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方好醒过来时,天已大亮,她乍一睁眼又赶紧闭上,适应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睁开。
这一觉睡得很爽,她连梦都没有做到。
身上有异样的紧绷的感觉,她低头瞅了瞅,居然还穿着昨天上班的衣服,原来她就这么和衣睡了一夜!
后脑勺隐隐作疼,她努力回想了一下,立刻惊得一骨碌爬了起来!
她的记忆成功的从闵永吉打来电话那段开始复苏,他亲自跑来公司找她,她为了摆脱他,自作聪明的“利用”老板作挡箭牌,后来她跟老板一起去吃饭,她还喝了酒!
再后来……她有点记不太清了。不过,用最普通的逻辑也不难推测出来,一定是她醉得人事不知,老板送她回来了。
方好伸手摸摸迅速滚烫的面颊,天!她是不是又犯傻了?!
手机不期然的响起,吓了她一跳,跑过去接,是春晓。
“小姐,你在哪儿?这都几点了,玩旷工是不是?”
“在家呀。”方好边说边满世界找钟来看,然后倒抽一口凉气,已经快十点了,她这只猪,果然能睡!
春晓打电话来是提醒她,她们公司日本总部过来的著名化妆师的讲座还有五分钟就开始了,这是方好期待已久的节目,枉春晓费尽心机帮她找了个名额,而她彻底给忘了。
方好吃吃艾艾的解释着缘由,为了平息春晓的怒气,不得不把昨晚喝醉的事情和盘托出。
春晓骤然直着嗓门嚷了起来,“陈方好,你作死啊!”
唬得方好面色大变,慌不迭的叱道:“小点儿声,行不行?”她可是在公司啊!
春晓也醒悟了自己的失态,声音果然低下来,但口气之严厉有过之而无不及,“你居然跟男人去喝酒?!而且还是你顶头上司!!你完蛋了,酒后吐真言啊,小心有把柄落他手里!”
方好顿时也心虚起来,可她想了半天,一点也记不起来跟关海波都聊了些什么!
“我好像没说什么呀。”她软弱的辩解了一句,再说老板也不是那种阴暗的小人,怕什么!
春晓哼道:“你平常在我面前抱怨得还少啊?这一喝醉,你还认得谁是谁?嘿嘿!赶紧过来,好好侦查一下波哥的动态,该认罪认罪,该服法服法!”
撂下电话,方好就杀到卫生间冲了个澡,接着,她仅用了二十分钟就赶到公司。其实她住的公寓离公司不远,当初选择租在这里也是贪图上下班方便。
一进办公室,她就傻眼了,自己的桌上赫然立着好大一捧玫瑰!
满眼尽是红到发紫的色块,在这炎炎夏日格外令人燥热,幸亏办公室里有冷气。
方好有点懵,手袋都忘了放下来,站在玫瑰面前上下左右警惕的端详,神情一如拆弹专家。
唐梦晓刚巧沏完了茶经过,笑呵呵道:“小陈也精明起来了啊,知道踩着点儿来,这都快吃中饭了。”
方好回头看看他,又瞅瞅忙碌的大厅,鬼头鬼脑的问:“老唐,这花是谁送的?”
唐梦晓笑意更深,“哟,你都不知道,我更不知道了。”
方好见他笑容猥琐,撇撇嘴,甩下手袋,一屁股坐在了位子上。
“小姑娘就是吃香,这么快就有新男朋友了,别噘嘴,应该高兴才是啊!”唐梦晓飘走之前又感叹了一句。
什么跟什么呀!
方好思前想后,实在猜不透非年非节也非她生日,有谁会在这个时候给她送花?!还是如此正宗的红玫瑰,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前台的实习生尚蓓蓓终于得空跑过来跟她唠两句,“哎呀,你怎么才来啊!上午可忙死我了……这花真漂亮啊!”
“知道谁送的吗?”方好立刻投过去遇到救星般的目光。
尚蓓蓓也是讶然,“啊?我不知道呀,早上来就看见摆这儿了!我还以为是你新男朋友送的呢!”
方好真想就此晕倒,她哪儿来的新男朋友?怎么她自己不知道呀!
“咦?你昨天打电话时不是这么说的吗?”
方好这才想起来,那是她蒙闵永吉的,她生生抖了一抖,敢情大厅里有这么多双八卦的耳朵呢!
想到了闵永吉,她突然灵光闪过,目光陡然肃穆起来!
这花,一定是闵永吉送的,除了他,再没有别人!求和不成,竟然来这么一招,以为她还是十六七岁不谙世事的丫头片子呢!
他现在是什么立场,什么身份,居然敢送这种颜色的这种花,当她是什么?!
方好越想越激愤,乘着身旁无人,一不做,二不休,拔起玫瑰三步并两步就朝洗手间方向奔,那里的角落有个超大的垃圾桶,能容纳得下这堆“垃圾”。
“啪”的一声,她很干脆的把花丢进去,合上桶盖,长吁一口气,志得意满的拍了拍手。
电脑还没完全启动,内线电话就响了,数字显示是来自老板办公室的,二郎神果然有三只眼,不用出门就能轻易掌握时事动态!
“刚到?过来一下吧。”老板的语气格外温和,听着就赏心悦耳。
放下电话,方好止不住微笑起来,心里踏实极了,自己昨晚要是讲了什么大不敬的话,他是不会有好声气的。
关海波站在窗边,手里若有所思的摆弄着一支签字钢笔,听见敲门,才转过身来,含着高深莫测的笑,定定的望住她。
他今天格外精神,理了个超短的寸头,干净清爽的白T恤和浅米灰长裤,英姿勃勃之余又增添了几分平易近人的亲切感。
他望着她的眼里有深深的笑意,“睡得好么?”
关切而温柔的口吻,令方好有些不好意思,“挺好的……昨晚谢谢你送我回家。”
关海波凝视着她,她脸上又恢复了谨慎的矜持,十足乖顺的小职员之态,带着几分无所畏惧的坦然,大约早就忘记了昨晚醉酒后的放肆——与他勾着肩,亲热得恨不能称兄道弟!
从餐馆出来,他踌躇着是送她回家还是——把她带去自己那里,她当时那副模样,简直可以任人为所欲为!可他终究是个君子,最后狠狠心,还是放过了她,他不想在她糊涂的时候占她便宜。
“桌上的花,喜欢吗?”
“嘎?”方好的笑容立刻质变成标本,舌头在瞬间肿胀无比,“花,那个,它,它,是……是你送的?!!”
这简直太令人难以置信了!
“啊,我送的。”关海波用“这有什么可奇怪的”的眼神望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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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好再次想晕倒!她扶着墙壁定一定神,忧心忡忡的问:“你,你知道送这花代表什么意思吗?”
如果他想祝贺她病愈,或抚慰她受伤的心灵,是不是送康乃馨更合适?或者满天星?百合?剑兰?她摇摇自己有点混乱的头脑。
反正不应该是红玫瑰!
关海波听她居然是这样的口气,渐渐收拢了笑意,眉心略微一拧,仿佛思索了一下,突然举步朝她走过来。
人跟人之间的安全距离究竟是多少?一米外还是两米外?方好忽然不确定起来,不是得了健忘症,而是脑子开始不够使——关海波就站在她跟前,他们此刻相距应该不超过五厘米,她连呼吸都困难!
她颇为吃惊的退了几步,后背很快就遭到墙壁的抵抗。
她的举动其实毫无意义,因为关海波始终与她保持五厘米以内的距离,她退了多少步,他就进了多少步。
她有点吃力的仰头瞧着他怪异的神色,迷惑之间,隐隐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可是又不太能够相信,他们相处的这几年,他虽然言辞不善,可从来没动过她一根指头啊!
他这是想干什么?!
就这么一惶惑,他却忽然长臂一伸,果断的揽住了她的腰,顺势将她勾入怀中。
方好彻底惊呆了,面庞由红转白,又迅速被红色侵占,她扭动了几下腰肢,没能挣开,反而被迫踮起了双脚,身体与他紧紧的贴合!
他的气场太过强烈,她只觉得一颗心疯狂的跳动,仿佛随时能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一贯锐利的双眸近在咫尺,此时那眸中流动的却满是她难懂的神色,她于是更加慌乱,瞬间失去了语言的功能,连大气都不敢出,只顾戒备的,慌乱的,徒劳的瞪着他!
关海波望着她通红的面庞和惶惧交加的表情,突然唇角上扬,微笑了一下,很认真的回答她刚才的问题,“我就是怕自己搞错,还特意请教了花店的老板娘,她说——送这个虽然俗气,可是女孩子一看就能明白。”
她的思绪已经扭成麻花状,根本无法弄明白他这拗口难懂的言语。
究竟是什么意思?考验她的智商?!直说不就得了!
而他的唇已经没有半点迟疑的朝她压了下来!
方好的脑子里轰的一声就炸开了锅,连带身体也象被投进了一锅滚烫的热水里,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他的左手紧勾着她的腰,右手稳稳的托住她的后脑勺,整个人完美的与他契合,他从容的,带点儿饥渴似的吮吸着她的唇。
而她是那么笨拙,牙关紧闭,还紧张得格格直抖,任他怎么引导都不肯启开,居然一点儿也不懂!他真怀疑她跟前男友是怎么过这一关的?!
虽然费了点儿劲,但他终于以自己的执着强硬的攻开了她的齿间,得以长驱直入,他低低的喘息着,贪婪的开始了更深的唇舌纠缠……
有一丝淡淡的清甜的体香,若有似无的飘进他的鼻息,恍如催化剂,诱使他无法停下来,手上微一用劲,将她搂得更紧,辗转反复,只想与她无休无止的缠绵下去……
方好惊颤之余终于想到了要反抗,然而,她的手仅仅在空气里无力的挥舞了几下,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手掌掠过他胸前的时候,她象溺水的人抓到了救命稻草似的一把揪住了他衣服的前襟,可身子仍然颤抖个不停。
为什么才刚觉得他慈祥了一点,他转眼就变成了狼?!
他抽过烟或者喝过咖啡后喜欢嚼一颗薄荷糖,唇齿之间带着一点清凉的气息,籍着炙热的呼吸传递过来,方好再次尝到了“痉挛”的味道,只是这一次,不是胃里,而是全身!
她感到震惊,她从不知道接吻竟然可以是这样的,不是斯文柔和的双唇相触,竟然类似于野蛮的掠夺,掠夺她的呼吸,她的血液,她生存的空间!
她脚底发软,几乎要站立不稳,不得不用尽力气抓住他的衣襟来支撑住自己不倒下去,再后来,她不知怎么竟昏头昏脑的将双臂环绕上去,吊住了他的脖子,她终于稍稍觉得安心,这下总算不会摔倒了。
可是,他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停下来?!
他放开她的时候,她仍然沉沦在无边无际的晕眩中,耳边唯有自己急促的喘息声,空气如此稀薄,连呼吸都成了奢侈。
望着方好如同煮熟的明虾一般通红的面颊,关海波满意的笑了笑,她的眼睛水汪汪的,象染了一层朦胧的薄雾,分外楚楚动人。
他微笑的俯头凝视她,然后在她耳边慢声低语,“现在……明白了,嗯?”
方好的身子仍保持着向上迎合的姿势,她的手还牢牢的勾着关海波的脖子,眼神迷离,仿佛做了个惊险荒唐的梦,没来得及醒过来。
有那么一刹那,她都没搞明白这个跟自己近到几乎脸贴着脸,始终笑望着她的人到底是谁?!
眼前的景物依次清晰,天花板上方的吸顶灯散射着明亮的银色光芒,左手边的文件柜里,靠角落有个小鸭子的摆设,是她偷偷放在那里的,再往前,就是关海波的办公桌,他的笔记本,签字笔架,五色的文件夹一字排开,上面有密密麻麻的标签……
这些冷静的,没有情感的东西提醒着她,帮助她恢复记忆——终于,她明白了过来!
方好赫然发出“呀——”的一声低呼,惊慌失措间,下死劲推开他,朝着门外仓惶逃窜!
没有提防的关海波仅仅微怔了一下,怀里的兔子就已经逃得连影子都不见了,但他旋即轻笑起来,他知道,她跑不了多远。
只顾低着头横冲直撞,突然听到正前方传来季杰的声音,远得象从天边飘来,“嗨嗨,撞了,撞了啊!”
方好这才刹住了慌乱的脚步,仰起脸来,季杰睁大眼睛瞪着她,“小陈,什么事想不开,搞得要撞墙?又挨训了?!瞧你这脸,怎么跟在水里煮过似的——哎,你跑什么呀?!”
方好差点就绊倒在路上!
季杰是去找关海波谈一个棘手问题的,岂料关海波由始至终心情都不错,时不时的抿起唇,若有所思的微笑,令季杰摸不着头脑。
稍顷,他明白过来,不免在心里同情起方好来,想必她今天被训惨了,瞧老板这副爽歪歪的样子就知道了!
可怜小姑娘出门的时候,羞愤得头都恨不能藏到胳肢窝里去!
“小陈,这花,你真不要了?”保洁员阿姨将方好一路拖到卫生间,指着她从垃圾桶里抢救出来的那一大束火辣辣的玫瑰,用不相信的口吻大声问她,“早上,是关总亲自问我要了花瓶插在你桌上的呢!”
阿姨感到震惊,敢如此践踏老板的“好意”,在盛嘉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独方好一人尔!
方好慌得只差扑上去捂她的嘴,“嘘,嘘,阿姨你轻点儿声嘛!要,谁说我不要了!”
她脸上写着如此明显的惊惧,让阿姨意识到这大概是场误会,关海波的脾气在公司无人不晓,温顺如方好哪有胆子去惹!
两人顾不得盘问与解释,手忙脚乱了一阵,终于在关海波从办公室出来前把那束花又鬼使神差的“变”回了方好的桌子上。
方好着实松了口气,幸亏没被他发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唉,但愿老板不会察觉这束花比之前“消瘦”了整整两圈!
然而,这一天方好是注定无法平心静气了,她坐在电脑前,却敲不出半个字来,眼前晃来晃去尽是老板那张似笑非笑的脸,还有他吻上来时浑身麻栗栗的感觉……
她的脸一而再,再而三的泛起红潮,没完没了,她不得不尽量往格子间里缩,唯恐被人瞧出端倪。
周围的电话铃声,同事们的交谈声不绝于耳,可又仿佛与她隔着一层什么,怎么也无法被她接收,脑子里始终浑浑噩噩,象发烧后的感觉,整个人虚飘飘的,无法着落到地上。
一过十二点,尚蓓蓓就开始噼里啪啦的收拾东西,她下午有课,得赶回学校去,临走把一堆没做完的事拣巴拣巴都推给了方好,在她提出疑义之前已经手脚麻利的朝她挥手道别了。
方好毫无感觉的瞄了一眼手边摞得相对有点高的纸堆,努力定下神来,没脾气的捻起最上面那份文件,开始埋头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