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眉轻蹙,唇畔的弧度若有似无,御翊一瞬不瞬地望向不远处那抹眼中的风景:“这会儿怎么不将你的沉默寡言奉行到底了?”
他的女人,自然该是由他来夸,来赞。
从别的男人口中听到对她的溢美之词,竟是那般不自在。
黑衣男子一愣,好半晌,才徐徐地开口:“难不成,这就是师傅上次教我的‘吃味’?王爷莫不是因为我对你的女人夸了一句便吃味了吧?”
“你那师傅倒是有心了。”竟然教给他这种杂七杂八之事,“不过,以你目前的状况,对于这种涉及男女之事,还是了解得越少越好。”这,可是他的诚恳之见。
“放心,我不是王爷你,需要顾虑那般多。独来独往惯了,绝不会为了那所谓的牵绊而误了正事。”望向那紧挨着素兮的身影时,眸光坚定万分。只是,当见到那张脸上轻易可查的苍白与憔悴时,竟不自禁皱了眉。
她该不会是……为了保持那劳什子的苗条身材而再次不吃不喝了吧?
沉默流转。
两个男子似乎各有心思,静静地站立,也不再多言。
倏忽间,那远处的人群中一抹急切的视线瞥来,殷切得,似赤果果……
竟是那被人排挤得绿了脸的伊瑶瑶。
不过是一个弱女子罢了,不曾想,她竟轻易便窥得了他们的所在。
“出去会一会你的这群女人?”
有什么,在体内流窜不息,御翊但觉心头烦躁异常,却是犹自坚定地从鼻孔中哼了一声以示确定。
“可一旦走向那儿,便注定了你得伤害她。你……确定?”似是难以置信,黑衣男子俊颜上写着不解。
颀长的身影如山般屹立,没有丝毫的动摇。轻闭眼,似有什么流淌在那张冷峻的容颜之上。
此时的御翊,面上没有调侃,没有戏谑,没有揶揄,没有玩世不恭,更没有浪/荡不羁……
竟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随后,那抹肃然不再,仿似之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贺济尔,恐怕有一点你师傅没教你。”略一沉吟,御翊果决而道,“在抓紧某件你在意的物什时,便得先学会保护它。”
掷地有声,仿似在宣誓着什么,永不为休。
语毕,也不多做停留,直接便走出这一片暗色。
“伤害便是保护?这是什么逻辑?”望向那越行越远的身影,黑衣男子并没有跟上去。站立在原地,兀自搜索枯肠。
若当真是保护,凭他翊冽王爷的能力,需要借助这样伤害的笨法子?
完全,便可倾尽所有地保护起来,何必多此一举?
只不过隔了一块国土罢了,这凌宸国人的思维,竟和他安绒国如此天南海北。
当真是……费解……
当望向不远处熏婉兰那皮包骨一样的身材时,他又不自禁皱了皱眉。
这一个个的,男人是这样……女人,也是这样……
确实,除了费解,还是费解。
*
水榭之上,原本的一窝蜂已然衍变成三种场景。
一种,是听从了素兮之前的话而兴冲冲地奔上了舞台,应和着那曲调兀自翩然轻舞的女子。
另一种,则是以素兮为首的人索性坐了下来,好整以暇地观赏着这嫉妒之火蔓延的一幕。
当然,第三种,便是那正承受着炮火轰击的某人,面上呈现满满的惶恐与委屈,以及想要辩解却被围攻得难以开口的狼狈样……
“素兮姐姐你瞧瞧她,之前的气焰一下子就没了。整个人好像被人掴了一巴掌般蔫蔫的……”坐在素兮身侧,熏婉兰暗暗指着伊瑶瑶,忍不住开口笑闹。
唯恐那抹痛蔓延,素兮不敢望向伊瑶瑶的方向,只是抿了一口婢女端上来的热茶,强制压下心口泛起的血涌。
“姐姐心思细密,只是一两句,便将这伊姑娘的话给拆穿,妹妹实在是自叹不如。”
沈湾薇递过来一个钦佩的眼神,眉眼中满是激赏,倒是令素兮一愣,直觉地,有些受不住。
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便听斜刺里一个男声慵懒地响起。
“这什么拆穿不拆穿的,湾薇倒是也说给本王听听。”邪肆的声音染上那熟悉的调/笑,一抬眸,素兮便望进那双轻/佻的眸。
歌舞刹那停止,女子的声讨声,细语声,讨好声,统统归于沉寂。
下一瞬,便是整齐一致地弯身,施礼。
风吹荡起那银色的衣角,发丝轻扬,倒是映衬着那挺拔的身影愈发潇洒俊然起来。
御翊摆手示意她们不必多礼,一转身,却是直接走向素兮。
“晚膳也不用,那禁足令也形同虚设,素兮当真是不将爷的话放在眼中了。”挤在熏婉兰身畔,直接便令后者怯怯地另寻了个位置坐下。御翊毫不客气地入座,嘴上虽是说着责怪的话,大手却是旁若无人地揽紧了素兮。
仿佛若是放开,便再也没有机会拥有。
那力度,不知不觉地深了几分。
*
原本还希望君亲临赏析的侍妾们笑开了颜,得到御翊的默许,更加在水榭的舞台之上飘逸曼妙身姿。
天边的血红残阳早已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皓月。
繁星点点,相映成辉。
那水面波光粼粼,有月华倾泻,又佐之以宫灯盈盈,闪烁不可方物。
“那膳食若当真吃不惯,便让厨房多置备些可口的果蔬糕点裹腹。只不过最近三月内,你却得忌口,万万不得碰那荤腥之气。”将素兮的头扳转过来面向自己,御翊面色严肃。
素兮只觉一阵烦躁,竟连吃个荤的,都要如此计较。
莫不是王府已经穷到了只见素的地步?
可也没见他当真小气地削减他那些个侧妃侍妾的吃穿用度啊?
为何,偏偏要她来做这个垫背的?
虽是正妃,然则被如此虐待自己的胃,却也委实是冤。
心中如是想着,素兮却也不会真的这般认为王府如此不济,竟沦落到破产境地。
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对面一脸严肃的男人,她委屈般启齿:“相公难不成是觉得素兮这没几两肉的身子骨还不够惨,非得要我更深一步地体味那书上所谓的‘纤纤’二字?”悄悄瞄了一眼自己的身形,虽说不像自己夸大的那般孱弱不堪,可再这样下去,难保因为饮食不当而一语成畿。这般想着,那说出的话语更是长了声势一般,不免洪亮了几分。