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誓言能否成永远(14)
进了办公室,果然看见沈南章高坐在桌前,沈均诚神色如常,开口唤了他一声“爸爸”。
沈南章很高兴地站起身,“小诚,我在等你。”
“我整理一下手上的工作,办完交接再走。”沈均诚没与他欣悦的眼眸对视,脱下外套挂在窗边的衣架上。
沈南章望着他,沉默了片刻才道:“小诚,不要意气用事,公司需要你。”
沈均诚闻言笑了笑,“您随便请个职业经理人来管理都比我强很多。”
“可是没有人会象你一样用心,把公司当成自己的孩子来管。”
沈均诚扶在衣架上的手顿住,他低下头去,轻声道:“……那是从前,以后……我未必做得到。”
“你不试怎么知道?”沈南章走近他,眼里充满了鼓励,“实际上没有任何东西有改变,我还是以前的我,公司依然是公司,你也一样,不要想太多。”
“不,爸爸。”沈均诚闭了闭眼睛,重新睁开来时,沈南章从他的眸中读出了前所未有的隔膜与疏远,“对我来说,一切都改变了。”
他不想再任由自己陷入没有意义的感伤,很快收起那一缕不知所措的怅然,疾步走向办公桌。
他还有很多事没处理,如果要走,他希望交给继任者的是个较为干净清楚的局面,而他又绝不希望自己的交接期超过一周。
“小诚……”沈南章的口吻里,无奈多过责备。
“爸,”沈均诚站在桌前,低首望着一份资料,平静地对父亲道:“这些年,我几乎没干过一件自己真心想干的事……所以这一回,请让我随心所欲一次吧。”
沈南章哑然看了他一会儿,不再说什么,转身默默地推门出去。
沈均诚猝然抬眸望向父亲离去的身影,心里的愧疚象潮水一样涌了上来。
然而,多少次,他是被父母的好意“绑架”着往前走的,这怨愤的心理他到现在都记忆犹新,他必需给自己换口气。
公司的事,沈均诚快马加鞭地处理,花了三天时间就全部搞定。
这三天里,有无数个问询电话打给他,他统一推给曹文昱去处理。
沈南章还是每天都来,换着方式试图感化他,可最终,依然没能留住沈均诚。
“不去看看你妈妈?”沈南章已经无计可施了,但他明白自己是不能跟他翻脸的,吴秋月已经唱了红脸,他如果再暴怒,就没有一丝回旋的余地了,再说,他对沈均诚也暴怒不起来。
沈均诚正在整理办公室中的私人物品,闻言还是僵滞了一下,但随即答道:“等过一阵吧,我现在去看她,她未必高兴,等她消了气我再去也不迟。方便的话,您帮我给她带个话,请她务必保重身体。”
沈南章唯有苦笑。
黄昏时分,沈均诚回到晓颖的住处,她早已煮好晚饭,正翻看着杂志等他。
沈均诚把公事拎包往地上一抛,一本正经地对她宣布,“韩晓颖,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唯一的雇主了!”
沈均诚没有急着出去找工作,过去的每一天,他几乎都是跟着计划走的,时间宝贵得如同奢侈品,一分一秒都不敢浪费,他的弦也总是绷得紧紧的。
而现在不同了,他的手上忽然拥有了大把时间,他想干什么都可以,他舍不得把这个时间自主权立刻交出去,于是决定给自己先痛痛快快放个假再说。
脚步一旦放慢下来,他才发现,除了每天在生意堆里打转外,生活似乎也有很多种过法,比如晓宇,白天睡觉,晚上精神抖擞去唱歌,舞台上的风光虽然显得有些虚幻,但也不失为一种另类的色彩,同样令沈均诚着迷。
他几乎每天晚上都带晓颖出去,看电影,K歌,泡吧,打球,逛夜市……
两个人好像回到了高中那会儿,拼命要把那时遗失的乐趣找补回来。不,这样的日子比高中生活有趣多了,因为没有学业压力,可以畅快地呼吸自由的空气。
在这样甜蜜的时光滋润下,晓颖也变得活泼开朗起来,她现在非常爱笑,震颤的风铃声在沈均诚的耳朵边回旋,他感到一种久未有过的满足与幸福。
晓颖也会问他很傻的问题,“你为什么喜欢我?”
沈均诚把头枕在她腿上,惬意地闭起眼睛来微笑着思考,“在你面前,我不用装——不用装好学生,好儿子,好上司,甚至连‘酷’都不用装,而且,时不时还能干点儿小坏事……”
说着,他忽然翻过身来出其不意地挠晓颖痒痒,把她逼得连声求饶,笑得眼泪水都出来了。
笑过后,她忽然收敛神色,盯着趴在自己身上的沈均诚,缓慢地说:“可是,说不定有一天……你会后悔。”
沈均诚与她四目相对,眼眸里流淌的神色清澈纯净,“我唯一后悔的,是当年就那么轻易放你走了。”
渐渐地,笑容重又回到晓颖嘴角,她俏皮地嘟了嘟嘴,“你不放又能怎么样,难道你能养我?”
沈均诚恢复了仰面躺下的姿态,笑呵呵道:“我可养不起你,现在是你养我的时候!”
他们的日子过得的确有些颠倒,晓颖每天朝九晚五,沈均诚则在家里睡到日上三竿,待晓颖下班回来,他已经拖好地,洗好衣服,煮好饭等着她了。
晓颖对他的能干甚为惊讶,她一直以为他是个只会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公子哥儿。
沈均诚对她的偏见很是不满,“小姐,我好歹也在国外独立生活过七年,你以为我是带着佣人去的?”
他还会用很标准的伦敦腔跟她点头哈腰,“MayIhelpyou, Ms?”
晓颖于是笑称他为“田螺先生”。
吃过晚饭,晓颖负责洗碗。
等走出厨房时,她蓦地感觉两肩酸疼,大概是在公司里打电脑打多了,忍不住伸出手去,自己给自己捶了两下。
沈均诚正坐在桌边摆弄刚买回来的榨汁机,他看到杂志上说女人每天喝新鲜果汁对身体有好处。
听到晓颖的呻吟声,他抬头瞥她一眼,“过来,我给你按摩一下。”
晓颖笑着走过去,不相信地盯住他,“你还会给人按摩?”
沈均诚向她挤了挤眼睛,“我会的东西还有很多,你等我一样样给你演示吧。”
他把晓颖按坐在椅子里,两手在她的左右肩上分别用力,力道由轻至重,晓颖止不住娇嗔连连。
沈均诚给她捏了会儿,忽然俯下身去,在她耳畔低语,“你这声音听得我骨头都酥了。”
晓颖脸一红,转过去要敲他的头,被他闷笑着避过。
“你跟谁学的?按的穴道到底准不准呀?”晓颖对他的手法始终心存质疑,“哪天我得去找个盲人按摩师比较一下。”
沈均诚乐道:“你想找盲人按摩啊!早说嘛,我把眼睛闭上不就行了?”
晓颖被他逗得咯咯直笑,“沈均诚,你以前好像没这么幽默的嘛!”
话音刚落,她的身子就整个嵌进了沈均诚的怀抱,他热热的呼吸在她耳后根吹着,搅得她连心里都痒丝丝的。
“你知道吗?你笑起来声音特别好听,以后,我会给你讲很多很多笑话,我想天天听见你的笑声。”
她仰起脸,身子还没来得及反转过去就与他吻在了一起,甜蜜的气息随着他灼热的呼吸,丝丝缕缕渗透进她的心里,她有种被幸福击中的眩晕感。
不出去乱逛的夜晚,他们会选择很没出息地早早爬上床,躲在被窝里肆无忌惮地聊天嬉闹。
和沈均诚在一起,晓颖感觉到的是前所未有的浑身放松,这种放松自然还远甚于与郭嘉在一起,因为她和沈均诚之间几乎没什么不可以聊的话题,从年幼时的到长大以后的。
沈均诚偶尔使坏,会给她讲一段需要拐几个弯才能明白的黄色段子,晓颖的迟钝总是让他如愿发出悲悯,“韩晓颖,你这几年究竟是在哪里过的?你不会是被锁在真空里了吧!”
晓颖不服气,从被窝里伸出手臂去揪他的耳朵,“快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否则你耳朵不保!”
等沈均诚给她解释清楚了,色迷迷地盯着她看时,晓颖通常会满面通红,把脸埋在被子里发出吃吃的笑声。
沈均诚则撑着半边身子对她侧目,“韩晓颖,你实在太单纯了!单纯得让人发指!”
他忽又感到好奇,“你从上学到开始工作,就从来没有喜欢过别的人?从来没想过跟男生……那样?”
晓颖笑够了,仰躺在床上,想了想,摇头道:“没有,从来没有。”
她的视野里蓦地出现沈均诚的脸,他炯炯的双目因为离她太近而被放大了数倍。
“那你想过和我吗?”他涎着脸继续逼问她。
晓颖的脸一下子又红了,“没有。”
“我不信!”他驳斥得铿锵有力。
晓颖知道这种事和他争也是徒劳,不如以攻为守,于是伸出手去掐住他的脖子,“那你呢?你是不是很早就想那些事了?”
沈均诚也不瞒她,老实作答,“是——那时候特别想你,可是不敢。”
说着,他的眸中充满了柔色,俯下头来,怜惜地吻了吻晓颖的鼻尖,接着是她饱满滋润的双唇。
“从十八岁开始,我就做着同一个梦。”他的嗓子忽然有点暗哑,情欲象流水一样在他眼眸里涌动。
“什么样的梦?”晓颖有些不解。
沈均诚的吻从她的嘴唇渐渐下移,游走在她的颈脖与胸前,他低声呢喃,“就像现在这样……”
晓颖心跳加速,他的唇和手正在她身上搅起风浪,要让她陷入疯狂。
她一把抓住他的双手,今晚,她感到体内有股强烈的气流在翻涌,她突然不想永远处于被动的承受状态。
在沈均诚尚未回过神来之际,她已经翻身上位,脸依然是红扑扑的,却不再似从前那样娇羞拘谨到手足无措,“我想……试试……”
沈均诚的眸子里晃过一丝错愕,继而变得愈加幽黑深邃,他微眯起眼睛,嘴角含着一点笑,坦然放手,纵容她为所欲为……
然而,她难得的胆大与淘气却似一个不懂章法的小孩,只知一味戏水,却懵然无知于跋涉者的干渴。
情不可抑的那一刻,他再也无法忍耐,发出低沉的呻吟,猛然间一个翻身,把倔强的晓颖压回身下,凶猛索取,直至达到快意的巅峰。
这本就该是属于男人的征服游戏。
晓颖不知道沈均诚是怎么发现那只被她藏在橱柜角落的盒子的。
某天她回到家时,看见那只象征着她心灵深处最隐秘一块的盒子静静躺在客厅的桌上,沈均诚的手指在上面犹如演奏钢琴一般弹跳。
她在门口换了鞋,咬着唇走过去,沈均诚的目光始终专注在她脸上。
“干嘛动我东西呀?”她谴责的语句里其实没有一丝生气的成份,反而显得有点心虚。
“里面装的是什么?”他好整以暇地偏过头去,继续盯住她似要躲闪的眼眸。
“没什么。”她轻描淡写地说着,抱着最后的一丝侥幸,伸手想把盒子掳进怀里。
沈均诚手指用力一勾,盒子滴溜溜向着他身侧滑去,躲过了晓颖的抢夺。
“你还没回答我。”他的眼眸突然似海一般深邃。
看着那样的眼神,晓颖忽然气馁了,“你都看过了,还问我做什么?”
沈均诚缓缓站起来,与她面对面而立,继而用手指抬起她的下巴,慢慢地说:“我一直以为我寄给你的信你都没收到。我没想到,你的定力居然这样强……为什么从来不告诉我?”
他垂下视线,投向掌心里握着的一枚小物件——用胶带小心拼缝起来的一张漫画像,画像上的男孩和女孩,脸上因为拼接的细缝太多,如同两个久经风霜的老人一样沧桑,还有几小块区域,因为碎片丢失,被补上了别的纸张,白色与白色之间也有微妙的颜色差异,但就手工而言,这几乎称得上是沈均诚见过的最精妙细致的作品了,他的眼眸在接触那上面的内容时,无可避免地柔软下来。
“你生气了?”晓颖被他驳得无话可说,只能谨慎地这样问他。
那时候,除了沉默,她确实不知道该怎样回应沈均诚,从来没有人指点过她,而她也已经对两人之间存在的可能性完全死心,她承认自己不是个勇敢的女孩,从来都不是。
“不。”沈均诚忽然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那丝微笑里却是阳光意味十足,看得晓颖心生惶惑。
“我一点也不生气。”他搂住她,脸上的线条柔和得无以复加,“我很高兴,韩晓颖,以前我一直觉得我跟你之间,永远是我在追,你在逃,你从没明确告诉过我你的真实心意。”
他俯下头去在她唇上轻轻啜了一口,忽然变得很开心,“但是看到你保留的这些信我就明白了,你是爱我的,一直,对不对?”
晓颖的眼眶霎时也湿润了,手指点一下他的鼻子,“傻瓜。”
两人赫然紧紧拥抱在一起,忘情吸吮对方的热情,那相同的热度在他们身上同时燃起一把火,熊熊烈焰在心头燃烧。即使有一天,他们都会被燃成灰烬也在所不惜。
自从沈均诚买了榨汁机后,晓颖每天回家都可以喝到不同口味的果汁,她觉得自己都快成沈均诚的小白鼠了。
“多吃水果有好处。”沈均诚总是这样说。
“既然这样,直接吃水果不就行了,为什么还要榨汁?”晓颖喝着口感并不算佳的果汁反问他。
“那榨汁机不就浪费了?”沈均诚对她眨了眨眼睛。
晓颖扑哧笑起来,知道他又在逗自己。
有天她接过沈均诚递上来的黄灰色的一杯汁水,才喝了一口就冲进洗手间吐了出来,大声问他,“这是什么呀?好苦!”
“木瓜汁。”沈均诚说着,自己端起杯子来嗅了一口,又放到唇边小心翼翼地舔了一点点品尝味道,皱眉一思索:“可能靠近籽儿的内胆没有去除干净。”
晓颖漱了口出来,还觉得有点恶心,“为什么要给我喝这个?好奇怪的东西!”
沈均诚还在研究变味的原因,漫不经心地答道:“当然是因为有好处了,而且据说功效很神奇。”
晓颖好奇起来,“什么功效?”
沈均诚不说话,目光却紧盯住她的胸部,脸上慢慢浮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来,晓颖懵懂了片刻,也回过神来,脸立刻涨红了,白他一眼,“神经。”
晚上,沈均诚躺在床上看书,晓颖还在为喝木瓜汁的事耿耿于怀,坐到他身边,闷了一会儿才问:“男人是不是都很在乎那个?”
沈均诚没反应过来,“哪个?”
晓颖眼神晃动了几圈,才很不好意思地指指自己的胸。
沈均诚无声地笑了,“怎么,你自卑了?”
晓颖瞪起明晃晃的眼睛看着他,“你是说我的很……”她的声音一下子放低,又不甘心又羞赧地问,“很小吗?”
沈均诚笑着抛下书,坐了起来,故作正经道:“小不小,要量了才知道。”
说着,他的手就朝晓颖伸了过去,即将碰到时,手背上被晓颖用力拍了一下,她咬着牙笑骂,“沈均诚,你要是再戏弄我,我真生气啦!”
“我怎么敢戏弄你呢!”沈均诚一脸冤枉表情,“其实我是不在乎你大小的,不过我在想,等天气热起来我要教你游泳呢,到时候一穿比基尼,有那么多人看,所以……”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向她暗示“面子”的问题。
“我才不去学呢!”晓颖跳上床,爬到沈均诚背后,把脑袋搁在他肩上,“我这么笨,胆子又小,如果老学不会,肯定会被你笑话的。”
“我有这么坏吗?”沈均诚无奈地牵住她的手。
“有!”晓颖振振有词,“以前没发现你人品这么差,是不是出去几年,学坏了?”
沈均诚嘿嘿笑着,把她拖进怀里,象抱孩子一样抱着她,手搭在她臀部,轻轻拍打,一副心满意足的表情。
“你在国外上学的时候,有没有教过女孩子游泳?”晓颖忽然又问。
“当然有。”沈均诚面不改色地答。
晓颖嘴巴动了动,刚想说什么,就听沈均诚继续道:“那时候,我们常在一起玩的有五六个国内出去的,男女生都有,一说去游泳,大家兴致都很高,不过有两个女孩子不会游,就来找我们教。”
晓颖听得警惕起来,“游泳馆里都穿得那么少,你们没使坏吧?”
沈均诚笑起来,“我反正是没有,我那个关系最铁的哥们儿就乘教别人的机会偷偷量过人家罩杯,上了岸,还低声跟我嘀咕,‘靠,才A+,下次不教了’!”
“你们这帮人!”晓颖笑着拿拳头在他胸前捶了两下。
沈均诚抓住她的手,表情严肃地叮嘱她,“咱们可有言在先,你如果学游泳,只能由我来教,否则被咸猪手揩了油自己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