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蛇?
是那次在鬼村里遇到的蛇吗?
那种蛇不是应该只在鬼村有吗?怎么又跑到曲阜来了?
“你有解药?!”那青年一听,立刻高兴起来,可看神情,似乎不仅仅是因为自己的毒能解,果然,他的下一句便是,“长老也被蛇咬了,公子可不可以将解药给我?”
“可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现在应该还没脱险,如不介意,我可以随你一起去,或许能助你们一臂之力。”南司月淡淡道,“若非如此,即便给你们再多解药,只怕也无济于事。”
青年犹豫了一下,慎重地警告道,“公子,那边很危险,到处是蛇。”
“无妨。”南司月说完,身形微动,出手如电,已经将一粒红色的药丸扣进了那人的嘴里。
青年喉咙一动,药丸便是吞了进。
他脸色憋得通红,正要质问,南司月风轻云淡地飘过两字,“解药”,立刻将他所有的怒气都打了回去,随即,变成感激,“多谢公子。”
南司月没有应声,取了另一枚晶莹欲滴的丹丸,递给云出,“含在舌下,它们便不敢近你身了——那种蛇,应该是你的老相识了。”
“真的是我们在鬼村遇到的蛇?”云出脊背生寒,低低地问。
“嗯。”南司月似不欲多说,伸臂向蛮族青年引道,“还请前面带路。”
青年躬了躬身,捂着胳膊,艰难地走在前面。
不过脸色已经恢复很多,那解药果然起了效用。
云出则慢慢地跟在南司月身边,走着走着,忍不住用眼角去打量南司月的脸色,依旧素淡,喜怒无形,完美无铸的侧面,那么清冷华贵,让人不忍直视,纵然你勉力看了许久,也依旧看不出深浅。
她已经猜出,那个秦姓的男子,会是哪里的人了。
黑玄派。
黑玄派本是江湖门派,照理说,云出不应该听说过,但当年听夜泉说起老鬼的身份,她很认真地打听过黑玄派的底细,派里的掌门,便是姓秦。
那日在鬼村,乔虞武曾说:这种蛇,便是南王府与黑玄派共同研制出来的——想必,他们当初培养这种至毒至邪的毒蛇,便是用于丛林中的战役——譬如,对付蛮族。
上午,那个秦公子说的,“我这就去准备……”
南司月恰好带的解药……
云出越想越心惊,脊背的那一缕寒气,如被蛇盘过,冰冷地蜿蜒,转折至心底。一片拔凉拔凉。
蛮族长老被攻击,不是偶然,而是南司月一手安排的。
对于神庙,他——势在必得。
云出想通前因后果,目光又忍不住转到了南司月的脸上,这一次,南司月似有多察觉,手从宽大的袖袍里伸出来,轻轻地握住她的手掌。
云出愣了愣,下意识地回握了一下,表示自己知道了。
这个方法,固然冒险,但却是目前最有效的方法。
只委屈那些蛮族人,也要和她一样,被这些滑腻腻的蛇吓一场了。
三人在黑树林里越走越深,渐渐走到山脚繁茂灌木丛中,这里因为地势低洼,人烟罕至,各色叫不出名的植物盘根错节,便是曲阜蛮族人的一个据点。
他们还没走近,便听到了那夜在鬼村听到的嘶嘶声,如噩梦一样,让人手足发凉。
借着暮色望过去,只见地上,草丛中,树干上,叶子间,到处是蠕动的蛇,将这小小的地方围成一个铁桶般的‘蛇圈’,蛇圈里面,是隐隐的火光——也正是这些火,才震慑住这些蛇不敢大规模进攻。
方才青年冲出来给他们答复,想来也是九死一生了。
——不过,纵然九死一生,他还是没有爽约,这一点倒让云出着实地刮目相看。
在蛇群更远的地方,隐隐约约出来悠扬的笛子声,合着风声,断断续续,云出正想细听,又不见了。
“将这个洒下去,它们暂时不敢靠近。”南司月递给蛮族青年一包药粉,青年犹豫了一下,将白色的药粉沿路洒过去,那些蛇果然避之不及,很快为他们让开一条道,一些来不及避走的毒蛇则蜷缩在路边发僵,也不知道是不是死了。
他们就这样有惊无险地走到了火光的深处,前面两个拿着火把,正在加强火圈的蛮族人见到云出和南司月,警惕地喝问了一句,“他们是谁?”
“他有解药。”青年连忙上前,压低声音解释了一通,然后请南司月与云出进来。
所谓的进来,便是将熊熊燃烧的木栅栏拉开,然后,又迅疾地合拢。
云出也算了过了一把钻火圈的瘾。
“带他们要去见长老也可以,但必须先将眼睛蒙起来,长老并非谁都可以见的。”刚才的守卫之一如此说道。
“我本来就看不见。”闻言,南司月淡淡地说。
蛮族青年似吃了一惊,随南司月走了那么远,他竟没发现他的眼睛有疾。
不过,此时听南司月一说,他凝目望去,果然发现那双琉璃般的漂亮眼睛,竟是没有焦距的。
“厄,蒙上我的吧。”云出也很配合,非常主动地将黑布拿了过来,将自己的眼睛绑好。
“劳烦两位了,请随我这边来。”将他们带来的蛮族青年还算礼貌,道了歉,便领着他们往包围圈的圆心走去。
一路上,听见各色的打招呼声,只是,云出的眼睛被蒙着了,只能通过透过黑纱的火光,看到一些影影绰绰的轮廓,其余的,根本就看不清楚。
听声音,这里的人却是不少,少说也有百来个吧。
而且,越往深处走,听到的招呼声便越多,听他们的语气,似乎这些人都是保护这个长老的。
如此看来,这个长老的身份只怕不低啊。
正想着,在前面领路的人突然停住了脚步。
云出正在注意听四面八方的声音,没注意前面的,差点撞了过去,还好南司月手快,一把抓住了她。才避免丢这个脸。
云出吐了吐舌头,本想向南司月道谢,心中忽而想起:自己刚才明明集中了全部注意力,记步伐啊,听四周的动静啊,却还是没办法面面俱到。
那平日里,南司月又是如何做得滴水不漏的?
——如果不是天生异禀,那他真的挺累,根本没有片刻松懈。
“长老,这位公子说他有解毒的药。我刚才已经用过了,确实有效,而且没有毒。”将他们领来的青年恭声禀报道。
长老没有出声。
“你想用解药换什么?”开口的是个苍老的声音,但明显不是那个长老本人。
这一点,云出都听得出来。
因为声音的来向是与他们平行的,并不是从下面传来的,长老如果已经被蛇咬了,此时不是躺着,就应该是坐着的,断不可能是站着的。
“我们去神庙。”南司月淡淡道。
“你们去神庙干什么?”苍老的声音里已经有了敌意。
与昨日蛮族青年的反应一样,可见这个神庙与蛮族人来说,意义非凡,任何想对它染指的天朝人,都会被他们敌视。
“我们之前并不知道那里已经成为了贵族的圣地,只是……”在南司月开口之前,云出抢着回答道,“只是我家少爷得了重病,一个据说当过祭司的江湖术士说,只有找到当年神族遗址,才能救我家少爷。我们误打误撞,昨天才知道那里竟然是神庙。请相信,我们只是为了救人,绝对没有其他用意。”
对方沉默了片刻,问,“你们又怎能有蛇毒的解药?”
“哎,说了可巧了。”云出做张做智,重重地叹了一声,然后,将脚一抬,捋起裙摆道,“我前段时间,刚好被这种蛇咬过,还好我运气好,我家少爷呢,也有点钱财,请了一个江湖高人,为了解了毒,还把药方留给了我们。因为这种蛇实在太厉害,少爷就留了个心眼,随身带了一些药,没想到竟然真的用上了。长老,你说,这是不是天意?呵呵,我们真是有缘,是不是?”
她一面说,还一面傻笑。
不过,小腿上的伤口却是真的,上次被蛇咬过,虽然被夜泉及时将毒液吸了出来,可到底留下疤痕了,淡淡的两排齿印,想伪装都难。
南司月见云出已经有了一套说辞,也就不做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