“为什么?为什么要逃跑?难道我待你还不够好吗?”
那罗之前极是害怕,此时倒也慢慢冷静下来。她垂下了眼眸,淡淡道,“我一直都想要离开这里,你也不是不知道。”
“那么你承认是计划了很久了?你每一天对我只是虚情假意的应付?什么关心担忧全都是欺骗我而已!以前是,昨夜也是,那般温顺,那般柔情,都只是为了逃跑?”他又是愤怒又是悲伤,连身体都在微微颤抖着,“全都是假的!你竟敢欺骗我,那罗!”
“你又何尝没有欺骗过我?”她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
他似乎愣了一下,“我何尝欺骗过你?我对你的好不曾有一分是假的。可是你呢?你居然是逃往长安的方向,莫非你还要再去见伊斯达不成?你忘记了当初他是怎么抛弃你的吗?”
“不管他是否抛弃我,我都要回到他的身边去!这辈子我都不想再和他分开!”那罗索性将心底的郁结都发泄了出来。
“你!”他的面部有轻微扭曲,似被她的话激得险些失去了理智,“好啊,你要回到他身边,那个阉人能给你些什么!”
话刚说出口,他忽然有些清醒了,再看那罗已是满面泪水。
“真的是你,是你用计让伊斯达中了圈套被施以宫刑,是你为了权力王位残害了他,是你,这一切都是你害的!”她悲哀地看着他,“你太卑鄙了,安归,他是你的亲哥哥啊!你毁了他的一生,也毁了我的一生!”
“没错!是我!”他冷冷笑了起来,也不想再找什么借口,“王家又哪有亲情可言?我想要的东西,若上天不给予我,那么就只能用我的双手去抢。王位是这样,女人也是这样。你若是要恨我,我也没办法。”
他承认了……果然是他做的……果然是他……
那么……在长安的雨中相遇也不是偶然了?那也都在他的算计之内了?
那罗的身形一晃,幸好用手撑在了墙上才没有摔倒。没有语言能形容她的失望和痛心。若是真可以恨眼前的这个人,那该是多么的痛快,又怎会有此刻的痛彻心扉。
他的付出她不是没有看到,他的柔情她不是没有感动过,曾经相处的点点滴滴,都是深深镌刻在心底的。可是……才想要握紧他的温暖,才感觉到手心的暖意,就已经被冰冷的事实无情摧毁。是命运的嘲弄吗?是上天的玩笑吗?冥冥之中,到底是谁在蹂躏践踏她的心,将她的人生,这样残酷的翻转,如此无情,到底要把她戏耍到什么地步!
“那罗……”他见她面色惨白,不由心里一软,想要伸手扶住她。
“别碰我!”她蓦的跳了起来,像是避什么脏东西似的躲开了他的手。往后退的时候,一样东西从她的怀里掉了出来,砰一声砸到了地上。
那罗正想弯腰去捡,却不想安归已先她一步将那样东西捡了起来。当发现那竟是伊斯达以前送给她的孔雀石时,他双手一颤,忽然怒极反笑,“原来……你一直都把他放在心里……那么,我又算什么?我又算什么!”
那罗感觉到他内心涌动的震怒如同暴戾的猛兽,正在破笼而出,那森森的杀气几乎能瞬间刺破她的心脏!她无比清楚地意识到了即将来临的危险,只得再继续往后退,直到咚一下撞在了床榻边。
“安归,你冷静一些……”她的背后冒起了一股凉气,但还是想尽可能地缓和彼此之间紧张的气氛。
“那罗,你这个没有心肝的女人。既然对你再好也得不到你的心,那么我也不必费这些力气了。”他冷冷地笑着,就势将她重重压倒在了床上,随即用力地吻在了她的唇上,毫无怜惜之意地碾压着她的唇,想是发泄着倾尽一切的疯狂。她心里大骇,挣扎着想要推开他,却被他以一只手轻易扣住双腕无法动弹。她拼命扭过头想躲避他强势的攻击,他用另一只手恶狠狠捏住她的脸,硬生生地将她的唇置于任他采拮的范围。
好不容易等这个施虐意味的吻结束,那罗才有机会发出声音,“安归,你疯了!你放开我,不要让我恨你一辈子!”
“那罗,我可是说过,今晚会给你一个难忘的洞房夜。别忘了,昨晚可是你勾引我的。”他唇边扬起的笑容比曼陀罗花更迷人,可他的眼中只有执着和冷冽,那种森冷的绝然,让她不寒而栗。
“安归,不要”她的话语又一次被他的唇封住,他肆无忌惮的用舌尖撬开她的唇,猛烈而熟练地在她的唇中纠缠,近乎霸道的侵占着她唇舌的每一处。
随着亲吻的加深,他的身体也越来越炽热,呼吸短促而沉重,而他柔软的唇,已经越过她的颈际向她的胸膛下滑,每一处短暂的停留仿佛都要燃烧了起来……他的一只手仍扣着她的双手,另一手则开始粗暴的脱去她的衣衫。
“不要这样,安归……求求你了……”她知道在体力上悬殊太大,唯有希望他能冷静下来,不要做出伤害她的事。
“别装出那么无辜的样子,那罗,勾引男人是要付出代价的。”他冷酷的声音传入她的耳内,令她的心也在瞬间被冻结起来。
他似乎是想要温柔一些,但又因为压抑不住的情欲而激烈起来,他那修长的身体紧紧贴着她纤细的身体,像是要将她整个揉进他的身体里去。他热烈地吻着她的锁骨,胸口,细腰……一寸一寸往下滑……她绞紧了双手,目中却是无泪,而他略带嘲讽的声音却又飘到了耳边,“那罗,你看,你的身体并不像你的心一样恨我呢。”
这句话,就像黄蜂的毒刺般蜇中了她的心脏。然后,就有什么东西在一瞬间刺穿了她的身体,那刺心的疼痛生生地几乎能将她撕裂……刹那间,屈辱,悲伤,恐惧和无法形容的疼痛一起涌上了心头,她死死咬住了嘴唇,不让自己流下眼泪。
疼痛还在持续着,她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
他留意到了她眼角的泪痕,他不想看到她这样,但是理智已经停止了运作。汹涌而来的感情和愤怒不甘冲毁堤防流过每一根神经,处在失控之中的一切让他无法自控。他听到她在他身下因为疼痛而抽动的吸气声,听到她从喉咙里发出的哽咽的颤音,他知道他让她承受着巨大的痛楚,但他不想停止。
今夜,他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让她完完全全成为自己的人。
那罗的身体终于再也承受不住这没有终止的疼痛,强烈的晕旋感袭来,令她的眼前一片模糊,所有的意识仿佛也在一瞬间消失了……
浅茶色的发丝散落在床榻之上,线条柔美的五官,却像是被梦魇追逐而微微扭曲着。
那双紧闭的琉璃色眼眸轻抖了一阵,缓缓地睁了开来。她的身边已经没有了那个人,头顶上方是熟悉的天花板……全身的疼痛在提醒着她,昨晚的一切并不是一场噩梦。
“娘娘,你总算醒了……”绮丝略带哭腔的声音传入了她的耳中。她费力地扭过了头,映入她眼帘的是绮丝那张青肿不堪的面容。
“绮丝……你的脸?”她刚问了半句,就立刻猜到了其中原委,“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娘娘,你就别为我担心了。你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我真的不明白,陛下待你这么好,为什么你还要逃走?是不是有什么苦衷呢?”绮丝一脸急切地看着她。
那罗沉默着,她不知该如何和绮丝解释。
绮丝也没有勉强她,起身端了一盆热水过来,用巾子小心翼翼地帮她擦拭身子。当看到她身上遍布的青紫色伤痕时,绮丝不禁眼圈一红,“陛下也真够狠心的,就算你有什么不对也不该这样……是不是很痛?娘娘?”
那罗神情麻木地转过了头,身体的疼痛又怎能比得上她心里的疼痛?
“等会儿娘娘再泡个热水澡吧,这样可能会舒服一些。”绮丝叹了一口气,“你和陛下……唉,一夜之间怎么会变成这样?”
“绮丝,乌斯玛人呢?”她打断了对方的话。
绮丝的脸色微变,很快又恢复了常色,“乌斯玛她……正在忙别的呢。”
那罗敏锐地留意到了对方神色的细微变化,正色道,“绮丝,你别瞒我。乌斯玛她是不是……是不是出事了?”
绮丝忍不住垂泪,“那夜你离开之后,陛下清晨就发现了这件事,于是将我们宫里的人全抓了去拷问。我还算好,只是被掌了嘴,乌斯玛因为陪你出过两次宫,所以就……被打断了双腿赶出了宫。”
那罗脸色发青,嘴唇颤抖着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陛下已是手下留情,饶了我和乌斯玛的性命。其余侍奉过你的那些宫人,当天都被活活杖毙了。”绮丝似乎还心有余悸。
“他可真好啊,真好啊……”那罗也森森笑了起来,眼角却不停流下眼泪,“都是我害了你们,都是我……我怎么忘了呢,他本来就是恶魔,就算再怎么伪装,都改变不了他恶魔的本性……”
“娘娘!”绮丝见她情绪激动,忙扶住了她劝道,“你还是先休息一会吧。”
“不,我要去找乌斯玛!”她强撑起身,哽咽道,“她现在断了双腿,又怎么能生存下去?我要尽快找到她!”
“娘娘……”绮丝望了一下四周,压低了声音,“我已经让一个朋友帮她找了个栖身之所,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你别太担心了。”
“真的吗?”她先是一喜,随即眉宇间伤感弥漫,“可这样也不是长久之计。”
“那罗。”绮丝神情凝重地唤了一声她的名字,“你先别操心这个,还是想想怎么和陛下和好如初吧。不然,吃亏的人始终是你。”
和好如初?那罗在心里苦笑了一下,从她知道那件事那一刻起,她和他,永远也不会回到从前了。
是夜,月色朦胧。
一个修长高挑的身影缓缓地步入了王妃的寝宫之内。他无声摒去了那些随伺的宫女,将门关上后快步走到了王妃的床榻前。
或许是太累的关系,少女似乎已经沉浸于睡梦之中。半开的衣襟露出了一片白净如瓷的肌肤,上面遍布着稍稍变淡的青紫色和浅粉色淤痕,一片片犹如花瓣般——充满了情色的痕迹。他一眨不眨盯着那些痕迹,脑海里有很长时间的凝滞。
少女突然皱起了眉,密密眼睫不停颤动着,就像是在梦中遇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他忍不住伸出了手沿着她的脸颊轻柔地抚摸,一点一点,她的眼睛,她的嘴唇,她的下巴。然后他低下了头温柔而爱怜地亲吻她,感受着她身上美好的气息。
当他再次抬起头时,却发现她已经睁开了双眼,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那双琉璃色的眼眸里没有憎恶,没有怨恨,只有一片空洞和麻木。就好像在她面前的这个男人只是个陌生人而已。
这种冷淡的疏离让他感到有点恐慌,他扯动一下了嘴角,低声问道,“是不是很疼?”
那罗木然地看着他,下意识地咬紧了嘴唇。
“我不是想要伤害你,那罗……告诉我,你还有哪里不舒服?”他发现自己竟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对着心爱的人不知所措,更不知该怎样才能挽回自己的过错。
她将嘴唇咬得更紧,以沉默应对。口中蓦的溢出了一股血腥味,一定是她太用力将嘴唇也咬破了。
他突然叹了一口气,紧紧地拥住了那罗,就好像受到伤害的不是她而是他。那罗心中益发冰冷,是他害了伊斯达,污辱了自己,又连累了这么多宫人,居然还要作出一副受害人的样子,简直就是可笑。
“不要再想着离开我了,如果还有下一次,会有更多人因为你而没命。”他仿佛查觉到了她身上散发出的敌意,像是要掩饰心中不安般将她搂得更紧了些,“那罗,不要逼我再伤害你。”
“你伤害不了我。”她忽然冷冷说了一句。
他的双臂似乎一滞,脱口道,“什么?”
她抬眼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因为我不在乎你,所以,你就伤害不了我。”
——因为我不在乎你,所以,你就伤害不了我。
整个房间的空气在那罗话音落下的一刹那凝固起来,他的怀抱仿佛结了冰似的寒意彻骨,几乎冻结了她全身的血液,令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他那同样冰冷的眼神如利刃般刺向她,浑身蓦的燃起的怒火仿佛能燃烧整个世界。那罗和他近在咫尺,能清楚听到他激烈的心跳,以及看到他因怒气而绷紧的胸膛,那里面鼓动着狂风骇浪般的怒意。
下一秒,他已经将她按在了身下,舌尖轻易窜入那因恐慌而微张的口中肆虐,发狠地噬咬着她那柔软的唇,不给她一点喘息的空间。
她用力挣扎起来,用指甲狠狠掐入了他的皮肉之中,细小的牙齿也不甘的反咬着他的舌,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顿时充斥在彼此的唇齿之间。若不是被他紧紧捏住了下颚,她或许已将两人的舌一并咬断。
只是,她的挣扎却只能引来对方更深更放肆的侵入,喉中痛苦悲伤的呻吟,也被一并吞没……
他用比昨夜更粗暴的方式占有着她,他甚至能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
这难道就不是爱吗?谁说爱情一定就是优雅从容,伟大美好?谁说爱情就是在阳光下交换誓言,在月光下诉说衷肠,不惜为爱人牺牲一切?难道爱情就不能愚蠢自私,阴暗偏执?难道爱情就不能付出比砒霜更狠毒的亲吻,比枷锁更残酷的拥抱?与其被痛恨被欺骗,不如完完全全展露出爱情丑恶的一面。
如果温柔善意不能让人得到所爱,为何不能用卑鄙手段占有再囚禁在身边?面对自己最心爱的人,为何不能自私,为何假装宽容,为何要勉强自己忍耐!为何要自己一个人生生受着折磨!既然这样,那就彼此折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