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在接下来千年时光里,所有继承人都在不停地加强巩固它。经过这千年的洗礼,它早就成为夜氏不灭的象征,是王朝不破的灵魂。
他们抵达夜都的时候,时间还早,青棕色泛着铜绿的城门严丝合缝,将城内的景象封闭得严严实实。
包子带着大家倚着城墙坐了下来,又从包裹里取出随身携带的干粮,分给众人。
这本月日夜兼程,大人尚且吃不消,更何况小孩子。
只是大家见云出精神恍惚,虽然不知道缘由,但也不好叫苦,只能默默地跟着她越走越快。
现在,好不容易到了京城,大家也都泄了气,瘫倒在路边不肯起来。
云出却似还有力气,她仰着头,呆呆地看着面前这堵似乎永远不会倒塌的城楼,轻声问,“唐宫在哪里?是不是在里面?”
其实,在她心中,更想问的,应该是:唐三在哪里?
小树也是少数没有坐下的几人之一,他一直站在离云出不远的地方,自然也听到了云出的声音。
其实小树不太确定云出是不是在问他,可他还是回答了,回答得非常理智而且详尽,“唐宫并不在城中,它在圣山之巅,离这里还有百里路遥。可如果想去圣山,就必须穿过夜都。云出,你想好自己去找谁了吗?”
是去找夜嘉报仇?还是去找那个已经不再认识自己的唐三?
云出回头,看着小树的脸,陷入犹豫。
之前在南司月面前,她口口声声说要报仇,口口声声说找夜嘉麻烦,那确实是真心话。
可是在这小半月的旅途中,云出想得很清楚:她不要做仇者快亲者痛的事情。
即便是找夜嘉,也不能这样莽撞行事,她是谁啊?她可是个骗子!
听过骗子不发挥自己的特长优势,跑去逞匹夫之勇没?
没有吧。
所以呢,云出左想右想,还是决定先进京城,好好观察形势,再谋定而后动。
可这一去,福祸不知,包子啊,小萝卜他们,却是无论如何不能呆在自己身边了。
打定主意,云出豁然转身,望着小树道,“小树,等会进了城,你先带他们找个地方住下,我要先离开你们几个月,这个你拿着,万一我一直没来找你们,你们就离开京都,去附近一个民风淳朴点的地方开一家店,好好过日子。”
说着,云出将一张银票递给小树。
小树接过来瞧了瞧:却是唐三找那个当铺老板敲诈来的大额银票,冬至那天吃饭前,唐三乖乖地孝敬给云出的。
他没有推却,更没有罗嗦,而是将银票折了折,往怀里一塞,淡淡地‘哦’了一声。
他们说话的声音不高,包子他们也没有听见。
孩子们到底玩心重,小萝卜在城墙边上坐了一会,又啃了几口大饼,稍微恢复了一点力气,便绕着那座巍峨肃穆的城墙转悠起来。
还是清晨,城外的人并不多,云出也没怎么管她。待时辰到了,城门从里面被守卫吱吱呀呀地拉开时,小萝卜才甩着两条羊角辫,雀跃地跑回云出身边,举着一张黄色的榜文,眨巴着眼问,“云出姐,那边好多人围着这东西看,这上面写得什么啊?是不是很好玩的故事?”
云出闻言,将皇榜接过来,仔细地读了读,面上渐渐露出了喜色。
她正愁没有渠道见到夜嘉那种大人物,没想到机会这么快就来了。
皇榜上的内容很稀罕,大概是说,江南南王来京,陛下为尽地主之谊,也为了表达自己与爱卿的亲厚之意,广征人才,宝殿献艺,以博南王一笑。
使其笑者,有重赏。
失败者,当然也有相应的惩罚。
至于赏什么,罚什么,黄榜上没细说,云出也不会去追究——她满脑子已经开始筹划着这次觐见了。
对于她们这样的平民百姓,能见到皇帝的机会本来少之又少。
她没有理由错过这次天赐良机。
不过,别人或许不知道那位声名显赫的南王殿下到底是什么样子,她却是很了解的。眼疾不说,那个人根本就是一块大冰砖,不,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想博他一笑吗,真是难于上青天——在云出的记忆力,某人似乎除了冷笑外,就再也没有其他笑容了。
白白地辜负了那一副上好的皮囊。
她得好好地琢磨一个出人意料的节目才好。
小树见云出的表情煞是古怪,时忧时喜的样子,心中一动,也要伸手去拿那张皇榜。
云出却抢先一步,将皇榜卷了卷,塞进怀里,然后牵起小萝卜的手,大步朝已经大门洞开的京都里走去。
在计划实施之前,她得先安顿好他们……
藏龙卧虎和井底之蛙。
这两个词,是云出进京后感触最深的词语。
处处都在藏龙卧虎,唯有她是井底之蛙。
譬如刚才还在她身边哭哭啼啼,说自己本不愿意抛头露面,但爹爹病重,想赚钱药钱的小姑娘,一上台,整个人顿时容光焕发,那一曲‘惊世羽衣’,弹奏得行云流水,荡气回肠。
京尹大人当场就拍板,准她入殿表演。
云出倒不担心资格问题,好歹她还有刘红裳教给她的凤舞云翔压轴呢。
……倘若没有这个法宝,那她现在就能收拾包裹走人了。
上场的人一个比一个能干彪悍,大概夜嘉不按常理出牌的名声传得太开,众女子都指望着能在大殿献艺,搞不好合了陛下眼缘,从此为妃为嫔呢。
……别人未必还存着这个心思,但云出身边这个弱柳扶风的女孩,却明显是冲着夜嘉去的。
不然,她手里绞来绞去的手帕上,为什么会绣着一个‘嘉’字呢?
云出好奇心起,见一时半刻还轮不到自己,索性摇了摇手,洒然地打了个招呼,“你好,我是小云,也是来应征献艺的。你是……”
“我叫思思。”女孩柔柔地回以一笑,腼腆道,“许思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