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司月又被无缘无故地骂了一通,还是觉得莫名其妙,脸上的表情要有多无辜就有多无辜。
就连档口老板看在眼里,也觉得像造孽一样。
“云出,适可而止。”他皱眉,懒得跟她理论。
“谁跟你适可而止!”云出却好像被刺激了,有点口不择言,“如果我们生来平等,如果我们从一开始就站在同一个高度,你们又有什么资格随便操控人的生死,肆意妄为!”
待云出说完这句话后,心中莫名地一动。
依稀间,好像她也曾对他说过同样的话。
“如果我们生来平等——”
可是,到底什么时候说过呢?
太久太久了,也许一千年这么久,以至于,当她仔细去捕捉那段记忆时,却发现痕迹如空气,一吹即散。
南司月也是一愣,电光石火间,好像时光倒流,苜蓿花中,女孩仰起脸,一脸倔强地看着那个本该高高在上的三军统帅。
如果我们生来平等……我不会比任何人低-贱。
只是,那个女孩是谁呢?
他想不起来,也看不清。
时光如水,汹涌来去,刹那后,又回到这熙熙攘攘的大街之上。
面前依旧是黑暗,苜蓿花的味道消散于鼻息。
阿堵终于看不过眼了,他上前生硬地向云出请求道,“王妃,请不要再这样说王爷。”
如果是其他人敢这样放肆,他早一拳挥过去了,哪里还会这么好声好气地请求。
云出抿抿嘴,看着南司月恍惚的表情,也觉得自己太过火了,干脆冷哼一声,做了一个华丽丽的收尾,然后扯过南宫羽的胳膊,非常潇洒地招呼了一声,“我们走!”
——也不知道她何时与南宫羽站在同一个战营里了。
南宫羽却很奇怪地被她拉动了,他的脸还是惨白得厉害,恍惚的神情比南司月更过,在云出扯他的时候,他顺着她的力道,若有所思地跟在身后。
留下一大堆的东西,还有目瞪口呆的阿堵。
等他俩走得看不见影了,阿堵才展开自己的手掌,取出刚才云出塞给他的纸条。
上面是用黛笔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字,“两个时辰后,城门见。”
阿堵这才想起,刚才买眉笔的时候,云出确实趴在柜台上描了一会——却是写这张纸条。
他忙忙地将这个事情告诉了南司月,南司月听完,愣了愣神,随即从嘴中吐出两个字来:
“可恶。”
他已经明白了云出的意思,她是想引开南宫羽,或者说自己摆平南宫羽,这样子,南司月就能带她去找唐三了。
可是,竟然利用他!
不仅可恶,简直是不想活了!
南司月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被人骂得那么惨,还是在大街上当场被骂!
简直不可原谅。
心里虽然忿怒,他却依旧在原地坐得好好的,不仅坐着,还重新拿起筷子。
“王爷?”阿堵看得莫名其妙:难道王爷是被人骂糊涂了?
“其实这馄饨味道不错。”南司月淡淡地说完,继续开始吃面前剩下的馄饨。
阿堵张大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
无论云出有多么可恶,也许,她的那一句话说得对:食物,确实不该用来浪费。
他虽然没有挨过饿,却能理解它的珍贵。
南司月吃得很慢,也很仔细,动作更是优雅至极,让馄饨铺的老板都产生了一个错觉:敢情自己不是街边档口,而是大酒楼,送上桌的也不是普通的馄饨,那简直就是珍馐佳肴,是御膳!
见状,阿堵也坐了下来,三下两下地把自己面前的馄饨扒拉完,就要起来付账。
“刚才那个小姑娘已经付账了,她说,这顿是她请你们的。”老板摆手,憨厚地说道。
阿堵怔了怔,南司月则是一哂。
云出拉着南宫羽走了老远,也不知拐了几个弯,她才停止脚步,拍拍胸口,郁闷道,“我一看你吃馄饨的样子就知道,你是自己人,他们那些生来高贵的人,真是讨厌。咱们玩咱们的,别跟他们一起混了。”
南宫羽目光闪烁,凝视着她问,“你刚才说的话,不会是专门说给我听的吧?”
“什么话?”云出纯洁地反问,“我是真的很喜欢吃辣椒,不是想骗老板的一点点辣椒吃。哎,你既然是小皇帝派来陪我的,那你知不知道哪里有又辣又美味的东西吃?”
“知道,你跟我来吧。”大概是刚才被云出拖着跑得太快,南宫羽的脸色渐渐恢复正常。
云出点点头,兴致盎然的跟在他后面。
心里,却不住地回忆着小树之前对她说的话:其实四殿中,虽然最坏的是老二,但老二也是最可怜的,他原先不过是一个及第书生,出身书香门第,有一个情投意合的未婚妻,后来,不知怎么,被当地的一个官员看中了他的未婚妻,他当时人在京城,他父亲据理力争,帮他护住了心爱的女子,但父亲却被人诬陷,投入大牢,虽无法安罪名,却将他生生饿死了。
而他的未婚妻,也终究未能逃出魔掌,被人奸污后悬梁自杀。
南宫羽回去后得知此事,一怒之下杀了官员全家,就此消失三年,再出现时,已经是四殿第二。
云出承认,她这种做法,真的很不厚道。
人人都有自己不可触及的伤疤,就算结痂多年,掀开时,依旧鲜血淋漓。
可是——厚道还当什么骗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