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拜占庭的善眩人(2)
大哥?遗则?听到这几个称呼,我心里一惊,莫非这个小鬼就是房玄龄的么子房遗则,那么这么说的话,这位贵公子不就是房家的长子,官拜从三品银青光禄大夫的房遗直?
“她,她想摘这里的花,还用虫子吓我!”遗则忙不迭地扑到了他的怀里诉苦。
“我没有啊,我只是告诉他一些常识啊。”我露出了一个十分无辜的笑容。
“哦?”他伸手安慰似的拍了拍遗则的肩,“毛毛虫不可貌相的常识吗?”
我干笑了两声,只能暗暗腹诽,可恶的小孩,将来一定把虫子扔到你的头上……“我听下人说了,你们是来自拂菻国的善眩人吧,听说你会拂菻国的语言?”他问完我,又低声在遗则耳边说了几句,小孩居然立刻乖乖地安静下来。
“是,小时候学过一点。”
“嗯,很少见呢,有女孩子学这种语言的。”他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女孩子学了也没什么坏处啊,长安城里有很多异国人,他们来自不同的文化和背景,学了他们的语言才能和他们直接交流啊,这样不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吗?”不知为什么,这个贵公子让我想起了洛阳城的牡丹,华丽,却不失优雅。
“是这样啊。”他又笑了笑,“那么,在二弟的生辰那天,我也等着见识你们的眩术。”
说完,他就带着遗则往院外走去,在走到门口的时候,正好小蝶端着早点从院外走进来,房遗直朝她微微一笑,她立刻低下了头去,快步从他身边走过。
“小隐,大公子和三公子为什么会来?”在放下早点后,小蝶望了一眼他们离开的方向。
我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小蝶一个劲地摇头,“都是我不好,忘了和你说,那棵白玉兰是夫人生前亲手种的,所以三公子爱若至宝,也难怪他误会你,对你无礼了。”
原来是这样……我心里对那小孩的讨厌程度顿时下降了好几个百分点,将虫子扔在他头上的想法也迅速消失。
“对了,到这里这么久,还没见过驸马都尉呢,不知他是怎样的人呢?”我趁机问道。
“明天你不就能看到了,驸马都尉他……大家都觉得他很好,除了……”“她忽然收住了后面的话。
其实,她不说我也知道,除了——高阳公主。
不过,这一次谈到驸马都尉的时候,小蝶似乎隐藏了更多的东西。
驸马都尉生辰的这天,府里是格外的热闹,在表演之前,小蝶早拿来了新衣服让我们换,连安东尼和亚诺也被要求换上了唐服,安东尼本就是个美少年,换上了唐服,更是显得唇红齿白,别有风情。
不过因为是要在大唐公主面前表演,从早上开始,他就一直处于紧张状态。
“没什么大不了的,安东尼,就像平常那样表演好了,你一定行的。”我拼命给他打气。
他只是吸气再吸气,默默点头。
“亚诺大叔,他没问题吧?”我倒也有点担心了。
亚诺大大咧咧地一笑,“别说这孩子,连我也有点紧张了。”
表演的时间终于到了,从雕花楼栏上望去,我也被吓了一跳,真是不少人呢,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坐在主位上的雍容华贵的高阳公主,来了房府这么多天,还是第一次见到她。不过也是,她那样尊贵的身份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地见我们呢。
公主的身边也坐着不少衣着华丽的女眷们,不过最让我吃惊的是,我竟然看到了她身边竟然还坐着一位我见过的男子——吴王李恪。原来他也来了,对了,他不是高阳公主最喜爱的三哥吗?在这里出现似乎也不奇怪,他似乎完全没有认出我来。在另一侧,一位清瘦的老人正面色沉静的注视着我们,他的容貌清朗,不怒自威,感觉就是很精干的那种人物,一定是房玄龄本尊了。
离我们比较近的那位贵公子我已经见过了,正是房遗直,而遗则正亲热的和另外一位贵公子不知在说些什么,那位公子的容貌虽然也俊秀,但明显不如房遗直,而且他的脸上始终挂着一种淡漠而疏离的神色。
如果没有猜错,多半就是房遗爱了。
“大人,知道大人喜欢眩术,这是公主特地派人寻访而来的善眩人,祝贺大人福寿安康。”绛云低声在旁边说道。
“公主有心了,多谢公主。为夫实在是感动。”房遗爱的语气谦恭,但脸上却丝毫没有感动的神色。
高阳公主瞥了他一眼,又侧头神态亲昵地和李恪低语了几句。
安东尼已经略带紧张地站在了中央,他的动作明显有些僵硬,我想了想,干脆用拉丁文朝他喊,“不用紧张,你就把这些人都看作一堆长了腿的胡饼好了!”
安东尼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与此同时,在旁边,也有一个人发出了笑声,我心里一寒,转头望去,竟然是房遗直持着扇子在笑。
不会吧,难道他懂拉丁文?不可能……别人笑他也跟着笑,傻……我鄙视地瞥了他一眼,又将目光转向了安东尼。
安东尼显然在照我的话做,将这堆人看成了芝麻饼,他口中念念有词,开始故伎重演,发芽,抽枝,开花,转眼之间,又是一树娇艳欲滴的桃花,瓣瓣随风摇曳,散发着阵阵清香。微风拂过,满枝的桃花花瓣像雪一样纷纷扬扬地飘落,如一场美丽忧伤的祭祀,拼尽生命最后的华丽。
这群达官贵人们纷纷发出了惊叹声,房家几位公子也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
在不经意间,我在房遗直的眼中却捕捉到了一丝稍纵即逝的忧色。
“拂菻国的善眩人果然名不虚传……”房遗爱冷淡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精彩。”
“二哥!”遗则忽然喊了一声,同时还望了我一眼,我的心里顿时涌起了一丝不祥的预感,果然,接下来就听到他高声道,“她不也是其中一个吗,她也应该表演!”
哎呀,小鬼,你这是和我卯上了……
房遗爱望了我一眼,正要说话,忽然看见那边房遗直欠了欠身,“遗则,别闹了,这位姑娘并不是善眩人。”
房玄龄疼爱的看着小儿子,只是笑了笑,而高阳公主却忽然开了口,“既然是三弟要求的,就别让他扫了兴。”
啊,高阳公主,你难道不知道我并不会什么眩术吗?可是公主开了口,没有人再敢出声了,我这是赶驴子上磨,非变不可了……小鬼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坏坏的笑容。
我再次萌发了要将虫子扔到他头上的念头,不,这还不够足以泄愤,我要把虫子扔到他的——裤裆里!
说到虫子,我望了一眼院子里的几棵树,忽然眼前一亮,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啊,一株李树上正吊着一个灰扑扑的茧,而且里面似乎有什么还在微微蠕动着。
正好,让姐姐我给你上堂科学教育普及课。我走了过去,摘下了那个看起来根本不起眼的茧,走到了他和房遗爱的面前,弯下了腰,微微一笑,“那你要仔细看哦,三公子,一会儿,这里就会飞出世界上最美丽的蝴蝶。
小鬼一愣,立刻盯着看。
“不过,这并不是眩……”房遗爱迟疑的说了半句,就被房遗直微笑着打断,“二弟,那么,就让我们看下去也无妨。您说是吗,公主?”他似笑非笑地望了一眼高阳公主。
高阳的脸色掠过一丝奇怪的神色,“随便。”
看来这小鬼平时一定不怎么和大自然亲密接触,所以根本不清楚蝴蝶是怎样变出来得。看他的两位哥哥,明显知道是怎么回事嘛。
茧壳慢慢地破了一个小洞,渐渐地,渐渐地,一个小脑袋从洞口钻了出来,振翅一飞,展开了绚丽的翅膀,在阳光下更是耀眼无比,闪烁着点点金光……“好漂亮。”小鬼吃惊的望着蝴蝶在花瓣雨中飞翔,“这是你的眩术吗?好厉害!”
虽然在座的大多数人都知道蝴蝶蜕变的常识,但亲眼见过的恐怕一个都没有,在这样的繁华浮世,又有多少人能静下心来看看蝴蝶是怎样破茧而出的呢。
所以,一时间,众人的眼神追随着那只翩翩飞舞的蝴蝶,心里仿佛都有一刹那的恍惚。
“这不是我的眩术,这是大自然的眩术。”
“大自然?是什么?”他显然不理解我的现代词汇。
“就是说,一草一木,一树一花,任何一种生物,只要你静下心来仔细地看,就会发现,他们都会有不同的,奇特的眩术哦。”我朝他眨了眨眼。
小鬼像个小傻瓜似的望着我,“都会眩术?”
我心里暗暗好笑,不经意的抬头,正看到房遗爱正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注视着我,唇边轻轻挽起了一丝笑意,而让我感到有些不安的是,高阳公主望着房遗爱的脸上也带着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