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里,不要随意走动。”
他的声音随风飘来,很是好听清冷好听。
似是警告,又是提醒。
“啊?”
她反应慢半拍,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发愣。
“会迷路的。”
最后留下这么一句话,他彻底离开了,背影模糊成点,消失在夜色中。
从月光融入黑暗中需要多久?不过一瞬间。
而本来就是出生在黑暗中的人呢?沐浴在月光下,造成这么美好的幻觉,却是永远也抓不住。
他们两人的距离,其实比光年还遥远。
诺大的花海,顿时只剩下她一人。
向暖暖弯腰,一手揉揉眉心,另手把高跟鞋放在地上,脚伸进去穿起来。
直起腰,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她想着,迷路?怎么会呢。这么一节路她是记得的,并不复杂。她可以回去。
殊不知,复杂的不是路,而是人心,回不去的不是家,而是过去。
有时候踏出那么一步,万劫不复。
那晚回去之后宴会上并没有什么,只是薄家老爷子中间把向启华喊过去单独相处一次,不知道说了什么。
向暖暖也不想知道,心里猜想的大概也只是些有关她与他孙子的婚事吧。
同时她也略微有些奇怪,薄家气派不凡,向家虽也是个企业但与他们相比应该还是差太远,为什么会……选择与向家联姻呢?
现在的人不都讲门当户对吗?
心里的疑虑仅仅是这么多,她再怎么想也不会清楚明白,到最后也就淡忘了。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深夜,赴宴表面上看上去轻松,实际很累,向暖暖洗漱完后一回到房间,身体沾上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这晚她做了个梦,依旧是那片花海,空气中花香醉人,她看见那个俊美高贵,气质清冷的男人沐浴在月光下,修长手指捏着一支染血的玫瑰花,一步一步朝她走来。
“你……究竟是谁?”
她赤着脚,仰头看他,出神发问。
她黑发半挽,一摞飘到面前,然后安静垂在胸前。
风吹乱了他的短发,额前碎刘海投下的阴影遮住了他的眼睛,里面的光芒晦暗不明,她看不清。
然而又远去了,他穿过她的身体,如同透明一般,消失不见。
只留下一句话,久久萦绕耳边不散。
“会迷路的……”
会迷路的……
猛然睁开眼,向暖暖惊觉起床,四周依旧是大的出奇的卧室,布置高雅,却总让她觉得空空荡荡。
对,她来到向家了……
慢慢反应过来,向暖暖坐在床边深吸了一口气,掀开被子下床,走到落地窗前,两手一挥拉开窗帘。
阳光温暖地覆盖在脸上,让人心情愉悦,不由自主地闭上眼,享受这美好的清晨。
那光线千丝万缕,将她的身影朦朦胧胧笼罩在尘埃中。
还有件事,今天她该去看看母亲了。
范敏得的是血癌,普通人家如果知晓是这样的病的话恐怕多半会放弃治疗,当初她母亲自己都坚持不活了,三番两次的自杀。
最后是向暖暖硬生生抱着她的腰,下了狠话,如果她要去死,她这个女儿就是不孝,也会陪她一块儿去了,范敏才停下,彻底泣不成声。
后来的日子过的有多艰难?向暖暖不想提,所幸是快要绝望的时候又出现了这一线生机。
“妈,我现在在向家很好,爸爸还有姐姐他们对我不错,你就不要担心了。”
向暖暖亲手伺候着范敏,这几天呆在向家一直为参加那场宴会做准备,她都没时间来看她。
妈妈,真的对不起。
VIP病房自然是有专门的医护人员帮忙洗弄,只是她还是喜欢自己动手,以尽孝心。
用着湿手巾擦拭着范敏的手,向暖暖的动作熟练而轻柔。
“你呀,就不能长点心,他们要算计你还能说在嘴上?”
范敏虚弱靠着床榻上,病痛折磨得她很憔悴,眼窝很深,那双眼睛却又犹有精光。
她是在提醒她,向启华那个混蛋居然肯管她们母女了,如果不是有事情怎么可能来找她们?
好歹曾经做过情人,对他的秉性还是十分了解的。
向暖暖唇角微弯,带笑摇头,“你想多啦,是我求他的,怎么说我也是他亲生女儿,还能真让咱俩饿死街头?”
编吧,继续编吧,只要骗得过母亲,一切都好。
范敏不再说什么,抿嘴不言,向暖暖见状给她讲些其他有趣的事情,转移她的注意力,也试图让她觉得,自己过的比以前好了,让她不必再担心。
时间过去的很快,忙忙碌碌瞻前顾后的,很快就是下午了。
向启华派人来接她了,如今她的待遇和大小姐差不多,却令她浑身不自在。
坐在加长林肯车内,向暖暖看着车窗外飞快逝去的景物出神,其实如果可以,她希望母亲能尽快好起来,以免夜长梦多。
车子平稳行使了好一会儿,向暖暖觉得有些不对劲了,这不是回向家的路!
“大叔!”
车内空间够大,向暖暖起身弯腰,紧张询问,“这是回向家的路吗?”
“小姐,老爷让我送你去薄家。”
司机大叔头也不回的说道。
“去薄家做什么?”
昨天不是去了那场宴会吗?为什么今天还要去薄家?
“那爸爸呢?”
她又急切问了。
这次能感觉到司机大叔明显从前面透过后车镜看了她一眼,几乎是停顿了几秒钟才开口道,“是,童总也在那边。”
听到这个回答向暖暖安心了点,只要不是她一个人去那里就好,突然到一个陌生的环境任谁都不能适应,而且这么突如其来,什么事情也不说明一下。
可是莫名的,向暖暖又想到了昨晚那个男人,不知道,他是否与她一样是宾客,还是薄家的人呢?
她有些期待,却又紧张。
还有薄家少爷薄君昊,昨天宴会上没有看到他,今天去了,是要和他见面了吗?
坐回软座上,向暖暖的手搁在膝盖处,拳头微微攥紧,显示出她的紧张不安。
怀着较为忐忑的心情最后到了薄家庄园外面的大门处,司机直接把车停在了门口,里面有薄家的专人转车出来迎接。
向暖暖朝他们礼貌点头,出来接人的是两个中年女人为首,后跟着几名黑衣西装的男子,他们面含礼貌而疏离的微笑,朝她做出微微鞠躬请的手势。
让向暖暖不得不感叹薄家的纪律严明,不然的话随便一个佣人能做到拥有这种礼仪气质?
回头看向自家过来的那人,却站在门外微笑的跟她摆摆手,大概是他进不来。
“向小姐,请上车,老爷少爷在等您了。”
女人站在旁边面含微笑,邀她进车,另一位将手搭在头顶车门那一块儿,以防止贵客不小心碰头,向暖暖听到她的话回过头,眼底闪过一丝讶异,忙弯腰直接进去了。
虽不懂身份地位这种事情,但是让长者久等再怎么样都说不过去。
薄家这座庄园,着实大得很,上次办晚会的地点是在里大门最近的一个大厅里。
而薄家真正休息起居的地方则在后方,这也是为什么已经到地方了,他们却还要用车来接她的原因。
银白弯曲的柏油路上有干枯的残叶,一辆黑色加长改装豪车平稳驶过,将残叶碾碎,卷起,又静静从空气中落下。
不过是几分钟的时间,途中向暖暖有看见昨晚的那片花园,犹如花海,只是今天看上去像是冰山一角,不由的向暖暖目光随着那万千花朵往后飘过。
薄家真正的主客厅,并不像昨天那个宴会大厅奢华贵气,要说这个,稍微小了那么一点,但布置间透露给人一种森严一丝不苟的气息。
还有那么一些冰冷,明明人那么多,那么忙碌,每个人做着自己的事却安静的像空气一样。
两名女佣人将她带到了门口,分散站在了两边,里面又有稍微年轻一点但穿着较为严谨的一男一女迎了上来。
“向小姐,里面请。”两人微笑道。
一瞬间向暖暖有种想打退堂鼓的冲动,在他们有钱人的眼里这一切可能不算什么,而此时她看到的这一切只能给她两个字,麻烦。
光是佣人都分配工作这样标准明确,真不知道当他们薄家媳妇儿得做到什么样子。
她忽然觉得之前那几天学的礼仪什么的,还及不上这些彬彬有礼的佣人。
脸上微笑有些抽了抽,向暖暖礼貌的点头回应,随他们进去。
“薄爷爷。”
沙发上只坐了一位老爷爷,没有其他人,他手里墩着根龙头拐杖,旁边站了一个中年人正给他翻阅什么资料还是文件什么的。
向暖暖扫视了一圈,发现居然没有父亲,心里一惊,她忽然意识到,也许父亲就没有过来。
那为什么司机要骗她?
没有回答,薄老爷子依旧是在看文件,时不时那中年人还在出声讲解。
向暖暖静静站在旁边,不着急,也不讲话。
直到过了十分钟后,薄老爷子好像才想起来了那么一个人儿,微微抬手示意助手不用说了,他便恭敬抱着东西退下,薄老爷子回头看向她,他年事已高,但是那双眼睛十分犀利,仿佛能洞穿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