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门天地人三脉,除了人脉已经绝迹之外,其他两脉都还算是人丁兴旺。
天脉道人喜欢隐居山林,派系虽多,但是每一派的门人却也就四五人的样子,讲究求精不求量。
而地脉道派的数量则是天脉望尘莫及的,凡是有道山的地方,都有地脉道人建庙观,其中各类自建道派如繁星当空一样,难以计数。
在地脉的这些道派当中,柳派不仅门人很少,就连名气也没多少人知道。如非阿雪认出他们使用的特殊柳叶符,怕是让我去查都不知道从哪下手。
接着又从电话里,听阿雪说了一些与柳派相关的事迹,这一派的创缔人曾在追杀一恶鬼时,一家四十口反而被害,至此心性大变,认定凡是鬼魂久处人间不返幽冥,但是大罪,必须除之。
后来柳派草创发展,只收身有大仇的人做弟子,所以此派道人教条十分统一,典型的遇鬼杀鬼,遇妖除妖,绝不问因由,更不会手下留情。
“听你们刚才说的情况,恐怕是婴儿的鬼灵吸引柳派的人前去除鬼,结果中途发现被鬼灵附身的人自己也因为食人肉成了佝偻鬼,所以中途逆转除鬼术法,这才导致他的死亡。”
阿雪在电话里做出这样的分析,乍听之下匪夷所思,仔细推敲又合情合理。
我回答说:“这可不好,以柳派道人的作风。同样的事情怕还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
省城因为结阵师布有鬼魂无法突破的结界,阴阳两界的界限随着鬼魂的聚集,已经越来越模糊。我已经数次出现过将鬼魂当作活人的类幻觉的情况。
电话里阿雪同意说:“这一派很少有单独行动的情况,如同狼群一样,只要看见一名柳派道人,那其他的同门也会在同一座城市。我觉得还是要对他们有一定的限制。要是任由他们在省城里按照自己的作风行事,怕是会引起一阵腥风血雨。”
因为我开着外音,一旁的曾警官和婉君都听的清楚。
我们三人谁都没有想到,这样一片小小的柳叶,竟然有牵扯出另一方不容小觑的势力。
见我挂断电话,曾警官当下边说:“我决定通知省城所有的警局,通缉柳派的门人。你不会阻止我吧?”
“我?为什么?”我有些不解的问曾警官。
“你们不是同门的异能人士吗?”
“只能说有一点渊源,我支持你通缉他们。”我拍拍曾警官的肩膀,让他不要担心我的态度:“以这起案子来看,他们虽然是以除婴儿的鬼灵为目的,但实际上却也杀了人,并且是有意识的。仅这一点,我就不能认同他们的做法。”
我自己的双手也不干净,但是我从没有主动怀有杀人的心。迄今为止,阿泰的死还是我心里一道迈不过去的坎。
可从这件事上看,柳派道人杀人似乎是家常便饭一样,在发现他除鬼灵的对象是佝偻鬼的同时,丝毫没有心里挣扎,当即连他的命也取了。
以此一件事,就证明柳派道人如阿雪所说,毫无怜悯之心。
见我没有反对,曾警官忙让婉君去起草下发文件。特殊部门有权直接协调全市甚至全省的所有警局警察配合工作。这份通缉令很快会下发到全市的所有警局之中,只是对柳派道人能起到多大的限制作用,就很难说了。
除了柳派道人会用特殊的柳叶符咒之外,其他重要特征警方一概不知。
比如说此次来到省城的柳派道人具体有多少人,几男几女,或者他们穿着有什么重要特点。
不知道这些,通缉令能起到的效果十分有限。
曾警官下达通缉令的目的,也寄希望于警方的力量就能将柳派道人抓捕归案,只是借着通缉令的下发和扩散,传递给不知道藏在何处的柳派道人一个信息:小心点,你们已经被盯上了。
尸体还需要进一步的尸检,暂时也没有更多的事情,曾警官准备送我离开。
我们两人刚刚除了尸检室,就碰见隔壁的吴教授手拿一份报告匆匆离开实验室,差点撞在我身上。
“教授你这是?怎么慌慌张张?”曾警官问吴教授道。
吴教授似是见了鬼一般,脸上表情十分紧张:“现在就去警局,我跟你们一起去。”
“去警局做什么?”
“那几具尸体,我现在要去看那几具尸体。”吴教授非常急切道。
曾警官赶忙答应吴教授,又叫上婉君。反正我也是要顺路回家的,姑且就由我给他们做司机,四人通往警局。
一路上吴教授表现的都非常紧张,曾警官想要问他原因,他却一直闭口不答,只说要看过尸体之后,才能开口。
像吴教授这样的学者,都很讲究推论严谨性,他必然是发现了什么超出他常识的事情,才会有现在的表现。
分局经历过上次的袭击之后,内部格局已经完全重建过,就算是这里的老“员工”,曾警官也不知道地下停尸间的新位置,只能让来过这里几次的婉君引路。
我这时候才知道,曾警官今天送尸体来分局时,并不是他自己亲自送进来的。想想也是,曾警官毕竟已不是当初只管理者五六个人的刑侦队队长了,而是一个特勤机构的主管。
跟着婉君来到地下停尸间,曾警官让法医将送来的三具尸体调送出来,全部摆在尸检抬上。
这三具尸体中,两具外貌一模一样,是两个老年保安的样子。
另一具则和我张的一模一样,这位法医并不认识我,此时看见趟着的尸体和站在尸体旁边的我,暗中瞪目。
何止是他,就连一旁的婉君也被吓了一跳。好在她已经提前知道了这件事情,很快从惊讶中恢复过来。
“我现在可以说明了。”吴教授从一旁拿了一把细长的解刨刀:“今天一整天我都在对你们送来的血液样本进行检测,检测结果并不出乎意料。这两具长相一模一样的尸体,血型是完全不一样的,DNA链接也完全不同。简单说,这是两个没有任何亲属关系的人。你也一样。”
吴教授指了指我。
“那外貌会这么相似呢?我是说肉眼根本看不出区别。”
听婉君说她今天还对老保安的两具尸体进行过面部轮廓对比,结果已经不能以相似表达,根本就是一模一样。
两个没有任何亲属关系的人,从五官角度到面部胖瘦,甚至连面颊的曲线都是完全重合的。以婉君的话说,就算是同一台打印机打印出的同一张图都会有略微细节上的不同,他们两个却没有,真的就像神话小说里的分身一样。
现实比小说更加离奇,因为他们是活生生的人,并不是虚幻的分身,是已经被杀死的两具尸体。
只听吴教授回答:“问题答案就在这里。”
他以刀片指着其中一具老保安的脸皮道:“除了血液样本之外,我还对他们的皮肤组织进行了检查。刚才我还对他的皮肤样本进行显微观察,看到了这个......”
说话之间,吴教授手中的解刨刀从尸体面颊上猛的滑过一道。
虽然尸体已经冷藏僵硬,但是因为还没有做过抽血处理,所以面皮破损处应该流出暗黑色的粘稠血液,然而实际上却并没有什么液体流出来。
正在我疑惑之际,久见吴教授带上胶皮手套,拿镊子直接插入面皮破损位置,将其中一半的面皮抬起,脸部皮肤之下,看见的不是肌肉组织,而是.......
黑漆漆的犹如菌菇纠缠丛生的一样的景象,好似他的面皮下面发了黑霉似的,一个个霉菌的透气小洞相互连结,布满整张面皮之下。
我只觉得自己浑身一阵发麻,恐怕“我”的尸体和这具尸体也没有什么差别。
一旦将眼前看到的景象,联想到自己身上,顿时胃液翻腾。
却不等我要去吐,曾警官和婉君竟然已先一步跑出去门外,耳听身后呕吐声不止。
恶心反胃的情景我见过各类,有的是残肢遍地,有的是鲜血映天。这类血腥的场景见得多了,久而久之,我反倒不觉得有什么范围的了。
可当下看到的诡异景象,有一次刺激到了我的胃液。
“这是......这是什么东西?”我咬牙忍住,把已经烫到嗓子口的胃液又吞咽了毁去,只觉得脖子火辣辣的疼。
吴教授以手术刀从尸体面颊内剜出一些黑色的霉菌放在托盘中。
“你不用拿给我看了,告诉我这是什么就行。”
我真佩服吴教授的定力,看到这样的景象,竟然还能若无其事的继续操作。不由的打心眼里敬佩起了他。
就听他解释道:“就像你看到的,这应该是一种菌类。我暂时还没有查到它的学名。但是它的生长方式我已经有了一个初步的推论。”
吐过之后的婉君和曾警官回到停尸间内。
正赶上吴教授介绍菌类说:“你们现在看到的,人脸皮的部分,其实并不是真的人的脸皮。我也是在显微镜下观察才发现的,这其实就像蘑菇的菇伞一样。在某种特定因素的刺激下,这种黑色的霉菌生长处和别人脸部一模一样的菇伞,也就是我们看到脸了。”
“等等,您的意思是说,在这之下才是真的......”
吴教授点点头道:“和你想的一样。我刚才在下刀的时候已经验证了自己的推论。”
说着,他手中解刨刀再次刺入尸体的面皮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