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出嘶嘶地吸了好几口凉气,才忍住已经冲到喉咙的惊呼。
不过,她的丰功伟绩,她还没得瑟完呢,“什么叫做试图啊,我是……哎……我是真的得手了……哎……他啊,嘿嘿……他现在再也找不了姑娘了……气死他,憋死他……”
“你阉了他?”小树停住手中的动作,低头看她。
云出此时是背对着他,脸枕在胳膊上,微侧着身子,脸上的笑容又苍白又得意,真正让人爱不得恨不得。
“厉害不?虽然还没有为李大叔他们报仇,不过……嘿嘿,还是蛮解气的。”她傻呵呵地说。
人生在世,解气很重要啊。
如果有气儿不敢出,有话儿不敢说,有事情不去做,那还活着干嘛?
小树却气极。
他看着她背上新的旧的累累伤痕,手抚过那破裂的椎骨,想着万一骨头真的粉碎了,她成为了瘫痪……
——简直就是一莽夫!莽夫!
哪里像个女人!
“好了,起来,我们走吧。”小树稳住气得发抖的手,很细致地为她上好药,又将裂开的地方紧紧地绑住,站起来,转过头去,“快点把衣服穿好。”
云出只觉全身被淡淡的药香包围,痛楚少了许多,腿上的关节也处理过了,顿时觉得轻松之极。
她一面仔细地穿着衣服,一面信口问道,“小树,你的手法好专业啊,从哪里学来的?”
“给你擦了那么多次屁股,难道还能不专业吗?”小树凶凶地转过头,道。
不过,他扭头太快,云出还没来得及将内衫的扣子系好,他一眼便瞧到了她胸前隐约的沟壑,脸顷刻间便红了,小树郁闷地转回去,拉开房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我在外面等你。”
云出见他的反应,也是一愣。
然后,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貌似没有什么不妥啊,无非是衣服还没有穿好罢了。
小屁孩……
小树刚走出去,便撞到了正端着一盆热水走过来的松竹。
见小树出来,松竹很感兴趣地问,“那位姑娘的伤口都处理好了吗?”
“差不多了。”小树暗道一声‘倒霉’,脸上却不敢露出分毫,“不过,还需要静养——松竹师兄,你把热水给我就行了。”
“好。”松竹是个老实孩子,听小树这样说,他将水盆递给小树,随后又叮嘱道,“对了,宫主刚才派人吩咐,在这位姑娘好一些的时候,让我们带她去见宫主。”
“记得了。对了,师兄,听说这次朝廷的人来攻打唐宫,是为了本宫的一件宝物,对吗?”
小树装作一副不经意的样子,随口问。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只要宫主在,我们什么都不用怕。”松竹傻呵呵地笑了笑,挠头道,“说起来,宫主这次回来后,真的变了很多。”
“哦,我刚上山,所以不清楚——宫主变了哪些?”小树不动声色地继续打听。
“从前宫主可不正经了,也不爱管宫里的事情,天天玩,更不喜欢呆在山上,可这一次回来后,他一心只在宫务上,不仅抵御住朝廷的挑衅,更是挑选了一些弟子严加训练。人也变安静了,不爱说话,也不怎么理人。哎。怎么说呢,变得更像一个宫主了。”松竹是一个不善言辞之人,挠了挠头,七七八八地说了一些。
小树点点头,然后端着水盆折回房内,“我待会就带这位姑娘去见宫主,师兄不是还要负责吊桥那边的防守吗?师兄先过去吧。”
松竹应了,快步朝吊桥那边赶去。
也不能怪松竹这个孩子单纯,只因为唐宫存在千年,一直平静无事,千年来,它始终处于极尊贵的地位,既没有别派的人过来挑衅,更没有生存之忧,而唐宫的弟子,多是山下那些穷苦孩子或者上任宫主挑选的、有天分的备选人才,本性都称得上纯良勤恳,再加上唐宫里除了宫主之外,几乎人人平等,这种习俗导致整个唐宫都有种与世隔绝的纯净。
所以,从前那个爱戏弄人的唐三在唐宫里,也算是半个异类了。
小树见松竹跑远,这才松了口气,正想端着水盆折回房内,云出已经收拾妥帖,拉门走了出来。
小树猝不及防地与她来了个四目相对,他静静地看了她片刻,突然认真地问她,“你还要去见他么?”
这个他,当然是唐三。
她这样不顾死活,千里而来,不就是为了见他一面吗?
现在,他明显对她产生了兴趣,这对于一个身在爱中的人,就算是微薄的兴趣,也是黎明前的曙光,不是么?
如果云出决定去见唐三,那他们就不用着急走了。也或者,云出根本就不想离开。
“不见。”云出的回答,却多多少少让小树吃惊了,“我现在能做的事情已经办完了。”
欠唐三的话,她已经说了。
帮唐三的事,她还没有能力去做。
既然什么都无法改变,那就当机立断地离开吧。
她从来,不是拖泥带水之人。
可是,此时不见,不代表以后也不见。
等她知道如何解除蝶变的方法,她会再来找他——如果那时候,她还活着。
“好,那我们立刻就走,再迟一些,只怕走不了了。”小树微微一笑,如释重负。
然后,他将水盆往地上一搁,拉起她的手,快步朝吊桥的方向跑去。
云出也很配合,然而跑了几步,她还是忍不住,不受控制地往后看了一眼。
唐宫巍峨,全白玉的建筑美轮美奂,在渐落得夕阳里,慢慢地流转成一种美丽的淡红色。
大大的广场上,喷泉依旧。
从现在的角度望过去,似能看见持着水瓶的女子依稀的侧脸。
……分外眼熟。
他们还是遇到了松竹。
松竹本来就是派来巡逻吊桥的四名弟子之一。
他守最外层。
见到小树拉着云出跑了过来,松竹赶紧迎了上去,狐疑地问,“宫主不是要见这位姑娘吗?”
小树早已经想好了应对的谎言,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松竹的眼睛突然难以置信地睁大。
然后,他缓缓地低下头。
不知什么时候,一枚镶着火药弹头的利箭从背后呼啸而至,透胸而过!
松竹茫然地看了看胸口渗出的血,又抬头茫然地看了看小树。
——虽然朝廷的人马在对岸列阵许久,可对于唐宫而言,已经许久许久没有见过血。
这百来位弟子,手里染过血腥的,寥寥无几。
血痕越染越大,小树本想伸手扶住松竹——无论如何,这个憨厚老实的唐宫弟子,在这短短两天内,确实给了他很多便利——可松竹还是倒了下去,笔挺地往后栽了下去,眼睛兀自睁得老大。
他至死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死的?
也许,还有一件事,也是他不明白的。
这个长相好看的小师弟要将这位姑娘带到哪里去?
小树和云出眼睁睁地看着他中箭身亡,云出还有点懵懂,小树忽而将她猛地一扯,紧紧地搂着她,就地翻滚了几下。
随着一声剧烈的爆炸声,射入松竹胸口的箭头炸开了,血肉四溅,空气里是浓浓的火药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